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响起了音乐,镭射音乐强烈的节奏顿时回荡在我们这个屋子。厨房里我们三人没有事情可做,该忙得已经忙过去,借下楼有一段较长的闲暇时间。我们清理了一下厨房里面的卫生,便坐在凳子上休息,透过厨房的门上那个小小的玻璃窗子,可以看见外面的彩灯旋转着,灯光黯淡,不多的客人三三两两的围坐在红色的沙发上,不管是男是女,嘴里都火光闪闪,吐出的烟云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变化成各种各样的暧昧。
一个化着淡妆,身穿一身蓝色水杉西服的女人走进来,大概五十岁左右。
“谁是刚来的?”
她声音又尖又细,一进门就大声问道。还未等我回答,她看着我说:“是你。”
“是的。”我回答。
她眼睛很大,眼窝很深,眼睛深陷进去。她化着浓浓的眼线,眉毛化的又长又细,鼻子高高的凸出来,嘴角松懈从两边掉下来,样子看上去很好笑。
“看上去挺精神,不知道干活怎么样?”她用严肃而又不屑一顾的眼光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子背对着我说:“来了就好好地干,啊!小伙子!”
“好的。”我说。
“你叫啥名字?”
“强华。”
“强大中华,中华强大,名字蛮厉害。”
“大了不好。”
她见我回答了她的话,也似乎从我的脸上看到我敬畏她恭敬她的心态,她那严肃的神态缓缓放松了一些。
“小王,王福贵,快给咱们做饭,一会个人都要来,又要忙起来。”她用命令的口气说。
王福贵没有说话,从凳子上站起来,默默地走向案边收拾东西。那女人也走上去帮助王福贵。她见王福贵要准备菜,便从王福贵手中接过菜剥起来。
“你来饭店这么长时间,菜也没有学会剥菜,看见死了枯了烂了的菜叶子也不知道剥掉,一点卫生知识也没有,来北京这么久了还没有摆脱农民那种吝啬习性。”
看着她生气地样子,我们三个大气都不敢出,王福贵更是无可奈何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邵东年龄小,且性格开朗,脸上并没有多少紧张的神色,只是坐在凳子上毫不在意的看着这个女人发火。
“自打你来那天,我就觉得你笨头笨脑,脑子不开窍。跟陈总管学习了一个多月,一点长进也没有,你们都市天生种地的农民。”她似乎有点气愤。
王福贵看她嘴里语无伦次的唠叨的没完没了,就放下手中的菜,盛了一小盆大米,到水池用清水淘米,刚淘了一遍,那女人又放下手中正在剥的菜,来到水池旁,拿走王福贵手中盛米的盆子,让王福贵去切菜,自己又淘起了米。
王福贵脸色涨红,走过去用刀狠狠地切菜,表示自己气愤与不满,在女人低头淘米之际,用眼神狠狠地看了一眼,手中的菜刀也对着女人做了一个砍脖子的动作。我和邵东看的清清楚楚,邵东轻轻地一笑,王福贵心中的愤怒也得到释放,好像自己一刀下去报仇雪恨了,神情自然安然了许多。
女人淘着米,嘴里不断说着怎么才能把米淘干净,让我们三人今后淘米按照她所说的方法去做,只有按照她说的去做才能吃到干净卫生的米饭。说完怎么淘米,接着又把头回过来看着王福贵菜要怎么怎么切,语重心长地样子。王福贵低头切菜,一声也没有回答。
看见气氛慢慢有所舒缓,我小声问邵东。
“这女人是干什么的?”
“管财务的,周老板的亲戚。”
“怎么话这么多。”
“毛病多的很,每次到厨房都这样。”
“也不知道烦。”
“她是个精神病。”
邵东和我坐的很近,我们俩的谈话她听不见,也不知道我们在谈论的话题。我听邵东这么一说,又看看那女人,觉得邵东说的和她的样子还真有点相同,便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正好被她看见。
“你是不是笑我说的不对?”
“没有,我觉得你说的很有意思,很好。”
“这就对啦!你也以后要向我多学习点。”
“没问题,我最喜欢学习。”我最上说,心里却骂她:“让我跟你学,学你神经质精神病呀!臭美!”
“你叫啥名字?”她又问我。
“姓强名华,强大中华。”
“哦!我刚才问过你了。”她说:“我姓石,石头的石,叫我石姐也行,叫我石女人也可以。”
淘完米,她让王福贵做好饭叫她,说完推门出去了。她走后,我们三个开始讨论起这个姓石的女人。王福贵骂得很凶。说他最讨厌这个女人,像她这样的女人没有什么本事,只会像狗一样到处咬人,他说自己恨不得将这个女人的舌头割下来下菜。别看王福贵平时给人一种憨憨厚厚地感觉,要是发起狠话来还真的够劲。邵东也跟着说了几句,但他的语气少了王福贵的狠牙切齿,只是几句很平静的唠噪。我刚来,不便发表过于犀利的意见,只有顺着他俩的话重复。
一会儿,饭做好了,王福贵正在炒菜,姓石的女人又推门走进来,她拿起筷子夹了几个菜放在嘴里品尝,觉得菜里面的调料搭配的不够合理,便吩咐王福贵拿什么什么调料给她,自己做起了厨师,拿起菜勺炒了起来。边炒边尝,直到自己感到菜的味道很好,才把锅盖起来,让菜在锅里煮一会,并对王福贵说:“这么多调料,又不是你家的,多放些怕啥!”
王福贵听出女人话里的意思,又用狠狠地眼光看了她一眼。
姓石的女人走到我跟前,问我:“你看我今年有多大?”
“最多三十五岁。”
我知道她的年龄少说也有五十,但我为了让她高兴,让她的虚荣心得到满足,我有意把她的年龄说的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错啦!再看!”
她果然满脸喜色。
“看不出来。”
“四十五啦!你把我看的小了整整十岁!”
“是吗!石姐,你别骗我了,你哪有四十五呀!
“不像?“
“一点不像。”
“见过我的人都说我只有二十五岁。”她说:“这说明我保养的好,会保养。我儿子都像你这么大了,可是谁也看不出来。我敢肯定地说,像我这个样子,如果没有老公,还可以再找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她认为她的比喻很恰当,抑或是她自认为自己姿色超群,她说起话来沾沾自喜,眉飞色舞。她尖声笑着,笑声比她说话的声音更难听。我感到我的耳根子发热,她所给我们讲的一切,使我觉得她不是一个所谓上流社会有修养的女人,而是一个喜欢别人赞美自己把自己看得无比高尚的低劣女人。我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非常讨厌她,现在更加讨厌她,尽管这种讨厌是藏在心里。
厨房门开了,周小姐走进,她问:“饭做好没有?”
“做好了,我给你盛一碗。”石女士抢着说。盛了一碗米饭一碟菜双手端给周小姐。
周小姐吃了几口菜,问道:“这才是谁做的?”
“怎么样!好吃吧!”石女士说。
“放这么多盐,盐不要钱嘛!”周小姐生气地放下碗筷,看样子不打算吃了。
“王富贵,你怎么搞的,菜里放这么多盐。”石女士突然转过身子,脸色一变,严肃地对王富贵说。
“以后往菜里少放点盐。”周小姐说完走出去,石女士也跟出去。
王富贵心理受到很大的委屈,看着石女士消失的影子,骂道:“老妖精。”
我心里也为王富贵所受到的委屈感到不平,内心气愤的大骂石女士是个彻头彻尾的母狗。
这时,外边两位服务员小姐来到厨房吃饭,王富贵和邵东给他们很熟,边聊起刚才的事。王富贵给两位小姐盛了晚饭菜,让他们尝尝菜里盐是不是多,两位小姐便各自吃了一口,说盐并不多。王富贵就生气的骂其石女士,两位副小姐连忙劝他不要生气,说石女士就这脾气,对谁都这样,他们也挺恨她,不过都是北京人,她对她们俩换算可以。
听她们这么说,王富贵明白了她们的意思,连往下一沉,转身走开了。
晚饭吃完不久,我从门窗的小玻璃看出去,看见客人开始走进来,两位服务员小姐忙前忙后的为客人送酒端菜,热情周到的照顾着客人。周小姐以主人的省份与每位客人谈话。她自己偶尔具备与客人痛饮,或者点上一支烟,让缕缕香烟从自己的口中很优美的散发出来。客人们很乐意和她坐在一起海阔天空的调侃。周小姐显得很有活力,脸上洋溢着少妇那种风韵犹存的成熟的微笑。她坐在那个桌子旁这个桌子所有的客人都显得特别高兴,一定要跟他碰杯喝酒,相见了老朋友似的那亲热。然后说几句调皮幽默的话捧腹大笑。
听王富贵说,今晚来的十几位客人都是饭庄的常客,虽然围成几个桌子,但彼此很熟悉,互相之间打招呼,说着有趣的话题。因为隔着一道门,加上回荡于整个房子的音乐,尽管音乐象潺潺流水一样轻盈柔曼,我却很难听清他们的谈话,只能透过厨房门的小玻璃窗,看到他们喝酒吃饭调侃吹牛的各种神态。客人中间有两位年轻的小姐,看上去只有听话的权利,而没有讲话的机会,她们俩兴高彩烈的听着男人们的高谈阔论,和种种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传闻。听到有趣的地方她们俩就激动的拍这手大笑起来,而且小声音很大,不是那种文静的笑,而是一种没有任何掩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