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主见姚平安相貌和善,人又十分年轻,便对姚平安说道:“公子问那买卖绳索之处,隔壁店倒是应有尽有,只是近来大金国边境与蒙古国时常交兵,战乱不断,再不似往年和平之时那般繁荣景象。草原之中乘作兵荒马乱之时流寇四起,四处劫掠客商牧民,即使躲过流寇,若碰上两国兵马,又胡乱抓人硬说是对方奸细,讹诈客商牧民钱财。近一年来已无商贩再敢北上贩卖行货,公子若无十分紧要的关系,即使有十倍利润,也无需冒这生杀之险!”姚平安见店主如此关怀,心里好生感激,便问店主道:“此处离金蒙两国边境不远,即是两国交兵之期,店家何苦再此冒险营生,这又不像平常和平之时有利可图?若是两国兵马来到,这边境荒僻之所,哪里经得住两边大军劫掠砍杀!老板何不寻个远离边境安全之处去做生意,虽无那极大的暴利可图,但到底图个平平安安岂不是好?”
那店主一边煮肉一边苦笑道:“公子哪里知道我等老汉苦处,听公子口音似乎是南方宋人?实不相瞒公子说,老汉也是正宗的天朝汉人。只因徽宗钦宗二帝蒙难之时,老汉家先祖未能够南逃而去,自此老汉家人便成了金国人。我的祖父说他有两位兄弟当年却南逃而去还在宋国境内,他们却还是宋国人,只是几代人再不曾相见过!当年老汉年轻之时,家父也曾打算全家搬往宋境做天朝子民,只是家兄娶了党项女子为妻,老汉我的浑家却是女真人,还有一个老妹子却嫁了山北的蒙古客商为妻!如此一来搬去南朝多有不便,犯不着招老家人嘲笑!又不一定能寻着南方亲倦,去又投奔何处呢?老妻幼子又不肯答应受那千里迢迢的颠簸流离之苦!几次有那南迁的想法也只能做罢!况且数十年来这山里隐居着一位老僧,周围每有些不平之事,求他来都能处理得当,真有战乱也可逃去山里避一避!”
姚平安虽然不是出身名门望族书香门第,但他自幼出入茶馆酒肆,常听那坊间说书人讲古论今,把历史故事也胡乱记熟了几十个。虽然不敢说心怀家国天下或者黎民苍生,但到底也有几分担当,听完那老者之言心中也有几分难过。姚平安安慰老人几句,付钱买好羊肉烧饼与绳索,又返身往那火山谷口狂奔而去。
姚平安爬上峰顶,从谷口放下绳索,他知当初星云大师下坠到一半即被人砍断绳索,所以他却并不从绳索上下谷。只是站在索旁运气高喊,要让星云大师与司徒炎二人自绳索攀爬上来。
司徒炎与星云大师正以为姚平安已经葬身潭底,星云大师性情坦率却于佛法禅理不甚深究,做不到四大皆空境界。见那潭水始终不曾波动,料定姚平安必然再无生理,虽然说不上老泪纵横,却也是眼眶湿润悲容戚戚。司徒炎也以为姚平安定遭不幸,腹中饥饿之外只觉十分焦躁,司徒炎厉来对姚平安非打即骂挖苦嘲讽,有十二分的瞧不起。姚平安除畏惧司徒炎以外也总是倔强的用语言刺痛司徒炎,虽然言辞不太激烈,但阴一句阳一句明一句暗一句的让司徒炎也十分难受。司徒炎如果不依赖姚平安捞鱼充饥的话,也许很早之前就会杀了姚平安!司徒炎自觉对姚平安这个浑小是无一丝好感的,但此时感觉这小子一死,好似心里空空的怪怪的感觉,这让他格外焦躁。尽管这焦躁来得有些奇怪,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此时姚平安熟悉的声音从山谷口响起,星云大师听见当即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司徒炎霍的从地上跳起。他早已望见从空中缓缓垂下的一条长长的绳索,那绳索长度只能降到离地面四五丈高度左右。司徒炎飞身冲上崖壁,在崖壁上连蹬四步,最后蹬上崖壁往上一跃,一把抓住绳索末端,一直飞快往上纵跳攀爬,那速度猿猴松鼠也望尘莫及。
司徒炎攀上山谷顶端,劈手一把抓住姚平安胸襟。嘴里骂道:“好小子,不好好给老子抓鱼烤鱼吃,就想这样逃了去吗?”说罢用脚连踢姚平安屁股。姚平安嘴里大叫:“老头子还不曾饿死么?看不见那熟透喷香的羊肉吗?”司徒炎又踢一脚骂道:“谁稀罕你的羊肉,下去给老爷捕鱼去!”姚平安答道:“要喜欢吃鱼你老自己下去吧!我是再也不下去了!”司徒炎已过去扯下一大块羊肉大快朵颐起来。
这时星云大师也已上到峰顶,一把扳住姚平安肩膀,口里直念道:“万幸万幸!善哉善哉!”姚平安对星云大师言语却十分恭顺庄重,与对司徒炎说话时完全不一样口里只说:“大师请快快用膳。”转头看司徒炎时,十斤羊肉已经被他狼吞虎咽吃下了七八斤。星云大师也饿的了不得,拿起烧饼一口气连吃下四五个才想起姚平安来,忙问道:“你吃过了没有?”姚平安此时才觉饥饿忙答道:“我吃过了,不饿!”星云大师听他说话知道他不曾吃过,颇有些不好意思,便说道:“后面山脚常有野狼出入,那畜生足有七八十斤一头,尽可以吃饱,快跟我来。”
三人内功精湛,姚平安内功初达高手境界,跟在星云大师与司徒炎身后留意观看,只见司徒炎大鸟飞翔一般起起落落,一步便有几丈远近,转眼便在一里之外。星云大师僧袍飘飘,一路从雪地上飘过,即不见如何跳跃起落,也不见如何迈腿奔跑,轻轻松松跟在司徒炎身后,积雪之上连小指大的凹痕也不见半个。二人犹如两缕轻风须臾之间转过山头,姚平安提气猛追,幸亏近期功力再不似当初那般浅薄,前两个人影虽小如黑点终究不曾甩掉他。
三人在冰峰雪岭间连续飞奔出六十多里,姚平安去那市集买绳索羊肉之际已经连续狂奔六十里左右,此际又如羚羊野兔一般飞奔六十几里,连续飞奔百里之地居然不觉得有几分劳累之感,其功力之强即让司徒炎与星云大师惊异也让姚平安自己震惊。但三人中唯独姚平安未曾吃过东西,腹中饥饿之感却越来越觉难受。
又奔出十几里路,前面果然见十几匹狼排成一条长队缓缓奔跑,似乎在追踪前方猎物。刹那间司徒炎便追近末尾一头大公狼,几头狼回头便要围攻司徒炎,末尾那大公狼回身便直扑司徒炎咽喉,司徒炎一掌把公狼头盖骨劈个粉碎,转身一掌又劈在另一头狼头顶,两头狼连叫声亦未发出便倒毙在地,其余群狼一哄而散落荒而逃。
姚平安在后面飞奔,眼见司徒炎掌劈两狼,待他飞奔到面前时,司徒炎已掏出匕首把一头狼狼皮完整剥下。转眼开膛取出肠肚内脏扔在一旁,动作之快果然似‘庖丁解牛’一般。星云大师口念:“阿弥陀佛,狼施主非是我等要吃你,实在是我三个饥饿难耐,就如你们饥饿时要吃牛羊一样道理,可不要怪我们!吃了你也算给牛羊多条活路,阿弥陀佛!”嘴里念念叨叨,姚平安素来尊敬星云大师,但对于星云大师吃鱼吃肉之时念经念佛之事颇以为好笑。姚平安哪知星云大师自幼随无嗔大师行走江湖,只做行侠仗义救善惩恶之事,甚少在戒律森严的寺庙里生活,漂泊无定之时如果还严守荤戒,恐怕早就饿死多少年了。
姚平安纵步如飞双手举着整整两棵几丈长枯树来到跟前,司徒炎折下两截枯枝,握在手里相互摩擦,运起赤焰魔功,木屑纷飞之际火焰腾的升起。星云大师已把枯树折着十几段,堆成小山般高矮一大堆。片刻点燃成熊熊大火,狼肉架上去滋滋冒烟香气四溢。
星云大师即像自言自语又像对二人说话似的说道:“近来江湖中暗流涌动,似乎有一场大阴谋大变局将要酿成。铁盟主也曾经带过口信来,你我三人相聚一场也算有缘,吃过这餐狼肉宴,我还是要去赴铁盟主之约!二位可有何打算。”
司徒炎冷哼一声!不理不睬。姚平安知他自从抢去沙大侠怀中金钥匙之后,必定不愿再入群豪聚集之地,所谓‘怀璧招灾’即是这个道理。姚平安想到此,再看司徒炎已须发花白,心里不禁感慨:“司徒炎一生孤居荒野苦练赤焰魔功,如今为这金钥匙藏宝洞的宝藏恐怕余生都要在荒山野岭的寻宝生涯中渡过,不知又要招来多少江湖中人嫉妒与陷害。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果然越是贪图名利,名利越是累人!”
姚平安答复星云大师道:“大师与家师从吐蕃国归来分别之际,家师说去太原府可曾说过要多久回来,回来是不是回归原处?”
星云大师答道:“令师王大侠是听沙少侠讲起‘秋水’剑来历才去太原调查此剑原委的!与王大侠分别之后贫僧即陷落那火山谷里,虽然谷底难辨白日夜晚,但估计三四个月时间也是有的。令师王大侠只为调查事件,有这么长时间,想必早已调查清楚回去多时!”姚平安也觉星云大师说的有理,遂回答与星云大师一道直去静水山庄。
此时狼肉已经烤到熟透,三人各撕一块大吃起来,刚吃了一小块。司徒炎突然扯下一大条狼腿,纵身飞跃而起,箭一般往那前方飞奔,刹那间消失在冰峰雪岭之间。
姚平安好生奇怪,说道:“司徒前辈招呼也不打便不辞而别,这又是何必呢。真是古怪!”星云大师低声道:“你先凝神静听便知原委!”姚平安凝神静气下来,起初并没有听到何种声音,后来在三人来路方向八九里之外,听到一阵极轻微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轻微之极也快速之极,显然轻功内功俱是江湖罕见的高手,好像是三四人一起赶路的声音。在司徒炎飞奔而去的方向,司徒炎的脚步声更加轻微快速,转瞬已到五六里之外便消失不见。
姚平安好生佩服司徒炎与星云大师耳力,自己只顾听他说话一丝也未觉察,他二人却都能一心二用,恐怕那三人脚步声他二人早已听到。
星云大师微微一笑说道:“铁石三丐乃武林中超群拔俗的高手,三人联手之威不可思议,如果我得罪了这位异丐,也会早早开跑的!”姚平安好生诧异难道星云大师数里之外真能听出来那三人便是铁石三丐?
那三人来的好快,又过了不过打两个喷嚏左右的时间,只见来路果真出现三个黑点。那黑点如飞而至,恰好却正是铁石三丐。
“铜头铁臂”任使礼哈哈笑道:“大师开斋这狼肉可真是香啊!如此盛情招待我兄弟三个可不是却之不恭吗!哈哈哈”星云大师答道:“三位侠丐光临,老僧荣幸之至!”
“铁面无私”顾不化脸若寒霜一言不发,撕下狼肉便啃。“坚若磐石”赵究一边吃一边对星云大师说明其中原委。
原来“铁石三丐”上次在祁连山发现救走麻家兄弟之人身怀“吸星大法”之后,三人一番商量,认为“吸星大法”乃是魔教至宝,已经多年未曾再现江湖。由于其功力邪恶霸道,专吸人内力为己所用,擅长此功之人功力飞长,一人集数十高手之功力,威胁极大极难克制。如若会此功者为人正派侠义为怀那还是天下大幸,三人听丐帮前任老帮主说过百年之前有位大侠擅长吸人功力造福武林之话,但更多的人得到这威力极强的邪门功夫,无不信心膨胀欲望横流,欲望轻者做个天下第一徒个名传江湖,欲望重者更是图霸武林奴役江湖各派形势,造成种种腥风血雨杀戮之灾。五六十年前林平之重出江湖便是一个显著例子,各派各帮前辈高手至今下落不明成武林弟一大公案,即使丐帮也曾数度派出长老暗中查询,只是至今以然毫无结果。
此番“吸星大法”重现江湖,丐帮哪里能不重视。“铁石三丐”作为丐帮前辈自然身先士卒,三人一路暗中千里跟踪直到金国南京开封府,终于被三丐发现一个天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