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平安憋了片刻,看这老头两鬓斑白已有五十几岁,作实比自己的父亲老了些,心里又确实佩服司徒炎功力精妙入神,于是果然依照前面说的喊了三声爷爷。
司徒炎骄狂之态又增加了几分,他对姚平安说道:“想当初华山之上,武林各派群豪忌惮那横行天下的林前辈,只因那林前辈身负一种能吸取别人内力的邪门神功,天下各派内力尽无克制之法,众人挑来选去公认唯独我司徒家的赤焰魔功能够克制他的邪门功夫?”他正说得兴头上,姚平安听到此张嘴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嘴动了两下又逼回去了。司徒炎看在眼里,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接着说道:“当然峨眉伏虎寺的六合纯阳功也有些类似的功效,只是烈性不足,威力毕竟有限。”他刚说到此,姚平安张嘴又要说话,他看了司徒炎一眼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司徒炎看他貌似不服的样子就心里烦躁,骂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在那里吞吞吐吐做什么?”
姚平安说道:“听说纯阳功虽不及赤焰魔功霸道烈性,后劲却长,修炼日久更显博大辽扩之象!”司徒炎打断他的话说道:“什么狗屁不通的胡说八道!作为一门武学来说,其特性不如别人霸道烈性炼起来还有什么屁用?那与戏台子上的把式有什么两样?即承认了别人的优点,又觉得自己的功夫一无是处,便编了个后劲绵长博大的词来欺骗自己、欺骗世人,天下最下作之人自欺欺人之法不过让此!皆是不敢面对现实而已!”
姚平安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对是错,但也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又想星云大师说话相比司徒炎谦逊诚恳多了,自然星云大师之言更加理智客观,那么星云大师之话更加让人信服。
他想到此对司徒炎的言辞便多了几分怀疑,司徒炎见他并无一丝心悦诚服的模样,心下好生懊恼愤怒,便对姚平安说道:“你连我吹口气都抵挡不住,有什么资格质疑我的功力?高深武学你自然是一丝一毫也是不懂的了?”姚平安见他如此轻蔑自己,虽然知道自己这点微末功夫入不得他眼,但到底他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哪里会没有一点自尊之心,便答应道:“赤焰魔功虽然厉害,但走火入魔的危险太大!如此功夫还需到那冰山雪原才能好好练习,待到功成之时已然两鬓斑白,大好年华都丢在那荒山野岭岂不可惜!就是如此辛苦还不敢把它练到十成,混练七成纯阳功方能保得自身周起。”几句话正好又戳到司徒炎心中痛处,他怪眼圆瞪着姚平安道:“谁与你说的赤焰魔功容易走火入魔?谁与你说的赤焰魔功需要修炼到老?又是谁与你说的需要混练纯阳功?又是谁说非要到冰峰雪岭之上才能修炼?谁与你说的赤焰魔功不能修炼到第十成?”司徒炎盛怒之下发问,他本来内功精纯中气充沛,声音犹如龙吟虎啸在山谷里回荡,姚平安被他狂态所摄,一时不敢回答他问话。
司徒炎狂怒之后又喃喃自语道:“的确冰峰雪岭之上修炼赤焰魔功效果奇好,要炼绝世神功的确要在荒山野岭煎熬岁月,哪个武林高手不是如此?有的风烛残年还一事无成呢!至于说走火入魔,哪个功夫练不好也会走火入魔!那没有用的功夫倒是不会走火入魔!既然无用又练他作什么?”他突然又提高声音说道:“至于说赤焰魔功不能练到十成,那却是胡说八道!说纯阳功后劲绵长博大更是狗屁不通!我家赤焰魔功哪里又不是后劲绵长博大了!又有人说须得用纯阳功打好基础才能把赤焰魔功练得炉火纯青,这又是哪里的道理!……”司徒炎喃喃自语之声越来越小,到后来姚平安竟然听不到了,再看司徒炎居然沉沉睡去,姚平安见他斜靠山石,须发斑白,居然还轻微有些佝偻,此时这个江湖中人谈之色变的人物居然有几分落寞可怜,姚平安心里叹息道:“任你撼天动地的英雄人物也逃不过青春老去,烈士暮年都说壮心不已,也不知道到时回忆过去是种什么滋味!”
姚平安第二天清晨没有睡成懒觉,他是被司徒炎叫醒的,再看司徒炎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眼神机智中透着狡黠,貌似冷漠的脸上隐隐藏着几分笑意。司徒炎对姚平安说道:“乖孙子,我也无需在你面前夸口,正好爷爷也无子嗣,既然认你作了孙子,那就便宜你小子了。这赤焰魔功好不好我看还是让你自己练过才清楚,从今天开始,爷爷就教你十成足本的赤焰魔功给你,到时天下武功谁优谁劣你自然就知道了,何需我说!”他原以为姚平安会起身跪拜感谢,哪知姚平安起身就跑。司徒炎嘿嘿冷笑也不追赶,等姚平安跑出二三十步,司徒炎拔起一片草叶轻轻一弹,那叶子飞镖一般插在姚平安面前岩石上,姚平安环首四顾又能跑到哪里去,便跌坐于地看着司徒炎。
司徒炎满脸讥讽嘲笑的神态,慢慢走到姚平安面前,嘴里骂道:“你这没用的蠢货,江湖中人有多少人对这机会梦寐以求呢?你这狗东西竟然如此不识抬举?”姚平安答道:“司徒老爷爷,晚辈天资愚钝怕是学不成这精深秘奥的赤焰魔功,再说晚辈与你既无天大的人情,又无十分深厚的恩惠缘分,你老人家也犯不着把这名震江湖的盖世神功传给我,晚辈无功受禄也心中不安不是?”司徒炎哈哈大笑道:“叫爷爷就好生叫爷爷,叫什么司徒老爷爷!你别说你天资愚钝,你就是头蠢猪爷爷也能教的会你!至于说人情恩惠嘛!你每天捉鱼烤鱼给爷爷吃,这虽然算不得大恩惠,但总给爷爷省了许多麻烦,司徒爷爷也不白吃你的,教你些功夫再吃你抓的鱼,你小子也免得叫亏叫屈,老子吃鱼也多分心安理得!反正这谷底短期也是出不去的了,总得找点事做解解闷吧!你若真是觉得无功不受禄,那么每天多抓大鱼给爷爷吃也就是了,把爷爷伺候好了也就是了!如果还是心里不安,到你我出这山谷之时,我再把你武功废了你自然心安理得了,再不济我一掌把你拍死,你总会心安的。”司徒炎爷爷长爷爷短的说话的态度却一本正经,姚平安咂舌心里寻思道:“这老头久居荒野,脑袋果然有些毛病,这魔功果然是练不得的!倘或他发起怒来真一掌把我拍死这倒也有几分可能,先把他稳住了再说,万一疯狂起来也不是好耍的。”想到此他便含含糊糊的答应了。
司徒炎说干就干,从当天起就开始教授姚平安运气行功之法,姚平安性格平和懒散,从来没有争胜好强之念。在王镇钟那里时他就是师兄妹五个中练功最晚收功最早的一个,对于司徒炎家的赤焰魔功,他早就听星云大师说过其中危急凶险之处,又见司徒炎神智有些不寻常,他都认为是赤焰魔功热毒所致,姚平安更不喜到雪区唐古拉山那苦寒无人之地去修炼几十年内功,想起上面几种苦处,他对赤焰魔功更是一点好感也是没有。
所以司徒炎教他练功与讲解原理之时,姚平安总是装着不懂,总是请司徒炎多多反复讲解,直到司徒炎三番五次大骂蠢货,姚平安感觉确实不能再拖延之时为止。他便慢慢吞吞的练一小段吐纳功夫,好难得拖延过一天,弟二天下潭水摸鱼又故意耽误许多时间,烤鱼也比以前慢了许多,又磨磨蹭蹭找齐几样野菜放在鱼肚里面烧烤,司徒炎虽然饿得难受,但烤鱼味确实比以前又鲜美许多,也就由得他拖拉。
但每日空闲时间,司徒炎还是夹杂着骂声教姚平安练赤焰魔功,姚平安拖延不过只得虚于应付。每日拖拖踏踏慢慢开始练习,把司徒炎看得心急如焚,他从未见过如此懒惰没出息的年轻人,也从未见过如此练功的方式。像这样的人这般的练功还闯个狗屁的江湖——司徒炎常常这样想。
如此日复一日的过了半年,那山谷口上面天天落下鹅毛般的大雪,正是冬季到来时节。
那祁连山北连漠北,正挡着北方寒风,一年中有半年时间都在大雪纷飞,那山谷里有地底热量烘着落雪即化,不像山峰上寒冷彻骨,但冬季大雪纷飞之时,那鹅毛大雪从谷口飞入,化雪时吸收大量热量。山谷又无顶棚遮挡,谷里立即寒冷不少,水潭表面也结起两三寸厚一层寒冰。
姚平安每日下潭捉鱼,顿时只觉寒冷彻骨,抓了鱼烤好吃完之后便开始打坐练功,直到赤焰魔功驱散身上寒气为止。半夜睡在干草里冻醒之后,也开始运气行功直到周身暖和为止,他素知赤焰魔功凶险,绝不贪图这功夫霸道猛烈之威势,一丝一毫也不肯多练。直到三九极寒之时,每日寒气冻人便又多练一次两次,周身暖气护身之后便即停止。短短半年时间,姚平安只觉体内温热真气越来越强,虽在满天冰雪之下,寒潭冰水之中,慢慢的竟然不觉得十分寒冷,在那真气流畅之时仿佛晒着太阳一般舒服。姚平安即使是个傻子也知道这赤焰魔功果然不同凡响,练功时便又多了些认真谨慎。
原来这赤焰魔功调度培养人身纯阳之火,由于功法运气皆把人身纯阳之气培养发挥到极致,因为再三开发人体潜能。运气行走经脉之法便复杂艰难,少有回旋余地一有不慎,练功者阴阳失调,阳亢阴虚便会走火入魔。
赤焰魔功正因如此霸道,所以修炼之人定要心无旁骛,切不可操之过急,一定要准确掌握自身阴阳二气平衡,天地阴阳之气变化以及自身修炼感受作时时调整,该缓则缓宜急则急,该慢时绝然快不得,快时又一定慢不得。才能避免走火入魔,把赤焰魔功发挥到最大威力,正所谓不争即是大争,不练即是大练。
姚平安恰好一直拒绝修炼此功,只是到不得已之时方才肯稍作练习,而且历来见好就收绝不贪多,一切以自身感受为基础。恰恰切中赤焰魔功最佳练习方式,正因为赤焰魔功临敌应用之时威力太过强大,练功者急于成名江湖,所以司徒琅与他家前辈练功时多半有些操之过急,走火入魔那便是必然要发生的了。
司徒炎见入冬以来,姚平安练功勤奋不少,也不似从前那样蠢笨,教的便也更加认真。司徒炎此次教授姚平安赤焰魔功并非完全因吃鱼之故,他自有他的私心。原来他自幼听说过父亲司徒琅走火入魔之事,自己亲身修炼多年,他既深爱家传神功之威,心中也十分忌惮赤焰魔功走火入魔之害。
所以他也只敢把纯阳功与赤焰魔功作三七之分练习,赤焰魔功中最危险霸道的那三分功法始终不敢练习,即使如此他也比星云大师作七三之分的练习方法凶险不少。但对于妹妹秋兰心,他深知魔功之害,就只敢把赤焰魔功与纯阳功作为一九之分传授于她,让她少冒风险。
但前次比武未胜星云大师让他信心受挫,认为七三之分有些太过保守,必然赢不得星云大师,他要看看把家传神功练到十成圆满会有如何神威,他深知此举危险之大,绝无二次机会!便要拿姚平安做个实验,把十成足本的赤焰魔功教他练习,看他有何等神威,又或者会如何走火入魔而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