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君坐在天青宫殿中抚琴,有美人相伴,也不觉得乏累,就这样过了数日。
在这段时间里,宫殿中的将士也照常汇报守城情况,以及军士教授城中居民的经验。他们的经验几乎都是苦诉之语,他们也不大没有耐心,见教授三日不得成果,就放弃了,没有姑娘们耐心。纷纷上报,我教了他,一群刚性的战士,拳头有斗笠大,真教不出什么!
梓君听到他们的怨言,头扶住脑壳,晃晃悠悠的,叹道:“都下去吧。”宫殿的将士们各自看了一眼,露出苦涩,又有种嬉笑的感觉走出殿阁。天青阁门大敞,明媚的日光照耀在青石板上,洁净,透漏一丝柔和。梓君在玉座上站起,袍子在光亮的石板上拖沓,摸着石座转了数圈,抬眼望了一下前方的古琴。
古琴的色泽闪烁,传出声音:公子,可愁学步?梓君走到宫殿的前方,双手背在身后,说:“小琴,你出来吧。不要在古琴中嬉笑了。”“小琴才不会出去,我猜公子今日定要出去,就不出去讨嫌了,公子想出去就走吧,做个城主,也要看看城民啊!”
“小琴,我若出去,不带你,你不会?”“公子就出去吧,小琴的心可没那么小,你走即可,多看看风景,也长一下胸怀和见识,不要做闷头书生,小琴不喜欢公子这样。”梓君微笑着瞥了古琴一眼,脸上生出淡淡的喜色,提出一把七星宝剑,向殿门走去。
每一次攻下一方城池,梓君都会想着去看看此地的居民,扬君威?不是,他心中怀着忐忑,甚至有些内疚。慢慢地,他走下宫殿门,凤袍在玉阶上拖拖沓沓,很不舒服,经过玉座的雕饰,它也真正成为一件帝王的服侍,但!这对于此时的梓君却成为了一种负担。他转身看了一下身后的长袍,华丽且无用。他脱下它,一股脑的蜷缩,包裹起来,安安心心的塞入怀内,鼓鼓囊囊的,舒坦!
他阔步走到玉阶下,迎头便向马厩的方向行去,走到马厩,这里安放着上千匹马,皆是战马。无一例外,他的心爱的白马立在最中央,食的草也是彤黄色新鲜甘草。他走到白马前,摸摸他的马脸,拍拍他的马背,硕壮,比原来更增长了一分。
饲马的军士前来,看到梓君摸马,脸上顿生怒意。两人转过脸,他看看,怒意转为疑惑,最后一脸惊讶的道:“仁皇陛下,仁皇陛下万岁,小人给您行礼了。”说着,他立马准备下跪。梓君伸手扶起他,道:“又是你?不用给我行礼,好好喂你的马吧。”说完,梓君转过身,牵马便走。
饲马的军士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敬畏之色尚有,但还是疑惑的说:“我饲马多年,从未见仁皇有亲自牵马的,还是步行,真怪?”说着,他转过头,继续向马槽里倾倒草食。哼着喂马的曲调,啧啧啧,兜兜的。
梓君牵出白马,白马长得硕壮,高出头顶,他微笑着继续摸了几下,踩着脚座,翻身上马。骑马向街道的方向行去。门房的高度没有马高,梓君坐在白马就是居高临下了。他行过一条条街道,除了路旁守卫的军士,没见到天青城民的影子,周围墙壁上泛着青光,梓君暗想,我入城并没有滥杀无辜,为何城民都不肯见我,难道还没醒吗?
白马在城中转了一圈,没见到人,白马一声长嘶,梓君拉住马绳,他停了下来,见到一队军士准备去城关换防,梓君叫住他们,问道:“城中的军民为何不敢出来?难道你们亏待了?”一位稍长的军官抱拳拱手道:“仁皇陛下,他们应该是怕了,自从我们听了仁皇的命令,教授他们人族的步伐,他们不但没有学成,反而蛇步都不会走了,那些将军一气之下都去练兵了,仁皇陛下可去东边的军营看看。”
“什么,他们竟敢违抗我的命令。”梓君有些怒道。“其实不怪将军们,仁皇陛下,他们心性似蛇,怎么练也连不会的!”军官单膝跪在地上,正言道。“你不用替他们说好话,我现在就策马前去质问!”梓君打了一下马屁股,驰向东方。军士们互相看了一下,都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随即在军官的命令下向城关走去。
梓君策马向南方快速奔驰,街道间没有见到一个居民的影子,他也没有减速,怀着怒意一路向东。突然前方出现一个匍匐爬动的婴儿,他向前方爬动着,青色的裹衣,很小,梓君骑在马上甚至没有看清他。赶紧向后拽马,马蹄向上扬,发出长嘶,又落在地上。梓君低头看着马头前的婴儿,惊出一层冷汗,他擦着脸,下马,轻轻抱起婴儿,能够看清他,大大清澈的蓝眸,咧开嘴笑,脏兮兮的两只小手抓啊抓的,嘿嘿笑,可爱莫过于孩婴,这是真的。
梓君抓抓他稚嫩的小手,跟着笑了笑。
“孩子......我的孩子......”梓君转头,一位妇人在街道的拐角处爬出,头发散着,脸孔惊惧。梓君走过去,蹲下身,将手中的婴儿递给她,妇人接过婴儿,慰道:“孩儿别怕,有妈妈在,谁也欺负不了你!”接着大哭:“该死的仁皇,该死的人族皇上,进攻我们妖族,把我们都变成人,逼着我们学人族的脚步,不叫我们做蛇......”
梓君听着她的哭声,五味杂肠,脸上说不上什么表情,道:“妇人,我知道你很苦,很累,但生活还得继续,既然变成人族了,就好好当人吧,学会人步,我相信它的好处不比当蛇差。”
妇人抱着婴儿摇摇头,明显不同意,冷笑道:“少年,你是蛇族吧,你怎么走路这么有律,你是怎么学会人步的?”
梓君微笑了一下,道:“我是人,当然会人步了,你让我学蛇,其实想想也挺麻烦的,我有可能比你走的还难看,会像个虫子。”
妇人看着梓君含蓄微笑,也大笑道:“你哪里像人族,人族这么狠心,你又是热心肠。嘿嘿,不跟你小子说了,我走了。”梓君站起身,见到妇人一手抱着婴儿,一手触在地面,缓慢的向街道的拐角处爬。她臂手上的婴儿望着梓君,似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了,伸着小手爪摇啊摇。梓君也对他摇了一下手。
青城的墙壁泛着青光,梓君见到距离前方的军营已经不远,便轻拽着白马向东边行去......
街道两边一个个房门紧闭,翠青色的窗棂也闭合着,梓君一人一马走在中央,脑袋想到在熊城的日子,真是恰反啊,他看着紧闭的青色门房,想伸手敲开他们,说一句: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仁皇也不会,我们是同族,不是怪物。
他微低着头,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敲门。大步走过街道,径直向东走,进入军营。
军营中的军将一个个站立,背着手,高呼着:“快快快,你们的速度还能再快......”这是军士突刺的声音。梓君走进去,四处看了看,正在训练的军士见到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立正站立,望着梓君牵着白马走近。
军将看到军士停下来的动作各自回头,单膝跪地,道:“仁皇陛下万岁!......”梓君看了一眼四处训练的设施,轻怒道:“将军们,是谁让你们在此训练的?”
跪下的军将同时高声回应道:“仁皇陛下,我们在此训练皆是为了仁皇陛下攻城啊,只有我们军士的体魄强大了,我们才能统治妖域。”
“我问你们谁让你们训练的?”梓君继续问道,厉声厉语。军将们互看了一眼,低声道:“是我们自己。”
“你们自己?你们难道没有听到我的命令吗?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抗君令。”梓君持着马绳向下拽了拽,掷地有声的说。
跪地的军将都哆嗦了一下,低声道:“仁皇陛下,我们都是刚烈的男子汉,行军打仗,没有教娃娃走路的习统。”
“你......”梓君一时无语,脸上的怒色冲冠,扫了一眼跪地军将们的面目,他们纷纷点头,对这句话很认同,更对说这句话的军将表示佩服。梓君抽出腰间的七星宝剑,说道:“将军们,我知道你们有百般无奈,但,这是我的命令,我可以看出,你们从开始就没有把他们当人族吧,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教授要以心比心,如果你们从开始把这件事当成负担,怎么做,他们也学不会。所以我以宝剑的名义请求你们,真心的教授,以对待同类的方式关切他们,他们也不会再怕你们的,也会学会的。”
七星宝光闪亮,整个军营都亮堂了一分,军将们看到宝光,脸上嬉笑苦涩之感收回,变为正直的模样,拱手道:“臣子领命。”......
梓君收回七星宝剑,将它金鞘中。脸上生出一些愁苦,叹道:“辛苦你们了。”他坐在白马上,身后的军将们一声高呼,三军的将士纷纷冲出军营,挨家挨户的敲门,教授城中民众学习人步,都是些年轻的壮汉,实在不会教什么,让军民观着,他们放慢走路的步伐,一步接一步的教他们站立,行走。
梓君坐在白马上,脸上挂着微笑,他没有向宫殿的方向行,而是去了城关,那只有城上的军士,守护天青宝城的人。梓君慢慢的策马向前行,周围的街巷边都是些军士教授居民走路的情况,军士走两步,他们也跟着爬两步,看起来很好笑,但还是有种苦意弥漫在心头。
梓君快马行了过去,脸上都是些苦意的微笑。行到城关,他看到天青城门紧闭,城墙上面的军士一个个站立,手持戈器,看起来很威武。梓君下马,慢慢行到城墙上,城墙上的军士并没有移动,丝毫不认为他一位君王,他穿得实在太普通了,白色的内衣,黄皮色的裤子,明显像个落魄公子。
他走近,拍了拍守城军士们的肩头,笑道:“做的好。”军士认为他是来换岗的,不愿意的说:“小兄弟,我做的好不好用你说啊,快一些,拿着,老子要尿尿。”梓君接过他拿的戈,问道:“你在哪尿啊?”
“你说呢?”他慌忙地解开皮带,向城楼下撒尿。尿高三尺,尿完,他舒坦的说了一句:“真坦荡,老子就喜欢在城楼上撒尿,王的气质,听见没,小兄弟,以后你也可以。”
梓君冷目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看我如何?”军士系上腰带,眯着眼,笑着说:“小兄弟看你长得眉清目秀的,以后认我做大哥,我罩着你!”
周围有眼的军士见到,放戈跪在城面上,喊道:“仁皇陛下万岁!”那位军士走到一旁,有些嬉笑地说:“这位小兄弟哪是仁皇啊,是......”转头磕在城面上,一连磕了三个响头:“仁皇陛下万岁,仁皇陛下万岁,罪臣该死,罪臣该死。”
梓君低眉看着他,有些戏谑地说:“你刚才尿得可真高啊,我都......算了,以后不许在城墙上尿尿,对小花、小草的,影响还不好。”
军士连忙磕头,道:“是是是,小臣尿尿尿得高,尿尿尿的高。”梓君拿戈轻敲在他头上,说:“我说的不是这个。”......
城楼上的军兵一阵哄笑。梓君将戈扔给他,走了出去。
他听到身后的军士纷纷拍手叫好道:“他尿尿尿得高。”......
......
梓君脸上也露出嬉笑的表情,他不知为何,就是想笑。走过一个个城关,守关的军士都给他点头行礼。他也很正经的点头,拍拍他们的肩头,说一些慰问的话。这样仪式是梓君登上王位采用的,只有他才会不辞劳累的这样做。也许拉低了军士对仁皇的敬仰度,但也让他和军士们亲切了许多。
在慰问守城将士的过程中,他像一个将军,而不是远隔千里,高高在上的仁皇。午饭时间,他和守城的军士们一起吃饭,待他们像对待自己的孩子,听他们嬉笑说话,谈谈守城的劳苦,一些新鲜事。
圆月升起,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梓君才上马返回,抬头望着军士们,迎着明月的光辉仍伫立在那里,他心中不是帝王的理所当然,却是一种感恩。
他骑在白马上,马匹向前行,圆月的光辉洒在马背上,鬃毛迎着夜风向上飘。白马行过宝城的街道,墙壁亮着青光,还刻印着蛇头的纹路,梓君淡淡笑,想到蛇老。他和他只有一面之缘,他却在此时在梓君的心中驻下根,他暗暗说道:“清漪色老人家,我会待他们比你更好的。”
走过一扇扇的窗幔,梓君微低着眉,看到一道道青色的门房都露出一条缝隙,缝隙不大不小,刚好能过一人,梓君有些欣喜的道:“他在等我?”
梓君脸上的愁容散开,自豪的露出微笑。每个门房都露出缝隙,他也没有进去,更不能每间门房都进去看看吧。
他骑着白马慢慢行过门房,周围传出嘶嘶声,似有人看他,他明白应该是城中居民还没有习惯这身人类的躯壳吧。微笑着,马匹行过一条条街巷,转了三圈左右,梓君才放心拴马,上了天青宫殿的台阶。
进了宫殿,梓君掏出怀中鼓鼓的凤袍,穿在身上,微笑着,慢慢向宫殿的玉座走去。
坐在玉座子上,梓君看看四处,周围空荡荡的,大,更显得空虚。他叹了一声:“这老人家平常都在哪睡觉啊,难道是盘柱而眠?”说着,他看向四周有着蛇痕的翠玉柱子。
坐了一会,他端起一杯茶水,抿了一口,准备闭眼睡觉。腰间的宝光闪烁,梓君冷笑一声,道:“小琴,你就不要出来了,我在玉座上很舒坦,也挺累的。”
“公子,小琴不想出来时,你让小琴出来,想出来陪陪公子的时候,你就让小琴待在古琴里。你知道的,小琴不是琴灵,不想待在古琴里。”
梓君微笑:“我真的累了,就因为我不把你当女孩,才不想让你出来,我会......”梓君理正了一下衣袍,九只金凤更加鲜丽。
“公子到底怕什么,小琴都不怕,小琴不在乎,难道公子是怕你腰间的那把宝剑?”
梓君摸着七星剑,道:“对对,小剑一直不喜欢你,都是器灵,最近为了你,我都不召唤他了,他应该很生气。”
“剑灵?公子的那把宝剑却是让我忌惮,但我也不在意,公子爱我,我爱公子,晚上,把那把烂剑扔了便是,用的时候再拿出来耍一耍。”小琴的话明显激怒了剑灵,它抖动着,亮闪着七色星光,似有飞出之意。
梓君伸手握紧它,剑灵传声:仁皇陛下不要挡我,我要砍了这个堕灵!为我历代仁皇树威!”
小琴没听见剑灵的话,只看到它不停地在梓君的腰间晃动,继续微笑道:“剑灵剑灵啊,公子不让你出来你是出不来的,嘿嘿,不想我,我是主人,随意进出哩。你空有历代仁皇的修为,那又怎样,放在你身上,就是狗尾续貂。”
“小琴,你不要再说了。”梓君握紧腰间愈加晃动的七星宝剑,怒言道。
终于,七星宝剑出鞘,飞在空中,亮出七彩星光。
“想打架,谁怕谁,来啊,小琴的琴力也不差!”七星宝剑剑指天蚕古琴,剑锋白茫茫的,挥出数道剑锋。天蚕古琴闪烁,紫金色的琴额发亮,琴弦自动发声,顿时飞出各色琴符,与宝剑的剑锋击打起来。
梓君想要伸手阻止,宝剑中和古琴中终于传出声音:“公子(仁皇陛下)停下!”
古琴的琴符和宝剑的剑锋同时接触,发出阵阵轰鸣。宫殿中的光芒大闪,殿门青色首次在此时变得出奇的暗淡,宫殿中闪烁着各色光芒,七色的光芒普照在宫殿中,这是古琴的各色琴符和宝剑的锋芒星光交相辉映的结果。
除了光芒,宫殿中就是尖锐刺耳的弦音和剑锋,听着,梓君的脑袋快炸了,眼望着两件宝器快要撞在一起的时候,他一手运足澎湃的白色琴力,一手紧握出剑芒,喊道:“你俩真是我的冤家,都给我住手!”
剑芒和琴力同时飞出,控制着宝器收回力道。经过梓君强烈的控制,宝器发出颤音和断裂的声响。他们落在地上,受伤了。
“公子一定会先照顾小琴的。”“仁皇陛下才不会呢,他会先关心小剑的。”
梓君站起身,走到掉落的古琴和宝剑旁边,同时拿起他们,说道:“你们......”
他将七星宝剑插回金鞘,让它自行疗伤,说:“小剑,金鞘有历代仁皇的毕生幻力,能助你疗伤。”
双手抚着琴额和琴面,微笑道:“你真是我的冤家,我来替你疗伤。”他运了运气,琴力再现,贴在琴额上,让断裂的数条琴弦慢慢修复。
“嘻嘻,剑灵,怎样,公子喜欢谁?你有没有眼睛啊,用不用我让公子给你解封,你出来观观?”
“堕灵,堕灵......”宝剑在金鞘中,星光闪烁。
梓君露出微笑:“你就别自傲了,如果我不阻止,你别说成为真正女孩了,脸蛋都花了。”
小琴更有语言,在古琴中微笑道:“小剑剑,出来叫姐姐吧,你就是个工具,我可不是,公子可爱我?爱死我了,他想让我成为你的女主人呐!”
梓君没说话,继续给古琴疗伤,任由他俩在身旁撕扯......
......
月色变得深刻,宫殿的青光再次拂面,梓君呼出一口气,疲劳的身体累得发软,倒坐在玉座子上,说道:“小琴,你古琴上断裂的琴弦我修好了,我要休息了,太累了。”
“谢谢公子,公子先不要睡觉,您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就当报答公子了。”
梓君挤出一丝微笑,道:“我想你静静......”
“戚!嘁嘁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