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晚风微凉,天上的星空格外明亮闪烁,雨后的温度也格外清爽舒服。
正是睡意蒙蒙的时候。
明月区戚氏别墅书房内,压抑着某种沉重的气息,寂静的空气中环绕着哀愁的气氛。
郑清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流露出一股忧伤和痛色,很悲情地说,“宝儿一个人在国外呆了5年也该回家了吧?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一想到宝儿年幼体弱被我们逼着离家,我的心就痛得喘不过气,就像在我胸口上活生生刮下了一块肉。”
二哥戚夜嗤之以鼻,很凉薄地说,“小影怎么办?像以前那样漠视或忽略?”
“难道让宝儿一辈子都不回家?当年的事情我们也没办法,也无法抉择”郑清花边说边流着泪,抬头看着丈夫戚关长,“宝儿自小体弱多病,一个人在国外孤苦伶仃了这么多年,你是一家之主你决定,如果宝儿不能回家,那…我们离婚,我自己去找宝儿。”
说到最后,郑清花带着一抹决绝与威胁。
戚关长轻叹一息,满脸无奈地看着长子戚远说:“你妈说得对,当年的事情也该翻篇了,总不能让宝儿一个人一直在国外生活。”
戚远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月色,连续两天加班熬夜工作,眼底下一片青色,满身疲惫。
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就被叫唤到了戚家书房谈话,原本,着装整齐的西装革领已被他扯得松松垮垮,领口的扣子解了两颗,指尖夹了支烟。
他低头看着点燃的香烟星星灭灭间,指尖轻弹开梵烧过的灰烬,抬手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吞吐云雾间,情绪不明地看着父母。
过了好一会儿,也就一支烟的时间,他按灭掉烟头的星火,双手抱胸倚靠在窗户边的墙上,他道:“小影的心理医生怎么说?她现在情况怎么样?幼时经历对她的影响……。”
戚远边说边观察父母的反应,然而,越说他的声音越低沉,最后消了音不再继续往下说话了,神色间也染上了丝丝寒意和失望。
他按了按太阳穴,高大的身躯隐隐透着一股倦意与冷然和对父母的失望:“她们是同卵双胞胎姐妹,为什么小影就这么不入你们的眼?”
“小影身体健康,宝儿自娘胎出来就多病多灾,我们对宝儿自然多了几分关注,但俩个女儿我们都是一视同仁的。”郑清花干巴巴地解释:“她们刚出生那会你也知道,小影抢走了宝儿的营养,虽然俩人前后不过5分钟,可宝儿一出生就要呆保温箱里面,前前后后做了几次手术,遭了多少罪才死里逃生?”
心寒约莫于此了。
对父母的做派已经生出了厌烦和失望,戚远也不想废口舌争执,既然他们内心已有了选择,他心中也自有了定夺,也不用交谈下去了。
“你们自己决定吧,以后这些事情不用过问我。”戚远站直了身体淡淡地看着父母,淡淡地说:“我带小影搬出去住,你们…随意。”
说完也不给他们反应,径直走出了书房。
“这下你们满意了?”戚夜看着大哥走远的背影,语带讥诮地说:“小影是我和大哥俩人带大的,你们不知道心疼,我和大哥心疼她。”
“妈,你自己凭着良心说,你对小影和宝儿真的一视同仁?”戚夜看着郑清花道:“原来你一直不喜小影是因为她比宝儿健康,同卵的双胞胎姐妹就因为宝儿体弱多病,就认为是小影抢走了她的营养而忽视了她,这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竟然被你说是抢的,连医生都不会这么说。”
“戚夜…够了,她是你妈。”戚关长看着妻子一脸痛苦难受的样子,不由压低声音制止了儿子。
戚夜撇嘴,向戚关长翻了个白眼,双手一摊满不在乎地道:“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愿意说呢。”
戚远从书房走出来,满身疲惫地扯掉领带,正想回房间休息,余光里瞟见一道纤细娇小的身影正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小影?”
“你都听见了?”戚远满目担忧地问。
“嗯。”戚寒影淡淡地应了一声,不悲不喜,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戚远轻柔着她的发丝怜惜地安慰道:“别伤心,有大哥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戚寒影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她就像一个没感情情绪的机器娃娃般,冷冷冰冰的,漆黑的眼睛空洞无神,没有任何光采灵动。
“进去。”她直直地看着戚远。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冰冰凉凉,没一丝情感起伏。
戚远无奈,只好带着她折回书房,眼神间充满了担忧和思虑。
书房内一片静默,但之前断断续续的谈话内容,他们早已听得一清二楚了。
戚远担心母亲再说出什么令人心寒的话便率先叫了人:“戚夜。”
“大哥?”戚夜听见戚远的声音便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戚关长和郑清花夫妇听见大儿子的声音,也转过头来不解地看着去而复返的儿子,一脸疑问。
还没等戚远说话,戚寒影便从他的身后站了出来。
“小影?”三人都惊呼了一声,神色闪烁不定,眼里都透着一抹担心和异色。
戚夜隐隐担心地看着她,不清楚他们之间的谈话她又听了多少,又希望她听见了他们谈话内容。这种矛盾的想法让他踌躇不决,不知道如何说些安慰的话或说些令她安心的话。
最后,他也仅沉默不语,眼神间透着担忧地看着她
郑清花擦了擦眼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缓慢地,带着一点犹豫,慢慢走近过去轻握着戚寒影的手:“小影…你怎么来了,你…。”
她小心翼翼地说着话,声音里还隐隐带着一丝哭过的腔调,后面未说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口,最终滚落在喉咙里消了音。
戚寒影面无表情地看着最亲近的家人,最后抬手轻轻拔掉紧握着她双手的手,眉眼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声音依旧冷冷清清,冰冰凉凉的,没有多余情绪起伏。
“接她回来吧。”
而这个她不言而喻是比她晚五分钟出来的胞妹戚宝儿。
听见她的话,全家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似惊喜,似惊疑,似不解和担忧,各种情绪不明的眼光落在她身上,最后化成一道光。
郑清花听了她的话先是震惊,然后不可置信,慢慢转换成惊喜,她激动地握回戚寒影的手,紧紧地拽着,不由加了些力气,双肩抖动着,大惊大喜间指甲尖不自觉间掐进了她的肉里,留下一排排血印。
戚关长虽然也很激动,但远没妻子那般情绪外露,他满脸欣慰地走过去揉了揉戚寒影的头发安慰:“小影,爸爸和妈咪都很爱你的,等宝儿回家我们一家人就团聚一起了。”
“是啊,我们一家子要好好的,把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通通忘记,重新开始。”郑清花红着眼眶忍着泪花抱紧丈夫戚关长和戚寒影说道。
听了郑清花的话后戚远也微微动容了,看着三人拥抱的温情温馨的一幕,原本一身疲惫倦意的身体此刻也轻松了不少。
虽然前面在父母前放过狠话,但如果小影能够忘掉过去的事情,接纳宝儿回来一家人真真正正团聚一起比什么都好。
此刻一家人都沉浸在即将团聚的喜悦中,然而在父母的拥抱下戚寒影却微微皱了皱眉,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一双漆黑的眼睛冷然地看着这一刻激动温馨的场面,像过了好久却也不过几秒的时光。她不着痕迹地远离了一下父母,避免彼此间更多的肢体接触。
看着他们还沉浸在喜悦温馨的气氛里,戚寒影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会儿,墨黑的眼球轻轻地眨了几下,最终还是接受不了被人碰触到的身体。
她轻轻地推开父母的怀抱,自己微微后退几步,距离大概在自己认可的安全范围内后,抬起眼帘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着他们。
戚寒影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还沉浸在喜悦里的戚父戚母错愕了一下,空气寂静了一会,气氛一度僵硬,不明白她此刻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郑清花低头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手心,眼中的泪花瞬间滑落下来,鼻头酸酸的,脸上的笑容还在僵硬地挣扎着。
她抬头,手微颤抖地扶着戚关长的手臂支撑起身体,不可置信地看着戚寒影道:“你…怎么可以…。”
责怪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便被人打断了。
戚寒影摆摆手,嘴巴有点干涩,说话的声音也没了往日般清冷干脆:“你们继续,宝儿回不回来我都无所谓,你们高兴就好。”
说话的腔调一如既往冰冰凉凉,却让听到这些话的人心里感到一股伤心的闷气积攒在心里无法发泄掉。
戚夜在她摆手的时候就注意到她被掐红的双手留下一排排指甲印子,看起来格外的刺眼。
他红着双眼有点内疚地走过去,语气涩涩的:“小影,你还好吗?要不…我们还是搬出去住吧。”
“只是看起来有点恐怖而已。”戚寒影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她双手时就知道他误会了,想也没想就开口解释。
她的皮肤很白皙娇嫩,所以稍微用点力气捏一下,她的皮肤就会出现一道道明显的红痕,但她真的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而且以前她承受过的疼痛跟现在对比真的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更何况她的痛感神经本来就比正常人迟钝了几倍,所以这些小伤小痛她早就习惯了。
随着戚夜的视线和戚寒影的一番解释,戚远也发现了她手上被掐过的指甲印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戚远拧眉看着她的手,刚刚动容的心再次降到冰点,脸上有丝怒火,隐隐浮现。
他好后悔。
郑清花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瞟一眼戚远,心里有点发虚。看着那双被她掐出伤痕的手,红红的,看起来格外狰狞可怖。
“对不起,妈咪不是故意的,疼不疼?”郑清花一脸内疚地道歉,想伸手过去仔细观看却被戚寒影躲了过去,脸上顿时一阵尴尬地僵持在原地。
戚寒影双手背在身后,墨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解和疑惑,她实事求事地说:“没事,我不怕痛,也没受伤。”
她不懂感情却知道人情事故,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情绪变换,但也知道他们此刻正在为她手上的指甲伤痕难过,因此她才出言安慰,却不知她那一番话没起任何作用反而让人为她更加的难受伤心。
“嗯”戚远应了一声,没有过多言语,只是眼睛淡淡地看了一眼父母,然后朝戚寒影说:“很晚了,我们早点回房休息吧。”
戚寒影点点头,瞟了一眼戚夜,向父母打声招呼后,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了。
戚远揉一揉额头,看着不知所措的母亲,心里涌起一股悲凉,伤害已经发生,不管怎么弥补都无法填满那裂缝里的伤痕,不然,小影不会…想到这里他悲从心中来,轻轻地化为一声叹息默默转身离开。
他们都一样,除了心存内疚,曾经做出的选择与忽略早已伤了她的心,或许仅存的一点亲情也会随着时光慢慢消磨,不留一丝一毫痕迹。
戚夜看着大哥离开的背影,他也无奈地摇摇头回到房间里,独留戚关长夫妇在原地黯然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