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自古以来吃是人们生活中必要的一项活动,食盒则是前人为了便于携带食物而专门设计的。食盒作为一种古老的日常用具,给生活增添了无限的暖意。时过境迁,忙碌奔波的人们习惯于叫外卖,早已不知食盒为何物了。隐藏在食盒中的那份对生活细节的讲究与执着,亦成为一份温暖的记忆。
旧时的食盒材质多样,有竹、黄花梨、紫檀、藤、瓷等。黄花梨、紫檀等硬木纹理细密、色泽光润、坚固耐用,在拼接时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因此较为常见。我家厨房里保存的食盒就是黄花梨做成的,呈长方形,上下四层,可以分隔盛放不同的吃食。食盒造型大方、结构简练,黄花梨的木纹形成了天然的装饰效果,与木盒简单质朴的造型相得益彰,充分展示了黄花梨本身的质感和自然美。
对于古人来说,食盒不仅可盛装食物,还承载着独特的风俗人情与饮食文化。文人骚客、士绅名流出门访友、踏青郊游,或参加诗社与友人把酒言欢,食盒都是必不可少的,可用它携带些肴食果品,以备果腹、助兴之用。相比文人的食盒,古代女子的食盒则含蓄了许多。她们喜欢将精致的食盒包在美美的绣花布里,用手拎着,还没开吃就已经醉了!
对于我来说,食盒是带着生活温情的物件。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夏收夏种、秋收秋种绝对是无比繁忙的。为了避开坏天气,要抢收抢种,俗话所说的“龙王嘴里抢庄稼”就是这个道理。那时,父母亲常常在太阳未出的时候,趁着凉快去地里收割,年迈的奶奶在家里做饭,我则担起了送饭的任务。
那时候,家中有一个大大的灶台,里面镶嵌着一口大大的铁锅。奶奶忙碌的时候,身影总是被白炽灯映照着,在墙壁上晃来晃去。火势不够猛,奶奶便用一根长长的吹管,对着灶下的柴火“呼呼”地吹气,火星子在灶下狂乱地飞舞。厨房狭小而局促,我常常被烟气呛得呼吸困难。可是在烟气缭绕中掌勺的奶奶那张汗水淋漓的脸,总是隐隐地含着笑意。因为在她的忙碌里,有着无法割舍的、承欢膝下的满足与幸福。
在熊熊的火光里,奶奶快手翻炒菜肴,烟气与香气同在厨房里流窜。待我吃完早饭,奶奶已将炒好的菜、稀饭、馒头,一层层地放进那个老旧的食盒里,有时再加一个咸鸭蛋,让我赶紧给在田地里劳作的父母亲送去。每一次,奶奶都嘱咐我一番,让我路上不要贪玩,要赶紧送过去。
出了门,会遇见同去地里送饭的小伙伴,有的提着塑料桶,有的提着竹篮子,唯有我提的食盒与众不同,这让我暗自得意。到了地里,赶紧招呼父母亲吃饭。他们就近找个阴凉地,一口饭一口菜地吃起来,由于累了好一阵子,吃得格外有味。此时,地里的场面很是壮观,大家在树荫下站着、蹲着,或者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每个人都端着一个大碗狼吞虎咽。
我则趁着这工夫,在收割过的田地里玩耍。此时的地里有很多野生的果子,都是我的最爱。最常见的是一种叫作“黑天天”的小果子,一簇一簇的,豆子一般大小,吃到嘴里又酸又甜;较为罕见的是一种叫“长生果”的野果子,黄澄澄的,透着光亮,外面包着一个气囊一样的外衣,撕开气囊,熟透的气味扑鼻而来;运气好时,能找到晚熟的野甜瓜,香喷喷的,咬一口,能甜到心里。
在我看来,食盒里的味道是独一无二的味道,是不一样的烟火气息。可是慢慢地,用食盒送饭的影像渐行渐远,并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那个老旧的食盒也失去了作用,只有奶奶时不时拿出来用它盛放干果什么的。再后来,出现了轻巧便捷的保温桶、保温饭盒等等,食盒便彻底地失去了作用。可奶奶和母亲都舍不得将它丢掉,将它放在厨房的一隅,它也慢慢地被岁月的灰尘所覆盖,到最后成为一件彻头彻尾的老物件。
时至今日,用食盒送饭的经历已成为一种过往,并定格在往昔的记忆里。可是每次看到它,曾经逝去的岁月便会在眼前浮现,它也用一种无声无息的诉说,让我永远记住了那段食与器温暖相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