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利在漆黑中摸索到了门口,他将门打开,可外面却仍然是黑暗,完全见不到尽头,只有滴水的声音在他附近不时响起,扰乱心神。
但他此刻的求生欲念极为强烈,不仅是任务给予他的使命感,还有那种急切于归乡的想法,只要他一想到自己的妻子,还有那即将诞生的孩子,便咬一咬牙,继续摸着冰凉的墙壁往前走。
这要是换成了别人,恐怕早就吓得不敢乱动,毕竟在这黑暗中,谁也不敢确定前方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可怕存在。
而且他现在已经有了头绪,知道离开的办法。奥托斯迪克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作用,所以不需要去找他。凌利现在想要找到的只有拉莫森男爵,只有男爵才知道怎么离开这里。
虽然男爵应该也变成了恩魔坦的傀儡,可只有找到他才有办法离开这里。这个念头已经成为此刻支撑凌利不断前行的希望。
凌利摸到了尽头,前方也没有路可走,他只能一点一点地在墙上摸索,寻找一条新的出路。
他摸索了有一会,才摸到了一条缝隙,有冷风正从那缝隙里面吹出来,不算太大,但是冰冷刺骨。凌利抓着那缝隙,用力想将其打开,但费尽力气也没能拉动分毫。
他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一面墙或者是一扇门,同样是冰凉的触感,让他无法确定这上面到底是石头或者是金属。
哐哐!
他反手敲了两下,想要确定这到底是门或者是墙壁,如果是后者的话,他觉得自己也不必再多费力气,如果是前者,那么他之前靠蛮力无法开启也是可以理解的,假如是这样的话就有希望打开。
在他敲动眼前那片冰凉平面之后,里面又似有声音回荡,凌利本来以为那只是回音,毕竟后面一定是空置的,才有冷风吹进来。
不过他倒是有足够理由确定,眼前就是一扇门,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那道缝隙应该就是门缝,凌利将右手四根手指伸入门缝中,从上到下摸了一遍,果然又摸到了粗厚的金属门栓。
“看来只能把门打开了。”然而就在他准备寻找门锁之时,里面又有声音回荡,凌利马上停下动作,小心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回音,发觉居然是之前自己敲出来的哐哐声。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从远处荡来,最后咚的一声在他耳根响起。凌利被这一声巨响吓得后退一步,耳朵里只有蜂鸣声,脑海中也是混乱无比。
他捂着头,四指抓住头发往上拉扯,利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些。
“谁在那里?”苍老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凌利耳中虽然还有鸣响,但还是清楚地听见了那个声音。
不过此地过于诡异,他不想去回应门内传出的苍老声音。
“谁在那儿?”那苍老声音又问了一次,他像是认定这边一定有人似的,就算没人回应他,那苍老声音也犹自说话,“如果那边真的有人,我希望你能离开这儿,当然了,离开前最好能打开这扇门,因为我被压住了,没法碰到门锁。你要是能打开这扇门,我就告诉你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那老人像是看穿了凌利的目的,虽然说话的口吻有些疯癫,但却揪起了凌利的心。
“门打不开!”
“唉……”那边的人叹息了一声,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凌利也很是无奈,他刚刚已经试过了,但门栓太过于厚实,就算有增强药剂也无法凭蛮力破坏那扇门。
“能跟我说说话吗?我一个人在这里待太久了,很想知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过了一会,那个老人似乎耐不住寂寞,又开始和凌利说话。
“外面不比这里好多少,某些……人占据了这个地方……”凌利不知该怎么和那个老人解释,但他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占据这个地方,天啊,那他可能会非常后悔,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里是一片诅咒之地,任何进来的人都不得好死!”老人突然用嘶哑的嗓音说话,要不是凌利听的很清楚,他可能会以为老人正用某些地方的方言咒骂人。
“你是这里的主人吗?”凌利试探了一下,对方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他。
“当然。”
“那你一定是拉莫森男爵。”凌利说道。
“是的,很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我虽然一直在这里,但我很清楚,拉莫森这个名字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成了鬼怪故事里的恐怖存在。”老人幽默地回应了凌利,他的笑话很冷,但听得出他是在自嘲。
没等凌利回答,拉莫森又开始自言自语,“该死的,我还想着离开,毕竟这篓子是我捅出来的。我绝不能让它得逞,虽然它可能早就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你知道它?”凌利故作明白地问他。
“是我叫醒它的,然后它又把我禁锢在这里,而这个地方,本来是给我的王兄准备的,可结果却成了我的牢笼。”
“外面那个不是你吗?”凌利突然想起了一开始在高墙下见到的那个老人,他一直以为那个就是拉莫森,而且在杰罗姆讲述的故事里,拉莫森一直游荡在古堡里,附近的村民经常会见到他。
“我?当然不是,我虽然唤醒了它,但它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欺诈者,所有答应我的都只是为了能得到我的同意,以我的血肉存在于世间。”
“以你的血肉存在于世间?”凌利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我给它我的一根手指,它利用那根手指与我达成共生,现在只要我活着,它就活着。”老人说到这儿,凌利心里已是无比震撼,他不知道原来传说的背后是这样子的。
“那冰窖又在哪里?”他赶紧继续追问,希望能得到关于离开这里的办法。
“冰窖!”拉莫森突然加大了声音,“别去冰窖里面,千万别去,它虽然就在那里,但你们是对付不了它的,就连我当年也一样失败了,所以它才会把我禁锢在这里。”
“那怎么离开?”他换了个问题,以为老人会温和的告诉他,谁知道拉莫森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开始敲打铁门。
“到底怎么离开?”他继续问道,但敲门声一直没有停下。
“怎么离开?”
“究竟要怎么离开?”
他重复问了许多次,那敲打声才终于停止,拉莫森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次他的声音里多了一次冰冷。
“你想知道吗?”
“告诉我,我找到出路就回来救你。”凌利选择说服对方,但他知道这事成功的几率只有两三成,毕竟人家也不傻,也许已经猜到结果,知道凌利一走便不会再回来。
“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不会回来……”
“果然行不通吗?”凌利略微感觉气馁。
“但你就算真的回来,也没法救我走,从唤醒它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死了。除非它也死,我才能真正的离开这里。”老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悲伤,他背负的一切让人可怜又可恨。
“这是我拉莫森的选择,也是我贪婪的后果,所以这也是对我的惩罚。我本来应该让你去面对它的,但这里是我的牢狱,不是你的,我不能就这么把你送到绝路上。”
拉莫森话说到这,凌利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先是觉得无奈,随后心里生起一股怒火,直接用拳头锤打铁门,“不,告诉我,不管如何,我要离开这里,你能和它一起长生,我却得在这里陪着你们,直到死亡!”
“这是为了你好,年轻人……”苍老的声音开始重复这句话,他虽然好心,但在凌利听来却不是好意。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给耍了,甚至觉得在门的另一边根本就没有什么拉莫森男爵,只有一片漆黑。
他一直捶打到无力才坐在地上,但他仍然用额头轻轻撞击铁门,而在他的脑海里,妻子的模样不时闪过,鼓励着他。
“桀桀桀桀桀桀……”怪异的笑声在他身边骤然响起,凌利如同死去一般坐在地上,额头枕着铁门,身体毫无动静。
但在脑海中妻子的鼓励过后,凌利又想到了之前齐子金给他的那张护身符,他赶紧将手伸到胸口处,将护身符取出。
护身符一出现便放射出一片红色光芒,那阴森怪笑一见这光芒便突然停止,四周围立刻变得无比静谧。
凌利借着光芒看向前边,在红光的映照下,一具只有上半身的骸骨被压在乱石堆下面,他抬头往前看,只见上面有严重坍塌的痕迹。
一想到刚刚自己一直在跟着这具尸体说话,凌利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他回头望去,后面是一面石墙,墙上没有半点缝隙,只是固定着一副铁镣铐,地上则稀稀疏疏地堆着干草,在那些干草之中还夹着一张发黄的纸。
凌利捡起那张发黄的纸,仔细看着上面写的文字,但那些字都太过于潦草,几个能看清楚的也并不是凌利所认识的文字,索性只能作罢,不再研究纸张上的文字。
不过他感觉这纸张上的内容可能与这里有些关系,便把它收进口袋中,转身朝着那副骸骨看去。
他看了许久,终于在乱石堆右边找到了一个小洞,小洞内连接着后面通道,但不像是有人特意而为之,应该是坍塌的时候偶然造成的。
这样他也不用再去寻找出路,直接伏低身子钻入小洞中,匍匐前进。
离开了小洞,那边果然是一条通道,不过这条通道倒是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长,走没几步就到了尽头,而这里也有一扇金属门。
与他在古堡里见到的金属门不同,门上没有任何的雕饰,更没有精美的雕花贴纸,整扇门满是锈迹,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味。
凌利推动金属门,一股冷风从里面鱼贯而出,吹得凌利手中的符纸前后翻动,差点飞走。
深邃的楼道出现在他眼中,符纸上发射出来的光芒只能照亮两米内的范围,再远点就是一团不停搅动着的黑色迷雾。
凌利知道自己没得选择,唯一的路就是硬着头皮往下走。他踏出第一脚,心里寻思着只要有怪事发生,就把齐子金给的那张符纸撕掉。
可想这么想,纯粹只是为了安慰自己,真要撕掉他是万分舍不得的,毕竟这符纸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东西。
通过了这漫长的楼梯,鞋子刚触碰到地板,一股冷水立刻从前面涌来,将他膝盖以下的部位全都淹没。
这冷水如同海潮一样,时而涨起,时而退落,哗哗水声不绝于耳,像是来到了海边,但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味。
符纸发出的红色光芒没法照到太远的地方,凌利也没法确定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这水底下一片漆黑,却也是看不清水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他往前走了两步,脚底下总会踩到一些什么,有时候一脚陷落下去,但一下子又踩到了底,似乎把水底下的东西给踩碎了。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后面是那条楼梯,楼梯两边则是黑墨般的墙壁,墙壁上似涂着一层油,又像是不断融化发黑的血肉,他抬头一看,上面氤氲着黑色雾气,但不知为何,这雾气却不是那么浓,他一眼看去,能见到这堵墙壁一直延伸至上空数十米处,仍没有到尽头。
“这特喵的得多深啊……”他不禁感叹,又觉得后怕,想想自己竟然在数十米地下遇到这么多怪事,心里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阳光。
就因为如此绝望,他才不愿放弃,齐先生的纸符将是他最后的筹码,不到不得已他是不会撕掉的。
但此时他也只能选择往前走,既然他无法出去,又无路可逃,不如直面这恐惧,看能不能揪出源头,将其毁灭!
他迈步前进,也不再担心水底下那些被他踩碎的东西。他以赴死之心,勇敢前进,将恐惧深埋心底,只为能够离开,完成任务,早日回家。
与此同时,晨雾号中,一个身穿黑色连帽斗篷的身影立于船舷之上,他微微低头扫视甲板,最后将目光落在操作台上。
海风吹过,那人像是一步穿过整片甲板,站在驾驶舱里面,伸出手掌拿起一枚印章,端详片刻。
印章上雕刻着一个怪异的东西,没有具体形状,像是一团凝聚起来的黑雾。那人握紧印章,将其收入怀中,随后又回头看向海面,随风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