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气依然炎热。明亮的日光透过垂落的窗帘，带给室内一种淡淡的暖黄色。但即便窗外阳光照耀，房间里却是一片静谧清冷，就好像床上的人一样，陷入了沉睡之中。
手术过后已有三天，Demon还没有醒来。医生说可能是由于失血过多的缘故。叶波心整夜守候，在他耳边低声讲述着故事，声音渐渐哽咽起来。
一切都显得那么凄凉。洁白的罩单上，Demon安静地躺着。他的面容，即使睡着了，也有一种冷酷和淡漠。插满了透明软管的双手，看起来无力苍白。
叶波心不禁抬手，抚摸着他的半边脸颊，轻吻他的嘴唇。当Demon睡着的时候，他的双唇紧闭，她才能吻到那柔软的两片双唇。
方才，Michael来看望时，把一切都告诉了她。他带来消息说，刁诗涵已被拘留，并将被追究刑事责任。叶波心像做梦似的听着，目光茫然地望着前方。
原来，Demon早就知道了，他明明可以阻止一切，避免受伤的，他却没有这么做。
念及此，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揪心的疼。回忆他为自己所做的种种，想象他苦痛的童年，想到无法分担他的病伤，他的担忧，他的愁苦。想到这些，眼泪就漫了上来。
距这样的悲伤时隔很久了吧。这次是为你而哭泣。
她还记得他们的最后一次拥抱。Demon抱着她，那种感觉如此温暖而美好，叶波心在脑海里不断重温，顿时就哭成了泪人。因此现在，她不得不用身上的衣衫按着双眼，让眼泪不再流更多。
可是，没用，眼睛已又肿又疼。她的头深埋在潮湿的衣袖里，没有察觉到床上的人，手指微微一动。
当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时，叶波心瞬间抬起了头。
只听Demon用一种诙谐又傲慢的语调说道：
“谁一直在我耳边哭哭啼啼的，病人需要清静。”
叶波心激动地凑上前，“你清静够久了吧，快成睡神了。”她的神情突然一变，佯装恼怒地说：“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做这种事吓我？这个玩笑开得也太大了。”
Demon温柔地看着她，宽慰道：“对不起，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对不起有什么用。”
“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保证有什么用，你的信用已经滥用，贬值了。”叶波心气鼓鼓地说。
“我犯了一次错，你就要抹杀我以前所有的良好记录啊？”
“你还贫嘴？”
“好了，你说的都对。”
叶波心默不作声，没有再反驳。刚才一瞬间，她有一肚子怒气想要发泄出来，可是看到Demon终于醒来，盛大的喜悦让她再也说不出其他话。她一边擤鼻，一边笑着。
Demon同样笑了，“放心，我会纠缠你很久的。”他说，“你害我苦等了这么多年的时光，我要你用一辈子还我。”
“唔，那这个利息可真大呀。”
“是的，所以你赚了。” Demon说。
经过两个月的调理，他的身体渐渐康复。与此同时，叶波心赴美国参加巡演的日子也近在咫尺了。
一个温和的午后，她和周晓燕相约在咖啡厅。
看到周晓燕一脸欢喜激动的模样，叶波心心里闪过一丝困惑，但紧接着就宽慰地舒了口气。这不正是她希望的吗？那种悲伤的告别没有发生。
她们像往常一般，互相打趣地聊着天。
在一段话题终了时，晓燕假装漫不经心地说：“明天你得好好打扮一下。”
“为什么？”
“不是和Demon有约会吗？”她按捺不住性子，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噢，”叶波心点点头，回答却极为平淡。“可是，没差别，就和我平常一样啊。”
周晓燕顿时露出微微痛苦的表情，仿佛自己的心思不被人理解而感到苦恼。
叶波心用探询的目光望着她。“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晓燕双手一摊，委屈又撒娇似地嚷道：“我不管了，我不管了，明知道我守不住秘密的！”
“波心，”她用竭力压低但依然很响的声音说，“是Demon， Demon要向你求婚！”
叶波心没有再说话，呆呆地愣在原地。
翌日，当Demon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时，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一副紧张、坐立不安的样子，尽管极力掩饰，也无法让自己放松下来。
这副神情被Demon一眼看穿了。“你都知道了？”
叶波心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Demon无奈地撇嘴：“大饼脸出卖了我。”他说，“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呢。”
在临近日落时分，他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一栋白色的屋子展现在面前，坐落在一片树林与花木的怀抱之中。远处，青色的山坡像一幅水墨画，立在浅蓝色的海面上。斜阳温暖地照射下来，给天边的云彩染上一抹玫瑰红。
叶波心禁不住感叹道：“好美！”
“进去看看吧。” Demon说。
她诧异地抬起目光。
Demon轻轻地一笑，牵起叶波心的手，走进屋内。
里面的空间简洁而通透。阳台上，玻璃构造的墙面，让屋外的风景几乎触手可及。望出去，就是一片平坦的牧野和辽阔的树林。
少量的家具错落有致地陈列着，连同那些淡色的织物、不经意形成的光影——这一切，叶波心觉得，都让房间充满着温暖和诗意。
她光顾着欣赏了，直到Demon拉起她的手，她才注意到，在他的另一只手里握着一个白色的小方盒。
“叶波心，” Demon的目光直射入她的眼睛，声音有些发颤，“嫁给我。”
一时间，一股热潮从叶波心的心底涌起。明明事先就知道了啊，可是当Demon真正说出来时，她还是控制不住心尖的颤抖。
她知道她找到了一个人，一个真正看见她，了解她的人，不仅仅看到表面呈现的，他更懂得她的心，她的大脑和她的思想。叶波心原本以为，她能努力成为自己的期望的模样，就是莫大的幸福了。但是Demon让这层幸福加深——在往后的漫漫人生中，她可以不必再独自前行。
然而，世间真有永远一成不变的爱情吗？她自己不就是这样一个糟糕的例子吗？
“我……”叶波心踌躇着，欲言又止。昨晚，她思索了很久，想好了要对Demon说的话，可是，此刻，她犹豫着该不该说出来。
她的担忧和不安都落在了Demon的眼里。
Demon轻柔地搂住她的肩膀：“叶波心，我们说过要彼此坦诚的，记得吗？你说吧，我听。”
她终于鼓足了勇气。
“我想说的是，我不会对你做任何承诺，那些只是轻飘飘的美丽。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在每一个当下，我会对你全心全意，一心一意。
同样，我也不会要求你的一生一世，永不变心，我只希望我们之间能敞开心扉，真诚相待。”
叶波心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如果有一天，你厌倦我了，喜欢上了别人，请你坦白告诉我，如果我依旧爱你，并且认为你只是一时的激情，我会努力将你的心追回；而如果不是，你真的是找到了情投意合的灵魂伴侣，我想最后我会试着放手，给你重新选择的权利。”
叶波心说完了，Demon自始至终下颌紧绷，严肃地听着，这时，才慢慢松弛下来。他只淡淡地回答了句：“傻瓜。”
是的，傻瓜！
居然以为他还会爱上别人，这个傻瓜，他的叶波心，真是个傻瓜。
而且，这番话的意思是——她有可能会改变心意吗？
然而，Demon又忽然笑了，在叶波心的那段话语里，仍有一句打动了他。
“就算你变心了我也不会放你离开，你要有觉悟。” Demon说着，在叶波心的唇上印上了深深的一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