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实在不懂,自己跟贾琏实在是谈不上什么交情,为什么要约自己见面。不但没有交情,尤三姐之死多多少少跟自己有些关联,尤三姐是他的妻妹,他怎能平心静气跟自己坐到一起交流。即使心里有再多的疑惑,贾琏毕竟是宝玉的哥哥,他要见自己,或许是有别的事要找自己也说不定。柳湘莲按时赴约,到的时候,贾琏也到了。柳湘莲从未来过这家店,找了好一阵子,耽误了许久,见面第一时间跟贾琏致了歉。贾琏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吗,示意他先坐下。
“令妻妹的事儿…”柳湘莲想要说声抱歉,虽然人已经死了。
“此事也怪我,没有弄清原委就硬要与你们两人说媒,不然也不至于如此。此事若不闹的这么大。二姐也不会这么快就被园子里知道,也就不会…哎…”说着叹了口气。他越是这么说,柳湘莲越觉得是害了这两姐妹。
“嗨,不说这伤心事了。我也是园内无人可说,这件事一直压在心里,颇难放心,便找了你来。不要嫌弃我婆婆妈妈才好。”贾琏做出一副深情惋惜的样子。
柳湘莲见他这样,疑惑之情减了大半,或许是因为对尤二姐情深,又无人可说,才找自己这个不相干的人吧。
柳湘莲见他又伤心,又自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端起桌上的酒壶,给他斟了一杯酒,递过去。贾琏一脸悲伤的接过了酒杯,把玩了两下,一饮而尽。柳湘莲见此,也只得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贾琏拿过酒壶,一杯接一杯,也不说话,只是唉声叹气,柳湘莲一连陪着喝了七八杯。
柳湘莲慢慢的觉得肺腑里有些疼,起初还能忍着,慢慢的痛感越来越强烈。贾琏似乎是什么都么有发觉,仍然喝着闷酒。柳湘莲眼前一黑,哇的吐出一大口黑血。一旁的贾琏惊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并非不知道酒中有毒,只是发作的这么快,他还是吓了一跳。
“你…”贾琏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柳湘莲并没有直接疑惑是贾琏下的毒,只当他是害怕,想提醒他不要再喝,否则会中毒更深。
“酒中有毒,你…”
“你别恨我,我也是受人之事。”贾琏身上虽有世家子弟的纨绔,然从来没有无故伤过人命。当初还因为贾赦伤了人命自己劝解了,被毒打了一顿。此事贾琏是惊慌的。
柳湘莲这才懂了贾琏的慌张,不由得苦笑。是啊,若是酒中有毒,怎么单自己毒发而他却没事呢?看来是早有预谋。
“受人之事?何人叫你杀我?”柳湘莲口中不断涌出黑血。柳湘莲也算是行走江湖多年,此毒有多霸道,他是知道的。
贾琏见他中毒已深,也不咋多说,匆忙夺门而出。
以贾家的势力,就算有人眼见着他和自己进了同一间厢房,自己若是死在这里,也不过店家报案草草了事。柳湘莲挣扎着站起,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硬撑着往门外走去。小二见他摇摇晃晃的以为他是喝多了,问他要不要先休息休息,或者帮忙叫辆车。柳湘莲摇摇头,坚持骑着自己的马走了。小二身后连连摇头,别人请的酒再好,身体也是自己的,喝成这样,要是半路摔着可怎么好。做跑堂多年,这样的人见的多了去了,也只有背后感慨的份儿。
柳湘莲一路颠簸,咳了很多黑血出来,他一遍遍的擦掉嘴角的血迹,他不想吓着她。骏马一路飞奔,来到薛府门口。柳湘莲此时连勒缰绳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从马上一头栽下来。薛府大门上的人是见过柳湘莲的,惊骇之余立即叫了两个小厮抬去了厢房。薛家下人只当是大爷的救命恩人对待,大爷不在,薛夫人又去了贾府,只得派了一个小子去店里将宝宝叫了回来。
不多会,宝宝跌跌撞撞的扯着一个大夫就进来了。看着宝宝这个样子,一旁看着的下人都惊了。莺儿见状忙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说是人多了耽误大夫诊脉。本来被宝宝扯的东倒西歪的老大夫一看房里的人脸色铁青,确实不大好,来不及喘气就将自己带来的箱子打开,迅速开始诊脉。又用银针试了试,脸色大变,随后摇了摇头。
宝宝半跪在窗前,将柳湘莲的手我在手里,不停的颤抖。她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听。
“大夫,你摇头是什么意思?”莺儿急切的问道。
“老夫才疏学浅,此毒,老夫解不了。”大夫默默的收起了自己的东西,合上箱子就要走。
“大夫,大夫,你不能走。”宝宝回过神来一把抓住老大夫,“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宝宝…”柳湘莲虚弱的睁开眼,“让他走吧,解不了…”
“不会的,不会的。”宝宝的泪水夺眶而出,大夫见此只好又叹口气,默默的出了门。宝宝将柳湘莲的手握着贴着脸颊,“你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能离开我,你答应过,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的…你不会的…”
“对不起啊,我…食言了…”
宝宝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只是摇头。
“要是有来生,你,你还愿意说,想要嫁给我吗?”
“我不要来生,我只要今生今世,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宝宝温热的眼泪落在他的手上,比毒药煎熬着肺腑还要痛。
“我还说要保护你,我做不到了…”柳湘莲睁着着坐起,努力伸出另一手去摸她的脸,他是不甘心的。他怎么这就要死了,他的宝宝怎么办?又想着将来很可能自己在的话也不能护着他,那样还不如是了呢。他嘴角努力牵起一个笑:“我都要死了,你怎么还是只对着我哭?”说着不得不停顿一下喘气。
“是谁?你告诉我是谁?我去求他,求他给你解。”柳湘莲摇摇头。怎么会有解药,这么猛烈地药性就是为了置自己于死地,怎么会给解药?况且贾琏只是忠人之事,能使的动贾琏的人,贾琏怎么会轻易的供出?如今自己已经必死无疑,若是让她知道了是何人做的,替自己去报仇,岂不是卷进了是是非非里?人固有一死,不过自己早了些,若是能护她最后一次,也是值得的了。
“你从何处来,见了谁?你是怎么中的毒,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见他没有说的打算宝宝更着急了。柳湘莲仍是摇头,然后岔开话题说:“我都要死了,你就在这里好好陪我一会儿好不好?”莺儿听得柳湘莲这么说,默默的退了出去关上门。
“你靠在我怀里好不好?”柳湘莲艰难的抬起双臂,努力的对她笑着说。宝宝站起身,坐到床上靠近他怀里,眼泪打湿了他大片的衣襟。他的下巴靠在她的头顶,他努力压下又一口要喷涌而出的血腥味,缓缓的开口:“我是早该死了的人,遇见你才又活了过来。如今…如今不过是…”说和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宝宝连忙抬起身伸手去给他擦嘴角的血迹。柳湘莲伸手抓住她的手,放到胸口,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她说:“你对我笑笑好不好?我最见不得你流眼泪。”
宝宝哪里笑的出来,但她还是连连点头。她低下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抬头给他一个满是泪痕的笑。柳湘莲伸手要给她擦掉眼泪,还未及伸到她脸上,手就无力的垂下来。
“不要…”宝宝一把将他的手拉起来,放在脸上放声大哭。莺儿听得动静推门而入,看到柳湘莲咽了气,惊的说不出话来。然而自己姑娘的状态不太对,她忙上前查看。
“姑娘?”
宝宝抬起了头看了一眼莺儿,一头往床下栽去,莺儿眼疾手快的接住。莺儿慌乱的叫来了家里人。众人一进门发现柳湘莲已经死了,自家的姑娘晕倒在地,也都慌了手脚。叫大夫的叫大夫,扶人的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