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点燃黎明之前那看不见一切的夜,似要将天空烧破,让所有星辰都倾泻。没说再见,不诉离别的人,却在转瞬间生离死别。
呐,瑞京的这场大火,果然是邪恶的啊。它带走了我最爱的大雪,带走了我最喜的繁华,也带走了我赖以生存的家。
我成了一个亡国公主。
呵,
亡国公主啊。
古往今来有多少公主在亡国之际以身殉国?有多少公主在亡国之后沦落风尘?又有多少公主为了复国辗转流离?
我并不知道自己会成为这其中的哪一个,也不知道自己会沦落到什么地步。但我知道,若有活下去的机会,我是一定会紧紧抓住的。因为,我曾答应过我的太子皇兄,会照顾好卿卿。一直到他从战场回来,与她成亲。
其实,我与皇兄并不亲近。
许是他一出生就是太子,从小就必须活在尔虞我诈之中的缘故。母后从来都不亲近他,生怕自己会成为他的弱点以及累赘,连带着,母后也不让我与皇兄亲近。
我的太子皇兄彻底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与其说是人,还不如说是一件兵器。一件,为了权利与欲望而生的兵器。
卿卿,算是他心中唯一的光明了。为了这份光明,他以鲜血浸染红尘。
在他出征不久,晋军借他国之道绕过了边关攻入了瑞京。
瑞京皇城被一把大火焚烧,皇宫也难以幸免。
至于我,没能逃出去。火焰包围了一切,烧断的房梁落了下来,我避之不及,伤了双腿,痛得入骨。我想,大概是断了吧。呛鼻的浓烟无孔不入,我能感觉到的,只有灼烫与窒息。一如多年以前,无处不在的死亡阴霾。
只是那时,似乎曾有人将我护入胸怀。如今,我只身一人,胸怀不再。
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一个偷偷溜出皇宫的公主与一个居住在贱民区里的罪臣之子的故事。
他们相遇相识,相知相恋。可是皇室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说是要烧死罪臣之子。
那一天,公主得知消息后即刻赶往贱民区,看到的,是一片火海。
公主不顾一切冲入了那片火海,一番寻找之后,终于看到了罪臣之子——他已奄奄一息。
却还是执着地拥她入怀,以己之身护她安好,将火海与她分离开来。
后来,公主醒来已是三天过去,却听闻罪臣之子已死于火海,她大病了一场,将一切都遗忘。就像入梦一场,梦醒后,一切无影无踪。
如今,又是大火漫天,公主终于想起了一切。
“呐,他们说,人在死之前会想起一生中最重要的记忆。现在,我是要死了么?”
黑暗渐渐吞没了意识,闭眼前所见,是浮光白锦的金纹长靴,长靴上落满了灰烬。
耳畔似乎还有人低声呢喃,一如少年时的深情浅唤。
“阿影,我回来了……”
“阿影,伽染回来了,你的伽染回来了……”
“所以,卿念影可以和楼伽染相守了……”
“再也,没有人能阻拦了……”
后来,我与伽染成了亲,还有了一个孩子,是个乖巧的女儿。
只是可惜,卿卿她死在了大火里;而我的太子皇兄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许是那场大火的原因,我的身体日渐不好,直到西陵亡国后的第九年,我已无力回天。
那一日,满院的梨花开得嫣然。
“伽染,我听闻,来年有雪。可是真的?”
“……阿影,那是我们前尘有约。”
……
“所以,我们来世还在一起……好不好?”
………后记………
风雪未语还魂时,寒梅醨酒孤城。残阳满月又一春,过客归人。
雨绘相思难存,梧桐凉薄黄昏。不梦浮生说缘浅,始终流年。
——《画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