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罗姆推开门,不起眼的脚印一直延伸到这里,而且一路走来也没有看到其他岔道,他敢断定凌利一定就在这后面。
里面漂浮着不少灰尘,他一开启手电筒就看到了这些尘埃,房间里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这看起来像是从来没有人进来过,但脚印确实停在了门口。
“我看他不像是在这里面。”凯文说道,他也看到了那些尘埃,还有地上厚厚的一层灰。
杰罗姆停了下来,他的手电筒照到一个人,那个人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他没有回答凯文的话,转身独自朝着那个人走去。
“凌?”杰罗姆问了一声,他看着那个人的时候觉得视线很模糊,但他确实见到那个人动了。
他看起来好像受伤了,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瘫在腿上,胸口缓慢起伏。
“你还好吗?”杰罗姆看到那个人朝他伸出了手,但头却一直低垂着,他急忙蹲下身来,想从身上拿出点有用的东西来给那人治疗。
“杰!杰!”凯文在一旁叫喊着他的名字,但声音听起来却遥远无比。
杰罗姆被凯文的声音吵的回过神来,他猛地一转头问他,“怎么了?”
“你在做什么?”凯文的脸色很差,他边说边斜眼看着杰罗姆身前。
“你没看到吗,凌受伤……”杰罗姆回过头去,眼前并不是凌利,也不是受伤的人,而是一具布满灰尘蛛网的干尸。
杰罗姆顿时从地上站起来,倒退两步,他紧张地取出手帕捂住口鼻,用力呼吸。
“我们离开这里,凯文,这里光线太差了,而且还有股味道,我们现在就出去!”杰罗姆急匆匆地转身离开,凯文见状也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出去。
嘭!
凌利撞开了门,这里只有这一条路,和这一个房间,那个人除了逃进这里面,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这个房间里面是空置着的,没有死角。凌利一进房间还来不及仔细看就被撞了一下,那个人影顿时从房门后面冲出来,一拳打在凌利脸上。
“你觉得你打得过我吗,/婊/子!”那个人一拳又一拳地打在凌利身上,自以为已经将他打倒,但凌利早就在被偷袭的时候做出反应,将手臂挡在头上。
凌利曾经受过一些训练,这种杂乱无章的拳头根本无法压制住他。他等待着,趁着那人的拳头打偏,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将其拖拉过来摁在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那个人挣扎着,凌利一拳落下,打在他的耳根上,那人顿时惨叫起来。
“你干嘛偷袭我?”凌利虽然很生气,但他心里知道这里最大的威胁并不是这个人,而是那个传说中的老头拉莫森男爵以及水形魔。
“你不是贝克,你是谁?”那个人着急地问道。
“贝克?”凌利想到了衣柜里那具会动的尸体,“凯贝克吗?”
“凯贝克,对,这家伙袭击我,他一路追着我,说什么要把我献给海渊魔主,该死的他疯了!”
凯贝克。这个名字萦绕在凌利的脑海里,和眼前这个人一样,凯贝克已经成了恐惧和愤怒的源头,只要听到,他就会想到那具奇怪的尸体抓着他的手,嘴里喊着救我。
“你以为我是凯贝克?”凌利说道,“但他早就死了,死在衣柜里面。”
“我知道,当时我们一起躲在衣柜里,但里面除了我们之外好像还有别的东西,凯贝克被那个东西扭断了脖子,我逃了出来。”那人歇斯底里地讲述着,也不再做多挣扎,“但它并不想放过也,它把凯贝克变成了一具活尸,你听说过活尸吗,不,这家伙变得比活尸还要恐怖!”
凌利当然知道活尸,他也见到水池里的僵尸以及复活的凯贝克,但他现在不想关心这个问题,“你也是和奥托斯迪克一道来的吗?”
“是的,我是他的朋友,我们一进来就遭到了袭击,崔莱姆被吓跑,我和凯贝克躲进衣柜里,奥托不知所踪。”
看来他们也遭遇到同样的事情,甚至更糟,凌利觉得自己在外面看到的那个坠楼者不是崔莱姆就是奥托斯迪克,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两个都不认识。
但如果奥托斯迪克死了,那他现在唯一要做的是就是离开这座古堡,“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你先放开我,我的手臂疼死了!”那人大喊着,凌利放开了他,让他坐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臂。
“都怪崔莱姆那个家伙,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印章,印章上面是一坨模样古怪的东西,有点像是乌鸦,好吧,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当时奥托说那东西看起来就像狗屎,接着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我们四个人同时来到一座庄园外面,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反正我只是眨了眨眼。然后我们又突然间来到城堡的玄关长廊里面,我和凯贝克试图打破窗户,但所有东西都不管用,我们只能往里边走,后来就在大厅里见到了那个该死的僵尸水池,你一定也见到过了吧,那些东西突然跑出来追着我们,但后来又消失无踪,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幻觉,可是凯贝克……”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凌利朝他那儿看去,那个人有一半身子遮掩在阴影中,从这里看去并没有任何问题。
“嘎,嘎……”但他突然发出尖利的乌鸦叫声,凌利惊恐地从地上捡起早已熄灭的油灯,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将灯芯点燃。
一颗乌鸦脑袋正从那人口中钻出,他单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颤抖着抓住那颗乌鸦脑袋,往外拉扯。
黑色的羽毛从他嘴里伸出,展开,血液随着那对翅膀的扇动而洒在地上,当那只乌鸦彻底从他嘴里被拉扯出来的时候,尖锐的鸟爪撕裂了他的嘴唇。
“啊!啊——”他不停地惨叫,接着弯腰干呕,凌利被他的行为给吓到。他猛地退后,完全没有发现身后的木门已经变成了几块随风摆动的破烂木板。
他被门槛绊倒,从台阶上摔下来,整个人滚进泥水里面。凌利撑起身子,看着地上黑色的泥水,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幅画里的破败村庄。
更多的鸦叫声从凌利身前响起,他看到许多黑色的影子倒映在地上的污水表面,胡乱摆动,像是无数条黑色触手在天空中扭动。
但凌利知道那并不是什么触手,那是一大群黑色乌鸦,它们透过死亡来到这里,盘旋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方,寻找着它们想要的目标。
他不禁抬起头,看着那满天的乌鸦尖叫着。接着他听到撞开门的响声,低头看去却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从屋子里爬出来。他痛苦地惨叫着,乌鸦不断围着他旋转,最后变成了一个黑色漩涡。
凌利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但在这一刻,他突然回想起过去,前任上司曾给他上过一课,告诉他某些怪物懂得制造幻境,或者是创造一个属于它的死亡空间。
“假如说你突然间被拉进这样一片区域中,没有人可以帮你,也没有任何出路,你该怎么做?”他当时举了一个例子,但是所有在现场的人都觉得只要解决那个怪物就可以逃出去。
“是这样说没错,但你总得找到它。据我所说,一些超然生物甚至能够读取你的想法,你的记忆,或者是直接篡改它,所以,你想找到它会很难。”
“或许我只能变成一个疯子,或者是自尽才能离开。”一位学员半开玩笑地说道,但是没人能笑的出来,有的人皱起眉头,厌恶地看了那个人一眼。
“怎么,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他辩解了一声,不再说话。
“他说的没错,这也是办法。”上司赞同了那位学员的想法,这让他有点儿得意,但是上司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羞愧不已,“但是,我们可不能这么做,我们是解决麻烦的人,而不是那些受麻烦困扰的人,如果你这么做了,那我只能说,你还不够格!”
“那我们该怎么做呢?”凌利并不喜欢上司的啰嗦,当时的他很烦这样的课程。
“怎么做,这就得问你自己了。”上司看着凌利说道。
“问自己?”其他学员都被上司的话给唬住,只有凌利冷漠地看着他,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套路。
“能麻烦你讲清楚一些吗?”一位女学员拿着笔问道,她正在认真的记笔记,凌利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
“对啊,讲清楚点!”有人附和着,听声音并不像是为了求得答案。
“家人是你的弱点,但也是你赖以生存的一切,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更多你在乎的事情,或多或少都能给予你力量,记住,它们攻击你的脑海,你唯一能回击的方法就只有让自己想起最幸福的那一刻,别沉湎于过去的悲伤,不然的话谁都救不了你。”
“嗤!”凌利当时听完哼了一声,直接起身离开了教室。
但现在,他别无他法。在这致命又恐怖的时刻,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追求她的时候,那会儿她告诉他已经出院了,而他却给了她一个惊喜,第一次约她出来吃饭。
后来他们经常约会,因为凌利经常受伤,经常光顾医院。有一次约会的路上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他们在去餐馆的路上被一群小混混围住,凌利本来想把他们打趴下,但她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凌利非常不解,但是他的拳头一直紧握着没有挥出去,他不想让她失望。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叫出了那些小混混的名字,并让他们安分做人,别总是想着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那些人全都点着头离开。
“你是什么做到的?”凌利不解地问道。
“他们以前经常打架,所以常常会来医院,别的人都不太喜欢他们,只有我愿意第一时间给他们包扎,他们每次看到我都会过来打招呼,因为他们知道,当他们再进来的时候,遇到的还会是我。”她微笑着说道,这个笑容让凌利脸上的冷漠稍微消融了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的侧颜有些好看,一开始约她出来只是为了报答她,可现在他开始喜欢她了。
“那他们很幸运,如果他们不是过来感谢你的话,我一定会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他提高了声音,非常有底气地说道。
她忍不住笑了,小小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拳头,凌利停了下来,他的拳头松开了一点点。
“答应我,凌,不要欺负别人。”她温柔地说道。
凌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用力地点了点头,当时的他被自己的行为给吓了一跳,猛地甩了她的手,然后又尴尬地咳嗽两声,带头向前快步走去。
“快一点了,耽误了这么久,餐厅估计都要关门了。”他自顾自地说着,还拿出手机出来看时间,然后又担心自己走的太快,特意把速度放慢。
她走在他的旁边,她轻轻地把头枕在凌利粗壮的手臂上,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那一次,也正是凌利最幸福的时刻之一。
乌鸦风暴并没有因为凌利的回忆而停止,它们依旧盘旋在他的眼前,在村庄上方,灰暗天空之下,如狂暴龙卷,带来毁灭厄运。
惨叫声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密集的细语声,凌利无法听清里面到底在说什么,但这声音即将让他疯狂,他的注意力越来越无法集中,脑海里的回忆也随之消散。
现在充斥他脑海中的只有黑暗,他知道自己完蛋了,开始拼命回想着她的模样,但就是记不起来。
鸦群终于转移了目标,朝他扑落下来,凌利的瞳孔不断收缩,虹膜上反射出来的无数黑影俯冲而下。
“啊——呀!”一声怒吼从他身边响起,随后一个身影挡在他的面前,那人举起手掌,眼前像是多了一面巨大的屏障,无数乌鸦撞在他的身前,头骨碎裂的声音接连不断,那些撞在屏障上的乌鸦竟然都燃烧起来,化为飞灰消逝无踪。
凌利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那个背影,但是他感觉自己头晕目眩,浑身像是虚脱一样无力,眼前也变得模糊起来,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点什么,但还没有抓到任何东西他就摔在地上,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