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你这坎肩挺漂亮的,哪买的?”
“不是买的,是郭燕前两天带回来给我的。”
“真的啊,张姐,那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真羡慕你。”
吃过晚饭,张彤舒正在遛狗。
按照郭文元的习X,他是见不得这些小动物的,别说饲养,不虐待它们就是祖上积德了。
因此,她虽然挺喜欢小动物,但这些年来却一直未曾养过。
现在这条宠物犬,是自己跑到她家来的。俗语说,“猫来穷,狗来富”,而且她也不忍心再把这狗赶出家,就把狗留了下来。
只是平日里养在汤伟的屋里,好在汤伟遗传到她,道也不生厌。
她正在路边等着狗狗找地儿上厕所,就看到已经散步折返回来的许丽萍和王文翠两人。
许丽萍见她披着一条很不错的新坎肩,随口赞了句,但一听说郭燕送的,便不再说话。
因为和张彤舒无话不谈,郭家三弟把欠款还给郭燕的事情张彤舒自然是跟她提过的,在她眼里,一条坎肩和那十几万比起来没有丝毫分量。
而毫不知情的王文翠,便很自然的称赞起郭燕来。
王文翠后来户,现在居住的房屋是从原机务段调往省城的职工手里购买的。如今在这个小区,有不少人都和她家一样。
尽管搬来的时间不过一年有余,但为人不错,很快就跟许丽萍成为了好邻居,常常在晚饭后一起散步。当然,本着爱屋及乌的原则,张彤舒不时也会加入进去。
郭燕不是张彤舒亲生的孩子,这点王文翠知道,所以她更是羡慕张彤舒,能把一个养女都教的这么孝顺,从省城回来还不忘给她带礼物。别说是养女,这年头就是亲闺女能做到这份上的又有几个?说的话自然也是由衷之言。
不过话一出口,她便遽然发觉,怎么许、张二人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太对。
······
闷闷不乐的回到家,张彤舒还在想着王文翠的话,不过别人不明就里,也埋怨不得。
换个角度,在别人眼里她还是很幸福的。这么一想,她的愁容便舒展开来,换了一张平日里的脸。
汤伟听见张彤舒回来了,葛优躺在沙发上的身体便端正的直坐了起来,还深深地吸了口气。
张彤舒看到儿子汤伟正坐着,有些奇怪,但也没在意,像往日一样说道:“狗已经放过了,上去的时候记得带上。”
“好的,妈,你先坐一下,我有事跟你说。”汤伟说着示意张彤舒坐下来。
“什么事,”大概是儿子摆出成年后从未有过的姿态,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毕竟上一次跟她说起买房的事情时,他也没像现在这样。
······
“我不同意!”张彤舒原本耐心的听着汤伟说要和朝向阳合作种植的事,觉得儿子有上进心这是好事,心里还稍稍松了口气,以为刚才不过是自己太过敏感,有些疑神疑鬼。
这心放下来还没两分钟,当汤伟谈到资金问题时,不仅说想把省城的房子卖掉,还要辞掉工作,把退职金拿来投资。
她的脸便“刷”一下子寒了下来,说了一句“不同意”,便不再理会汤伟。
无论汤伟再说什么,也不吱一声。
汤伟见母亲这样,放弃劝说,牵着狗离开。
门一关上,张彤舒的眼泪便“哗哗哗”流了下来。
在这世界上,很少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至少对于张彤舒她们这一代人来说,因为受环境和文化的影响,这种人非常罕见。
张彤舒知道汤伟其实一直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不然前两年也不会一声不响的悄悄去买了房,在事后才告知家里。
退职的事,他之所以先把事情说出来,不过是一种对长辈的尊重罢了。无论她怎么阻止,他最终还是会把工作辞掉。
虽然她因为家庭的因素很自然的就参加了工作,从来没有体会过普通社会打工族的艰辛,但她至少也从许丽萍那里听过她那短暂的打工经历,知道没有在国企、或者有正式编制地方上班的工作者的收入如何?别的不说,仅铁路部门每年请的临时工月入几何,与正式的合同工完全没有可比性。
汤伟一旦真辞了工作,假如投资失败,那以后的路······想到这些,张彤舒又怎能不忧心忡忡。
······
“噗噗噗”。
“请进。”
汤伟走进车间主任的办公室。现在检修车间的主任已经不是王洋,并段时换了人,汪主任退居二线,早已不管事了。
现在的主任姓李,虽然已经上任了几年,但对汤伟他们这些在职工人来说,基本上算是一个陌生人。
并段的时候,上面单位的普通工人都上了省城,只有他们这些领导籍的,不甘愿从事工人的工作,全都下到了K城。因为新段长也是上面的,机务段那些原领导层也只能给他们挪位置,基本都退居了二线。
所以,K城机务段的现状是,用军队里不恰当的比喻:“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管他呢,反正在国企上班,大多数人都是抱着混日子的态度,工作上能做出成绩更好,没有也无所谓。
“主任,麻烦您帮我签个字。”汤伟递过他的退职申请同意书,上面有零零总总差不多十几个需要签名的空白栏,有人事室、段长、车间主任、小组长、安全科等等等等一堆莫名其妙的部门。
在华夏,别说国企,就连私企,只要日常工作需要经常和Z府部门打交道,也会有这些手续。
说白了,辞职不过是个人行为,但为何跟这么多的部门挂钩,还上纲上线?虽然很无厘头,但这就是现状。这就难怪华夏人的工作效率为何是数十年来如一日了。
“好了。”李主任把签好名的字条推到汤伟面前,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换做是原先的汪主任,汤伟能肯定他在这里能收到一大堆劝说词,至少刚才在车间里,同事们就把他好好说道了一通。
不过他心意已决。他身无残疾,四肢健全,就算走出这道门,他照样能生活。他不甘心在这宛如一潭死水的单位里度过余生,他还年轻,这是他最大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