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去哪?”
“商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全身上下打量着我。
我虽然很想知道为什么,但我想有些事情保留点意外的期待更好。
“原来我叫爱丽丝。”我本来是用质疑的眼光看着他的。
“嗯,很好听,以后这个外国名字就保留着吧,不用谢我。”
我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大学的时候看了很多的外国电影,接触了很多的开放思想,人与人的最好的存在方式就是互相尊重,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不跨越公认的底线,就万事大吉。所以,一切都无所谓。我看着外面的巴黎街道,就在我的眼睛里清晰地逃窜,心里稍稍有些不安了。就像明知道几十年后自己会死去,即使不是明天,但还是会提前感受到那淡淡的哀伤。
“我有一个大学同学,是我的大学校友,也是从国内大学来的交换生,她也叫爱丽丝。”
我的耳朵静静的听着安东尼说出这句不长不短的话时,心里感到莫名其妙的呼吸困难,按照这样的结局,这个名字似乎是为了纪念哪一位对他意义非凡的人。
我慢慢的点着头,我表示认可,可我却不太感兴趣听。
他看了看我的脸,然后稍稍表示抱歉的微笑,继续开着车,可能沉默了十几分钟吧,我感觉车开的越来越慢了,外面街道的商店慢慢地都静止了。
“到了,下车吧。”
我跟着他的脚步下了车,然后站在旁边,看着里面的衣服。
“进去吧。”
“嗯?”
“走吧。”他看着我笑了,然后很顺手的拉着我的手进了店。我真的很怀疑为什么对一个都才刚认识的人就可以这么随便,还抓得这么紧。
进了店才知道这是一家女装礼服店。
“不好意思,本想送到你的酒店的,但不知道你穿衣的尺寸,所以就带你本人来了。”
“为什么要来这里?”
“有个舞会。”他的表情有点歉意,可能是因为没有提前跟我说吧。
我恍然大悟,这人在做交易。
我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衣服,然后挑了一件白色的连衣长裙,换上了。顺带把扎着的头发放下来,整理了一下。
从更衣室出来,当我和他的眼睛对上然后又瞬间转移的时候,我心慌了,因为我看到了当初李景珩看我的眼神。
“这个行吗”。
“我看行。”然后他转身去付钱,我拉住了他。
“我只穿着一次,就拿租金吧。”
他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回到车上的时候,他都没敢再把眼睛放在我身上,总之空气都是尴尬的。
“我看这件衣服跟你的衣服挺搭的,你是需要一个女伴吗?”我问。
“医学协会有一个交流舞会,说是必须带一个女伴,否则不让进。”
我点点头。
“你有男朋友吗?”这句话就像是在问我,“你应该没有男朋友吧。”
“我结婚了。”
他看着我露出很惊讶的表情,他和森木都是心理医生,不过两个人的性格却不尽相同。
“看来我失策了。”他笑着说。
我笑了笑,就这样和他参加了一个很高端的舞会,大多人都是医学界的高僧。我就是一外行蹭吃的。不过我实在想不到有这么正式,当我挽着他的胳膊到处转的时候,我是不敢挺胸抬头的走路的,因为我从没有以这样的形式在这么多人面前,和森木都没有过,更何况我是一个半路上捡的女伴。
快结束的时候,已经4点多了,就去外面花园坐着歇会儿。没想到我刚坐下,他就跟来了。
“把衣服披上吧,外面的温度低”。
然后他就坐在我的旁边,我看着他的脸有点红,突然想起他一会儿一定不能开车。
“你喝酒了?”
“那还能开车吗
“那些酒精的含量不高,没关系的。”他很温柔的看着我笑着说,这个时刻,我觉得他是真有点儿醉了。
“你真的结婚了吗?”他突然转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眼睛,这感觉像是我在撒谎。他的眉头紧皱,像白乳胶凝固了。
我很认真的点头。
“我送你回去吧。”他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站起来。
我跟着他的脚步,静静地在后面慢慢的走着,身上的衣服也显得沉重。
不过有些事,像酒心巧克力,无法探寻真相。比如现在站在我旁边的安东尼,他把车在一条长度一百米的路上以舞龙的姿态开过去。最后还是我怕死用力的吼了一嗓门他才停车。
“下车,我们换位置。”我非常忐忑又酷帅的下了车,他也默默地换了位置,不过我想其实根本就没必要,因为他早就被我这一嗓子震得清醒了。我坐上驾驶的位置才想起自己开车是在几年前上大学的时候,虽然有驾驶证。不过那就像是上个星期放的准备吃的面包,现在早已无用。不过既然都到如此地步了,我还是发动引擎扬长而去。一路上有惊无险,我专注点都没空闲时间去注意安东尼那诧异的表情。到了酒店的时候,我看他脸上冒出了些冷汗。
“你确定你会开车?”他说这句质疑我的话以及他那质疑我的表情都像是第一次他问我会不会说法语那样情真意切。
“习惯了就好,现在你能自己回去了吧,我看你酒也醒了。”我打开车门出去,踩着那双像鲨鱼吞噬了我的脚的蓝色高跟鞋,心里想着就快到了。
“海颂,今天谢谢你了。”他下了车靠在车边,从现在这个角度看起来,他的确融入了巴黎的味道,懂得与人用最合适的语言和语气交流。巴黎的天空接近暗淡的夜幕,一切宛若新生。
“没关系,这样我也心安理得,明天就拜托你了。”衣服我会自己还回去的。我一个微笑就这样转头潇洒的走了。
在酒店大厅的时候,有几个工作人员看着我微笑,像是见了很熟的友人,我想法国人可能天性热情。
回到房间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脱掉了身上的一切,然后拿着睡衣走进浴室,在里面呆了足足一个小时,最后客服打电话说我的晚餐到了,我才不得不穿上衣服出去,不过我没有要送餐服务啊。打开门的时候,一位金黄色头发的男服务员捧着一束白色的玫瑰送给我,当时我还想这家酒店的晚餐还有这么高尚的仪式,真的惊呆了,但最后把晚餐推进来的那个人才真的是让我嗔目结舌的。
如果有一个人愿意跨越半个地球来用他的方式爱你,不管怎么样,你都会看到繁花盛开。
“森木。”我知道我这句话没说出口,只有我自己听见了。
不过我身体第一次不受控制的走向他拥抱他,房间只剩下我们俩,我们的呼吸,我们的心跳。
“你永远都不能想象没有你的我的世界。”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其实我当时想的唯一能与这句话相符的心境就是我在听说了李景珩离开了的这个事实。他所说的不能接受,是不是也就是不能原谅。
“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我们的眼泪齐齐的落下,他的左手慢慢的移到我的腰间拖着我,我们靠的更近,右手扯掉了我头上的毛巾,头发瞬间散落在我的肩上,然后用右手轻轻地放在我的颈部,我看到了他眼眶里闪烁的泪花,这就是他表达感情的方法,当他靠我越近,我的心跳也就跳得越快,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又不敢肯定,他的吻触碰到我的最后那一秒,我还是傻了,脸上的泪痕还在,森木的吻像是在责怪我不声不响的离开,像是在告诉我他来了,像是在展示他的内心。我的眼泪还是不断的流,我不知道我在伤心什么,也许这是幸福的眼泪,总之这都无所谓。半夜,我在模糊中渐渐的清醒,看着窗外不眠的巴黎夜,我睡在这个人的怀里,无比的紧张和幸福,也许明天就是新世界。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快8点了,外面笼罩着一层搅在一团的厚厚乌云,我拿着衣服悄悄的走向浴室,但没想到,森木刚从浴室出来,**着上身,和众多爱健身的男人一样,有着线条分明的腹肌和人鱼线,我趁着自己还没脸红马上钻进浴室,森木在外面敲了敲门,依旧平静温柔的说话。
“早餐快到了。”
“好。”我在里面用最大的力气回答他。迅速的洗完澡,换上衣服,整理头发,今天我还要去见那位作家先生,所以需要更干练一点,然后鼓足了气打开门出去了,洗澡的时候就一直在想昨晚的事,应该怎么和森木面对面的交流,不过打开门的瞬间还是全都忘了。
“好了吗,来吃早餐。”我刚出现在森木的视野里他就说出了这句话。
“我需要出去办点事,早餐就不吃了。”我微笑礼貌带点头的回答道,然后迅速的去房间把文件胡乱的塞进手提包,准备穿上鞋子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去。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的手环腰抱着我,轻轻地在我耳边说着。
然后他把我转过去,皱着眉头看着我,“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去医院?”
我又快速的摇头,“我们去吃饭吧。”我想这样的情况,也是逃不掉的了。他的手托着我的后脑勺,轻轻地吻了我的额头,温暖的像一阵清风。我想我死了也忘不了属于他的特有的味道。
吃早餐的时候他坐在我的对面,我不敢看他的脸,也不知道说什么话,他的表情也很尴尬,我们现在就像是初次约会的情侣。
“你去见过爸爸了吗?”
“见过,他说你来法国处理出版社的事。”
“所以你是特意过来的吗?”我试探的问道。
“工作的事,只是提前来了而已。”他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一个需要照顾的人,怕走丢了,怕被人欺负了。
“森木,我的病好了吗?”我并没有看他,只是专心的埋头吃我的早餐。有时候我想着自己的心脏到底是不是我的,或者根本不受我控制,我的脑子和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不过,这既然是我想问的,说明我也只是提前说出来了而已。
“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不快不慢的语气,这就是我最能接受的最好的答案。
“我们去普罗旺斯吧。”他安静地看着我的眼睛,像是在我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些美丽的风景。
我看着他,像期盼了很久的一次旅行,用力的点头。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他问。
“等我回来再说吧,我得出去一趟。”然后我就拿着包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想回头看看他,但还是义无反顾的走出了大门。出了酒店,我就给安东尼通了电话,但是我在不远处就看见他鲜艳的红色帽子,使劲儿的招手。我假装淡定的走过去。
“你搭配的会不会太招摇了,我们是面对一个书香气息的作家,又不是去看秀。”我微笑且低调的说道。因为他穿的实在是太前卫了,红帽子,不知道是裙子还是裤子的裤子。
“尊重我吧,事实的对错总该等到实践后再做评价。”他耸了耸肩,微笑的说。
我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毕竟我是有求于他,而且在这个自由开放的国度我确实有点多管闲事。
“你准备好了吗?”我问。
“这话该我问你吧,我就是当一翻译,你呢?”
“嗯,差不多吧。”我心里还是挺紧张的。
“什么叫差不多啊,总要准备的妥当才能去啊。”他的表情真够绝的,搭配着这一身的衣服就是高冷神秘,这和昨天的他判若两人。
我坐在车里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可能是脸上的表情太丰富了,不小心惊动了旁边的这位。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他问。
“有吗?”我惊讶的看着他,“我的意思是我的情绪是高兴吗。”
他笑着点头,“男朋友来啦?”
“嗯?”我保持着疑问的角度,这样就不会透露出更多关于我私人的问题了。
我把那位作家的地点给他,他说他知道。我想起了上次在书店的事,当时可能他看到了书的作者,所以上网查一下就会知道了。
“你具体是去谈什么?”他问。
“关于我们出版社在中国出版他的书的一些交流和建议,涉及一些明确的合同问题。”
“哦,你有没有了解他的资料?”
“看过。”
“上次你买的那本书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戴红帽子的男人。”我焕然大悟,“是你吗?”我想他可真是够心机的。
“我只是为了突出我的个性而已。”当我看着旁边的这个人的时候很多偶然的时候就会想起李景珩,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很轻松,突然也就发现自己变了好多。我的病也许好了,就算我不问森木,我也能知道答案。
开了十几分钟的车到了一处很安静的红玫瑰庭院,是很传统的法式庭院,安静整洁,花草芬芳。
“到了吗?”我虽然还是很怀疑,但我想写出那本书的作者应该也是一个比较安静人吧。
他点头,然后去敲门,我站在安东尼旁边,比他矮一大截,胡思乱想着开门的人的模样。突然的门开了,我竟然神游的被吓了一大跳。
开门的是一位和安东尼差不多高的中年男人,很面善。不过奇怪的是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而是我旁边的安东尼先生,我可能身高不够。我们被邀请进他家,坐在沙发上喝着现磨的咖啡差不多有一小时,这其中我说的话不超过十句,还好我把我要说的话都写在合同里,整理的那份法文合同估计他也能看懂,不过他也没怎么去看,座椅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都是两个大男人在谈笑风生,我像去亚当先生他们家一样,只有在旁边安静待着。最后离开的时候,他送我们到门口,就一切结束了,我只是没想到这么简单,不过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结束了?”我问。
“嗯。他说合同上面的条款他都能接受,而且他认为文化重要的是传播的价值,人家也不缺钱。”
“没想到这么简单?”我低头自言自语的说。
“简单?我可是出卖了色相?”
我当然会疑惑的质问这句话的含义。
“你知不知道他是gay。”
我瞳孔放大了两倍,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我怎么就不知道。
“那你是吗?”我保持这个姿势等待他的回答。
他把红帽子戴在我的头上,弯着腰和我近距离面对着面,很自然的坏笑着。
“你说呢?”
我坐上车以后,想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觉得自己很幸运,怎么就可以那么巧合的遇见了这么好的一个人,还帮我完成了工作的事。也许这一次说了再见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人生中有很多这样的人,我都应该努力的珍惜最后的一刻,不要像有些事情发生的突然,最后落下终身的遗憾。
“我请你吃饭吧。”我说。
“你是在补偿我吗,我可不可以有另一个要求?”他的眼睛狠狠的盯着我,像一头狮子。
我看着他,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
“算了,等我想好再说。”
我想他可能没有那个机会了,也好,现在我应该把剩下的时间留给森木,对我们来说,这就是一次蜜月。可能是因为心态的转变,现在,我看着外面巴黎的街道,不再空荡荡的,反而高兴地像小孩子,对接下来发生的事充满了好奇。
“现在很少能有女孩子像你这么安静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并没有看他,或者是回答他,这样的反应其实才是我真正样子,我的世界有几个人,仅有的几个人,不敢相信别人,不想和别人说话,也不需要理解。
“我们以后还有会见面吗?”
他也没有看着我,我看着窗外,没有回答,我也不能预见未来的事,也许我们还能在某个熟悉的城市遇见,所以我也不能告诉他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所以这一路上我没有看他的脸,只是在下车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的衬衫上别了一个胸针,正式我当初用它抵钱的那个小礼物。
我只是对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其实也就是简单的点了点头示意再见的意思。
我把准备好的酬劳放在了他的车上,在我走向酒店的这段路上,我很开心也很不舍,我甚至怀疑我在未来的日子里都不能好好地和别人交心了,如果这样在迟早要分别的日子里就很难去面对了。
在不远处的酒店门口,我看到了穿着黑色长风衣的森木,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静得像是一片湖水,只是安静的朝我微笑,现在他的样子像极了神探夏洛克,只是夏洛克很少微笑,他大步走上前来拥抱着我,紧得不能再紧了,而他的现在的眼睛一定就和站在不远处的安东尼对视着,这种场合我们都会深深的埋在心里,不管我们彼此心里隐藏了什么。而事实上,我的心还是像小时候第一次站起来回答问题那样紧张得不行,我当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似乎心里还是有一些极力想要掩盖的东西,不想让别人看穿。还好巴黎的景色够动人,这还能有一定的安抚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