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豹关掉了手机、切断了别墅的全部电源，跑进了厕所，可这里虽然没有画面，却也有那个节目的声音。
“你俩也太神了吧？这是怎么弄的，什么功法啊？”谢必安问陆雨驰。
“功法？呵，现如今的科技水平——远程操控他家的家用电器很难吗？至于声音，不过是我们放在他家的音频播放器。他能想到拉闸，可关不了我们这个，这可是用电池的，摄像头也没用他家的电源，不然这会儿咱连夜视图像都看不见。”
再看画面中的王云豹也不跑了，就坐在厕所的地上，任由那个节目的声音侵扰着自己。
陆雨驰嘴上说着不能心软，但王云豹毕竟跟他无冤无仇，而且也算不上大奸大恶之徒，不过是胆小、自私，不愿承担自己的使命罢了。
若说错，作为王家子孙、修道之人——固然有错。但是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因为家传、因为自身独特的能力，必须要承担一些使命，这说来是责任、却也是无奈。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
不错，但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资本吗？
多少想过大富大贵生活的人，却活得无比凄惨。王云豹算得上大富大贵，却要担起五眼的使命，面对三界中的共同浩劫，他必须冲在最前面。
这谈不上对与错、也谈不上公平与否。我们活在三界之中，谁真的明白对错、真的觉得公平？这些问题有答案吗？
有权利说对错、谈公平的人，自己往往高高在上，本就对其他人不公平，他口中的对错，也未必就是真的对错。反过来说，他能到达那样的高位、拥有那样的权利，也必然经过了他的努力，大概也算是公平吧。
陆雨驰没再继续看电视画面，走到了院子里、看着星空，抽着烟、感慨着这些。
“池子，想什么呢？”谢必安也走出了客厅、来到了院子里。
“没什么。每次看虎魄杀人的画面、听受害者的惨叫，我心里都不是滋味。我突然在想一个问题，太公说那个偷了虎魄的人也许还会上我们阳谷三山偷别的神兵、法器，所以他要留在山上，派我下山来找五眼。”
“一个被人们敬仰、传颂了几千年的人，做了你的师父、派给你点儿差事，你还觉得委屈啊？”
“我不是觉得委屈，我是在想这么安排是不是妥当。当时我也觉得太公说得没错儿，那人再去了三山，太公不在、谁能阻挡？可更有另一种可能，那人偷了虎魄，肯定先在凡间作乱，他真的还回再回去吗？”见谢必安没说话，陆雨驰抽了口烟，又接着说，
“就像现在，那人也确实是一直在凡间作乱，虽然不知道他偷虎魄的最终目的，但过程咱们都看见了。本来这种可能性也比他会回去再偷别的更大，太公何许人，怎么可能想不到？
还有，你跟太公都说了，就是没有虎魄被盗，三界已经不那么太平了。就算像你们说的，有人居心叵测、自私自利，可漫天神佛不能都这样的吧？他们到现在也没管虎魄的事儿啊。
当然，虎魄是上古战神蚩尤的兵器、威力惊叹三界，可是天上那么多大神，就不想着联合起来对付虎魄吗？把这么大的使命交给五个凡人，就王云豹这一个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搞定呢，这过程得死多少人？天上那些就这么看着？
是，你说神位需要补充、更替，天庭都乱了，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也忙着稳定局面，但我觉得这还是说不通。总能抽出一两位大神，来管一下虎魄的事儿吧？
如果他们找个借口就可以不管，那人家王云豹凭什么一定要管呢？对不对？这对他们这五个凡人公平吗？这不是神话小说、影视作品，那些级别的人物如果出手，故事就没法儿编下去了，这可是现实啊，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受着凡间的香火、众生的膜拜，就天天看着虎魄杀人——不管？”
“呵，池子，别激动。”
“不是激动，我就说这道理。”
“所以你觉得姜太公也是因为自私才不下山、派你过来送死？”
“不是，我觉得太公不会，他可能是没考虑周全。再说我虽然不是个高尚的人，但如果下山就是死，我当徒弟的——也愿意替他死，反正我都死过一次了。哈哈，玩儿嘛。”
“哈哈哈。”谢必安也笑了笑。
陆雨驰指了指上空，又说：“我是说……咳咳咳。我太公没有神位，不过是个凡人——活了几千年——他也还是个凡人，可那些级别的人物都干吗去了？”
谢必安又笑了笑，算是给陆雨驰解释了起来。
首先还是那个问题，神位必须要有补充。如果所有的灾难都让一位或几位神仙解决了，那么有一天要是这几位突然有了邪念，这三界还存在吗？
所以虽然现在虎魄接连杀人、杀妖，但如果不让新的神位得以补充，五眼对应的五个凡人就会更晚成神、更晚担当起他们应有的使命。长远来说，这对三界更不好。
这就像姜太公受天命的商末周初，当时的女娲大神和三清至尊都有推翻商朝的能力，女娲为何要让三只妖精去做、三清为何要让自己的徒弟们互相厮杀？这过程中又死了多少无辜的人，但这就是天命，是神位急需补充时必要的牺牲。
那商朝本就是上古巫仙选中的凡间统治者，他们在凡间就代表天意，但是他们变得心术不正了、搞得凡间民不聊生，这时候如果没有道家仙人去牺牲、去补充神位，继续任由他们选中的人来统治凡间，对凡间真的好吗？
而这个过程中通天教主也动了怒气、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所以神位不断的补充、更替，不集中在少数几个固定神的手里，才真正利于三界长远的和平。
再者还有个问题，莫说陆雨驰口中的漫天神佛，就是天下——能人异士、巫道散仙也不少，其中不乏姜太公这样级别的人物，而比他级别、实力高的也大有人在，但我们看到的——却是每逢三界有重大浩劫的时候，他们往往并不出手。
“对啊，为什么呢？”陆雨驰问谢必安。
“别急，听我说啊。”谢必安无奈地笑了笑，又给陆雨驰讲了起来。
原来是到了那样的级别，地位高了、顾虑也多。他们还真不是像陆雨驰说的，就为了让神话故事、影视作品能够续写下去。他们不出手，是因为能谈得上三界之中的重大浩劫——其幕后的操纵者往往也得是他们那样级别、甚是比他们还高的人物。
谢必安反问陆雨驰：“你想想，是不是这样？就说你吧，有天你想凭自己的力量惹得三界大乱，你做得到吗？”
“我肯定没戏啊。”
“还是啊，所以那得什么级别？到了那样的级别、实力，他们彼此之间能没点儿渊源、关系吗？我举个例子吧，申公豹跟你师父姜太公是师兄弟，有一天申公豹的弟子要是作乱，你怎么办？”
“哼，我弄死他！”
“那有一天申公豹万一作乱，你怎么办？”见陆雨驰发愣，谢必安赶忙朝东方拜了拜，低声念叨着，“申祖师，我就是给这孩子举个例子，您可别引东海之水过来淹我。”
“申祖师？”陆雨驰倒是知道，申公豹最后被姜太公封为东海分水将军，但是姜太公平日很少提起自己这位师弟，所以陆雨驰对自己这位师叔也不是很了解。他想了想，又对谢必安说，“如果是他的话——那肯定不能直接弄死他，怎么也得交给元始天尊、至少让我太公处置。”
“还是啊，你说的那些级别的大神也是这么想的啊，都得往上推吧？可都往上推了，最终权利不还是在少数人手里吗？这又回到我最初说的，权利在少数人手里，这少数人要是心术出了点儿什么问题呢？连通天教主当年都有护短的时候，要是最后不了了之，对凡间就公平了？
所以在这种时候，那样级别的人物也不敢轻易出手、就是出手也没用。为什么每逢新的灾星降世，必有新的救世之神升天？除了补充神位，也是因为有实力试着去管一管的，碍着这么错综复杂的师承关系，到最后也是像你说的——往上推，那就不如不管。”
“那要是不往上推不就完了。”
“是，那你就‘完了’，你知道得罪上面的谁啊？”
“我不在乎。”
“别嘴硬。”谢必安摇了摇，接着说，“就算你不在乎，人家在乎啊，人家修到那个级别容易吗？”
“说到底还是自私嘛……”
轰隆隆——陆雨驰话音未落，雷声突起。
陆雨驰和谢必安都缩了缩脖子，知道他俩刚才的言论，对上面有些不敬了。
“这回在乎了？”谢必安低声笑问陆雨驰。
“咳咳咳，对了，还有个问题。你刚才称‘申祖师’，我一直以为我师叔姓‘申公’呢。”陆雨驰及时转移了话题。
“要不说你们现代人没文化呢。那太公望，姓‘太公’啊？你回去问问你太公去，他姓什么。那周公旦，姓‘周公’吗？名字里加个‘公’啊、‘伯’的——这些爵位的名称，是商周对有身份的人的一种敬称方式，不是名字里有那个字，人家申祖师好歹在商朝当过国师的，是不是？”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这我得记下来，我也一直以为他姓申公呢。”包小婉说到。
包小婉？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哪儿都有你呢？”陆雨驰无奈地说，“你写网络小说儿记这么多干吗？我看人家写网络小说都是胡编。”
“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包小婉骄傲地说。
“那你追求吧。”陆雨驰又压低了声音，对谢必安笑说，“那照你刚才说的，我太公不下山，也可能不是真为了防那人回去再偷别的，可能也有这些顾虑。嘿，这老头儿，还挺有心眼儿的嘛，我支持他。哈哈。”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可没这么说啊。不过嘛——谁还没点儿心眼儿啊？嘿！”谢必安也笑说。
此时还在阳谷三山的姜太公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