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她是真的拿沈然当朋友了。因为那场几乎走在死亡边缘的飙车,因为他貌似粗鲁实则小心地为她上药,因为他在听到她受辱后的担心,因为他大而化之的性格,她是真的……将他当成了朋友,把他放到了与自己平等的位置。
可是现在,ANGEL点醒了她,她跟沈然是不一样的。
天壤之别。
她不敢抬头,怕见到沈然也跟林深一样,用厌弃的目光看着她,怕他觉得跟她扯上关系会很丢脸。直到……肩膀上搭上一只胳膊。
苏娆惊讶地转过脸,就见沈然的脸竟近在眼前,她几乎能看到他脸上微小的毛孔。
那个笨蛋半搂着她,简直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到她身上了,却没有看她,而是对ANGEL等人吊儿郎当地笑着。
“我帮苏娆有什么不对吗?我跟她都是人啊,不帮同种难道帮鸟吗?”撂下这句丝毫不留情面的话之后,沈然突然低下眼看她,苏娆吓了一跳,忍不住要往后退,可他的手劲儿极大,她根本动弹不得。
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脏兮兮的面孔,可沈然竟就是对着这样的一张脸,一字字道,“至于苏娆,你们还真说对了,我就是在追她呢,不过革命尚未成功,我还在努力之中。”
他抬起头,再次将她用力往怀里一搂,玩笑似的对周围说:“大家没事的话,记得多帮我在苏娆这儿说说好话呗。”
拍摄场安静下来。
苏娆弯下颈,心砰砰砰地跳着,声如擂鼓,是她的,和着沈然的。她的鼻尖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汗味儿,跟林深那永远夹杂着沐浴露香气的味道不同,是一种纯阳刚的男人气息,足以让任何女人面红耳赤。
他的胳膊沉甸甸地圈住她,带来一种莫名的压力,却也有着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她知道,从今天起,苏娆这个名字竟被打上“沈然”的标签,普通人再不敢随意欺侮了。
可她苏娆,何德何能。
苏娆抬起眼,看向沈然,沈然感觉到她的注视,低下头咧嘴一笑。那笑容,比阳光还要明媚几分。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沈然这是跟ANGEL宣战了,两边又是都不好得罪的主儿,副导演只得出来和稀泥。
“苏娆,既然ANGEL觉得那个镜头不好,你就再走一遍看看吧。”
“陈导——”沈然蹙眉上前一步,可苏娆不等他说完,就急急地拽住了他的胳膊,快他一步回答道,“好。”
“苏娆……”沈然不悦地低头看她,那眼神让她打心眼里温暖。
她笑笑,“没事啊,我自己也觉得刚刚的表现不太好,你总不能不让我改正吧?”她俏皮地眨眨眼。沈然被她逗乐了,伸手掀起她浴巾的一角,故作嫌弃地撇撇嘴,“得,你滚泥巴还滚上瘾了是不?那就再去玩一圈吧。”他伸手拍拍她的头,手上沾到泥浆也不介意。
“嗯!”苏娆欢快地答应一声,却在转过身的一瞬,笑容微微淡了下来。
她不知道剧组人到底为什么对ANGEL这么特别,但是可以肯定,ANGEL在这个圈子里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关系在。沈然拿她当朋友,她就算不能帮他什么,至少也不能让他因为自己得罪人。如果她多在泥里走几圈能叫ANGEL消了这口气,从此天下太平的话,那她去就是了。就像宁见椹说的,在这个地方,对不起三个字并不值钱,一星半点的委屈也不算委屈。
苏娆走到池塘边,顿住脚步,吸了口气,回头对副导演灿然一笑:“我准备好了!”
“好,各部就位,action!”副导演敲下场记板,苏娆纵身一跃……
她本来以为,ANGEL只是想让她在大家面前出糗丢脸而已,可是当苏娆第六次从池子里爬出来,她只能说自己太天真了。
八月份的天气,她硬是在这上上下下间被小风吹得浑身发凉,脚下好似灌了铅,平地上走路都有些抬不起腿来,更别提还要在泥塘里作出英勇的身姿了。可她仍咬牙撑着,不光撑着,还要在沈然看过来的时候对他笑。
但是那个男人的脸色却越发阴郁了。
开始两次他还忍不住走过来阻拦,都被她软硬兼施地轰走了,这会儿,他也不过来了,就那么靠在栏杆上,一只脚支着地,另一腿搭在支地的脚上,面无表情地抱肩看着她,看得苏娆都有些笑不出来了。
她勉强走到池塘边,抬头看看天,有些晕眩的感觉,身体微微晃了下,心跳突然变得很快——第七次跳进去,却是头朝下栽进去的。
“苏娆!”耳边一阵噪杂,好像还有沈然暴怒的吼声:“AA你好样的!咱们走着瞧!”然后她就被什么人抱了起来。
疾步跑动中,苏娆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沈然焦急的侧脸,她想抬起手,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一下一下喘着气。
等到了附近医院,慢慢喝下一杯温水,苏娆总算缓过了劲儿来。虽然四肢依然酸软无力,但是至少看得清人,也能张嘴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