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个夜晚来得早。下午,大约十五点多钟,从厨房门上的小玻璃看出去天已暗下来,阴阴沉沉地,饭庄的灯已经全都亮了。没有一个客人,从里到外,每一个人都沉默着,谁也不说话,厨房里,邵东仍然写信,他总是在空闲时间里有些不完的信。王富贵坐在凳子上似睡废水,有个响动,他的眼睛就立即睁开,目光很迅速往外一看,如果发现没有人认走进厨房或者饭庄里没有客人,他的眼睛又要闭起来。厨房外,付女士手里端着一杯茶,若无其事的坐在沙发里,眼睛一动不动地对着一个目标出神,小丽在看着一本书,另外一个服务员小高则拿着笔在一张纸上乱写乱画。
邵东拿着笔,看上去并没有在信纸上写下多少字,他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脸上布满了茫然惆怅的神色,心里似乎后许多让他解决不了的伤心事,他的眼光充满了凄凉和忧郁,同时也流露着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伤愁。
看着它忧伤的样子,我心里也被感染了,这种神情对我来说,勾起的往往是我深感在人类社会里,每一个生活艰难的人都有自己不被任职的苦难,因此当我看到邵东的神情,心情也格外忧伤/
“邵东,你是不是心里有事?“我问。
“没有。没有什么事!”
“你看上去心情不好!”
“………………”
“如果心理优势,就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就算帮不了,我也能给你你出个主意,你说是不是?”
“你帮不了我“他低着头小声说。
“说出来听听?”
他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整理他的思绪,脸上的忧愁也开始消失,用手使劲的把头发往侯梳了梳。
“说吧!说出来心里也好受。”我说。
过了一会,他说:“好吧!我就讲给你,也许你觉得我看上去很快乐,实际上那都是装出来的。我内心很痛苦。我从十七岁出来到北京打工,什么活没人家干过呀!在医院给人伺候过病人,端屎端尿;在建筑工地给人没黑没明的送砖;在医院太平间里给人看守死人抬死人给死人穿衣服;……五、六年以来,我什么事都干过,可挣的钱连自己都养不了,有时老板黑了心,我什么都没有了,他们看我年龄小,好欺负。我要不是出门在外求个安稳,我真想拿刀子同这帮狗日的。我爸死的早,家里有个妈,到北京就是想混个样子出来,多挣点钱回去。前几天我妈来信说,要我回去,要给我娶媳妇,我现在两手空空,就现在这个样子回去,我怎么给我妈说,怎么给我妈说呀!”
他一口气给我讲完了他在北京的种种经历,说到伤心的地方,他的眼睛里就充满了泪水,说道让她憎恨的事情,他就显得特别激动。他脸上的神情显得特别痛苦,千言万语也难以表达他痛彻入骨的心情。我心里也感到很难过,一方面他这么相信我,把心里的话毫无保留得讲给我,另外一方面,他的那些艰苦的经历深深地打动了我,使我感到我们两人在心灵上互相亲近了许多。
“邵东,没想到你的遭遇这么苦。”我抬起头,眼睛看着邵东说:“其实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你就不要记在心里,重要的是将来,否则对你不好。”
邵东说:“我明白。”
“谁都一样,在北京打工的外地人好几十万,都有自己的伤心事。至于说到家里的事情,像你这种情况,我看在外打工还不如回去在家。城市需要打工者,同时又在拒绝和排斥打工者,在农村只要脑子活泛一点,每年也能挣个三两千块钱呢!”我继续说。
“我也考虑过回去,可我现在要什么没有什么,这个样子回去,我怕别人笑话我。”邵东说。
“你呀!年轻人做事情,还怕别人笑话,你就不能拿出点用起来。”
他说:“不是没有勇气,面子孙不起。”
我说:“这怎么能谈伤损不损面子,你回去只是因为这个环境不需要你,再说回家去,只要肯吃苦,不怕两三年改变不了面貌。”
“可我一点钱都没有,回去又能干什么呢!没钱什么也干不了。”
“啥事情都讲过程,由贫到富,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你可以根据你的实际情况,为自己的发展确定一个基础,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求发展。”我说“你在北京五六年毫无收获,说不定回去换个环境你的情况就不一样,而且又能照顾上你妈妈,尽尽孝心。”
“你讲得挺有道理。”他真诚而又感动地说。
“这就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开玩笑的说。
听我这么一说,我们俩都笑了起来,刚才笼罩在我们心头的不快完全消失了,怀快和希望又在我们心中升起。
陈总管来时已经五点多,他走进厨房,看一切收拾得很好,脸上流露着对王福贵赞许的微笑,他拿出烟给我们三人各发了一支,然后问了问王福贵今天客人多不多,准备的才那样多那样少,王福贵一一做了回答。陈总管对他的回答也很满意,而王福贵对陈总管也显得格外亲热,没有丝毫忸怩和紧张。他把做坏沙拉往下水道倒被付女士看见罚款的事情向陈总管仔细讲了一边,陈总管认真地听着,听完后没有责怪王福贵,也没有对付女士罚款之事表示任何态度,只是把做沙拉的技术仔细对王福贵讲了一遍,叫他今后做事时多操些心。最后吩咐王福贵在锅里放些土豆煮熟。说完就到外屋去。
陈总管出去刚坐下,即老伴和徐涛两个人急急忙忙的总外面走进来,显得神色匆匆,徐涛紧跟在纪老板身后,他右手拿着一件用白纸包起来的东西,大概有一尺多长。纪老板进屋后和谁也不打招呼,阴沉着脸径直走到吧台前,拿起电话就往外打。然后坐在沙发里,伸手接过小高送给他的一杯茶。徐涛走到音响室里,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坐在纪老板对面的沙发上,两个人神情严肃,默默坐着。
不多一会,从外面走进来四五个人,我一看便知道是昨天晚上走得最晚的那几个人。纪老板招呼他们坐下,他的神情依然严肃阴沉,几个老朋友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看着他,其中一个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徐涛站起来走到另外一个桌子旁坐下,这里没有他的位置,他属于小字辈。
我看见纪老板给他们讲着,不时还打着手势。他们认真听着,偶尔也不时插着说话。因为离厨房比较远,我们三哥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经老伴讲完之后没有再说什么,其他的人激烈的争论升么,其他那个穿棕色皮夹克的胖子徐涛说了句话。我看见徐涛走进音响室从里面拿出它放在那儿的用报纸包着的东西;他拿着它走到他们面前,把报纸取掉。
“那是一把刀。”王福贵说。
“这刀真长,看上去很锋利.”邵东说。
“他们是不是准备打架?”王福贵低声对我说。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我说。
他们又商量了一会就起身走了,纪老板和徐涛把他们送到大门外,又回来坐到原地,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付女士与两个服务员,陈师傅见他们两人眉头紧锁,神情严肃,也没有说什么,几个人坐着一动不动的沉默着。
晚上十点多,饭庄的最后几个客人刚走,纪老板就让付女士,陈师傅和两位服务员小姐走了,然后叫过徐涛给他说了几句,讲完披上大衣出去走了。
徐涛走进厨房,叫我们把外面的大门锁上,把摆在菜柜上的采收起。然后把厨房真理好准备休息。他显得忧心忡忡,脸色苍白,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把外面的大门锁好,把厨房里的卫生清洁干净,关上厨房灯,准备收拾饭桌的各种惨剧。徐涛把我们挡住,又两张桌子没有客人坐过,上面很干净,他让王福贵和邵东睡到那两张桌子上。张哲没有来,他让我把长者的被褥拿出来用,于是我把张哲和徐涛的被褥同时拿出来铺在歌台上。王福贵和邵东已经睡在桌子上,徐涛也准备脱衣服睡觉。
“你不是要学军体拳吗?”我说。
“明晚学吧!”他说。
过了一会,我看他已躺在被窝。
“你是不是有事情?”我问。
“没什么事情。”他说。
“我看你心情不好。”
“没有。”
我看他没有说话的兴趣,自己也钻进被窝,刚躺下,徐涛对我说:“小张,我问你一句话……。”
我说:“你说!”
“如果有人来砸咱们的场子,你愿不愿意出手?”
“肯定出手,既然是饭庄的人,就不容许任何人来捣乱。”我说。
“够意思。”
“做人要讲义气,你说是不是?我们是朋友,你有困难我应该帮助你。”我说。
“从明天晚上开始,我跟你学拳。”他高兴得说。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你手中拿着把长刀。”我问。
他沉思了一会,说:是这样,我今天出去本来是向参加我同学的婚礼,谁知道碰上我对象姐姐的男朋友。他前几天和几个哥们结了梁子,叫我给他们去挑平。我这人讲义气,听了这事情,也没有去参加同学的婚礼,和他一起找到那几个哥们。谁知道给谈砸了,我就用刀砍伤一个,他们说要来报复。我把这事儿给纪哥讲了,他说不要怕,并要我在这躲上一阵,不要出去。”
我听他这么一讲,才明白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这么早关门,大概是纪老板考虑到出了点事情,防止别人来砸饭庄作出的决定。但是当我听完徐涛的话,突然之间有种莫名其妙的惆怅感,这个成市的一切都不是我当初想象的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