秦悦、贺雪楼跪在屋外,李诡柒进去有一会儿了,漠南云都没叫他进去,他很有些不安,这不安主要还是觉得让师尊犯了险,他现在品出些后怕来,他不怕死但他身边的人不能再有事了,比如,他瞟了瞟贺雪楼颈侧的淤痕,摔得真不是地方。贺雪楼没看住秦悦,一不留神儿让他放倒了,此时被罚跪,脸上三分恼怒七分尴尬,自动屏蔽了秦悦“暗送秋波”,跪的目不斜视、义愤填膺。秦悦知道贺雪楼晾他,七上八下地跪在旁边,此时学会了装孙子。又过了一阵,李诡柒出来叫贺雪楼随他回去,只看了眼秦悦,什么都没提。秦悦等了一会儿,挨到门边,喊:“师尊,徒儿错了,请您责罚”良久,漠南云叹了一声,道:“你且进来。”
漠南云看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看着懵懂、明快、意见风发一点点从他成长中消失,忽然就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思虑了片刻,开口道:“悦儿,为师这些年知你心思,懂你打算,人生在世有些事当做,只是不愿你莽撞,我与你师伯这些年一直在外寻解你身上寒毒的法子,雪楼稳妥,在你身边有个照应,你可知你身上系的不止你一人”
“徒儿明白,连累师尊犯险”
“你不明白,我犯不犯险仅是一人性命,人生在世这一天总要来得,你师尊我孑然一身,早一日晚一日于我无甚区别。但你不同,你杀了皇帝秦家亦无法洗脱冤屈,反更背负骂名,当今皇帝没了,赵家宗室有个是人,再择一个立了便是,你若没了,秦家就再无昭雪之日了。”
“可如今新朝已三年,再无人提秦家一案,几许春秋过后,怕是无人再记得秦家一门忠烈。师尊,弟子寒毒已深,怕是天年不久,只怕泉下无颜见秦家上下五十口”
“不活到最后一刻,怎知再无机缘?!今日你便去了,纵使翻案昭雪还有何意义?!你让我泉下有何面目见秦将军与夫人?真要如此,我便死在你前面,先向将军与夫人谢罪”
“师尊!徒儿错了,徒儿真的知错了,您消消气”秦悦从未见过漠南云如此生气,说这样沉重的话,漠南云一向是温和洒脱的,他惶然觉得自己伤到了世上最好的师尊,连忙从桌上端了茶水,奉到漠南云身前“师尊,徒儿日后定周全行事,再不做如此莽撞之事了。”
漠南云接过茶碗,呷了一口,顺了顺气,道:“行了,你起身吧,今日有惊无险,但当时朝臣众多,你使的秦家枪怕是有人会认出来,你若真想明白了,这些时日便同我一同出京,好避避这阵风头”
秦悦应声出去了,漠南云摸摸自己的脸颊,心中不禁愤愤起来:李诡柒这老家伙真是狡猾,三言两语就把我徒儿给唬住了,害我这场气生的怕是要多生出几道皱纹来,这厮当真阴险!
李诡柒打了个喷嚏,贺雪楼忙将功补过:“师尊可是身感不适?弟子去请个大夫来吧”
“不必,你以后当勤加练功,怎能让秦家小子如此轻易得手”
“……”
秦悦巡完京城周遭的庄子,准备回玲珑堂复命,顺带想想怎么和何钧提提出门的事。玲珑教发展至今,黑白两道如鱼得水,何大教主八面玲珑,与各州府衙门交往甚密,更有传言此教乃是为朝廷方便查控江湖所设,但几年来他身为左使,教中上上下下的事务过手不少,从未发现有任何与朝廷有关之处,如今他篓子捅上了天,虽说何钧对他极好,可他总不能玲珑到轻轻松松摆平皇帝,自己也不能连累玲珑教、连累何钧,所以他得想一个万全的说辞,离开京城,最好能卸了左使的任,断开与玲珑教的关系。
“不如说自己命不久矣,想出门看看大好河山?”不行,一来自己没到那份上,二来何钧一到他生病替他把无数次脉,对他的身体状况了解的比他自己都清楚。
“不如说自己厌烦教中事物,想浪迹天涯,逍遥江湖?”不行,何大教主能扒在他腿上哭断肠,说他这教主之位当得其实索然无味,随后让自己带他一同走。
“要不说自己想去分堂历练?”大不了得罪一位堂主,等去了分堂再说自己身体不适不宜远行,让原堂主回去主持大局。话说,每次见柳堂主看教主的眼神,她是不是喜欢教主?若说去邓州让她回京城教主身边,她是不是会很开心?
秦左使脑中千头万绪闪过,坐着马车往城里赶。这边却听车外有人禀报:“左使,教里来人了”
“嗯?何事”
“禀左使,教内接建州分堂报,宋老堂主出了年中了风,两个副堂主处理教务起了争执,帖子一封追一封都直接呈到教主那儿了,教主头痛得紧,吩咐劳您辛苦走一趟,看看建州的情况,另情况紧急,庄子的情况就不用您回教内复命了,从徽州回来一并回就成”
这算不算瞌睡送来个枕头?秦悦觉得此事比鲁班的手还巧,果然是老天也让他离京?不及细想,先出门为好,于是,秦左使简单收拾收拾,往建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