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铁柱夫妻已经是身心俱疲,所以躺下就睡了。孙有余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躺在小摇篮里,空洞洞的双眼望着屋顶,心如死灰。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播放着两世以来种种。
有幼儿园抢玩具抢不过别的小朋友……
有小学的时候看别的小朋友上台领奖……
有初中的时候帮同学给女生送情书……
有高中时候大义凛然地批判同学玩弄女生感情……
有大学时候帮着着舍友往他和女友的爱巢搬家……
有在单位偷瞄女同事换工作服……
难道在上界也要这么过上一辈子吗……
孙有余的小拳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忽然响起敲门声,随之而起是一个威严而平静的男人声音:“柱子在家吗?还没睡吧。”
孙铁柱累了一天了,呼噜打的震山响,哪听得见屋外那点声音。按说门外的男人应该听得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声音竟越来越大,一直喊着铁柱名字。到是有余妈,因为睡觉也将半分神魂放在孙有余身上,顺便听见了外面的声音。
只见有余妈一个兔子登鹰,把铁柱踹到床下,眼睛也不睁得的说了一句:“去;?看看。”
铁柱半句屁话没有,取了件大皮袍就出去了。这也许就是夫妻间的默契吧。
来的男人是村长,他大棉袄二棉裤的,丝毫不理会孙铁柱的哆哆嗦嗦,悠悠说道:“你发没发现老祖已经不再教什么实在的东西了。”
孙铁柱心下一紧,半天憋出一个字儿:“嗯”。
“这是老祖不耐烦了,想走了。”村长怅然若有所思。
孙铁柱哆嗦的更厉害了。
村长的嘴里好像能喷出血沫子:“老祖要是想走,他的生身父母,也就是孙老二和他媳妇儿就得先走一步。要不然老祖的小愿就完不成了。”
孙铁柱脸色已经有点发白,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他沉沉的说:“不至于吧……”
村长的声音亦是有些沉重:“是啊,都是一个村儿的,乡里乡亲的,他们俩结婚我还是主宾,老祖的小名还是我给起的。但是自打老祖立下小愿,他们俩的命就算是定了。”
孙铁柱裹紧大皮袍子将肩膀靠在墙上:“万……万一老祖不是这个意思呢……”
“没有万一,周围几个乡都是这样的。甚至都传出童谣来了,叫什么‘父母祭天,法力无边’。只要家里有了老祖,老祖又明说要报恩的,当父母的就没有长寿的。
再看帮老祖办成了此事的人,哪家不是发了财的。老祖的真实意思不问可知啊。
其实这事儿,孙老二跟他媳妇儿心里也明白。但他们不能自己寻死,这样老祖面上不好看,得咱们帮他们一把。”
孙铁柱心里还有最后一点希望:“这事儿不用非得我去吧……”
村长语重心长地说:“他们两口子最体面的死法就是在打猎中被猎物所杀;之后老祖再带人把猎物杀死,就正好报了仇完成小愿。
“而周围成气候的,能打得过一只小队的野兽,只有那只野猪精。但咱们不能明着去狩猎那只野猪精,那样就是明显找死,又不好看了。
“这样就必须把野猪精引诱下山。而咱们全村能找得到它,伤得着它,又能跑得过它的人只有多练了一门《童子功》的你!
“孙老二夫妇每七天出工一次,后天就是日子了,你不要有思想包袱,都是免不了的事。
“唉,可惜老二媳妇,那可是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脑门上行得船,不戴头巾男子汉,叮叮当当响的婆娘!”
孙铁柱不知道村长读的是施耐庵的书还是兰陵笑笑生的书,想起那个穿着皮甲的女子,也是感叹:“那可是咱们全村唯一一个打猎的女人啊!”
村长也有点儿刹不住了,又感叹道:“是啊,当初她生出有灵根的孩子,咱们全村没人觉得意外,谁知道……唉……”
孙铁柱跟着叹了一声,就往回走了,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村长却以为他已经同意了,想着时间已经太晚,明天再具体商议一下,便也往家走了。
第二天早上,有余妈一觉醒来,在床头发现一封信;她打开一读,脸上便现出惊恐万分之色,转而又颓然地掉下泪来,泪花中却有点点的自豪和幸福。
只见信上写道:
“孩子他妈。
“鸟儿,我真的很高兴能这样称呼你。
“在遇到你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打猎、吃、睡、练功。
“直到娶了你,才知道我这辈子只要抱住你就行了。
“知道自己要一辈子拿脊梁给你挡住要伤害你的一切。
“之后的日子咱俩过得还行。只是村里人对咱俩没孩子的事指指戳戳,让咱们觉得有点儿不好受。
“可我的功法又让咱们要不了孩子。好在咱们养了小鱼。
“这两天过得真舒坦啊。
“昨天晚上村长让我帮忙送孙老二他们两口子上路。
“要我以前,也就答应了。
“可回到家看到你们娘俩,我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儿。
“我活着是为了你,那,孩子活着是为了谁呢?为了长大以后他的媳妇儿吗?
“我觉得不是这么个事儿,这也不是个事儿。
“我想做点事,做点大事,我不想是跪、是站都是别人说了算,我想活出点儿别的样儿来,给咱们孩子趟趟道。
“我想救孙老二两口子。趁老祖还小,除了这个祸害。
“我想过了,到那时候咱们算是断了村里的一条财路。但不会有什么实在的害处。到那时候村里虽然呆不住,但咱们两家联手,谁也拦不住咱们。咱们躲进山里,照样不愁吃,不愁喝。等风头过了,咱们就搬到别的村去,照样过日子。
“宗门的事我也打听过了。筑基期的弟子出了问题他们不会下来找,只会等他们自己回山门。
“也就是说我干这事不会引出大麻烦。我跟孙老二夫妻联系过了,他们也会帮我。
“等我回来,咱们远走高飞!”
有余妈擦擦眼泪,骂了句:“二彪子,胡来!”便从枕头里拔出两把鸳鸯短刀,扯了条凳子,守在大门,想了想又觉不对,找来一个木桶把孙有余装了,拿绳子穿了木桶耳朵绑在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有余妈料对了什么,不久外面乱糟糟的声音响起,大门被一脚踹开了。
一个声音高叫着:“里边娘俩都给我死出来,孙铁柱狗胆包天刺杀老祖,畏罪潜逃,赶紧出来认罪,饶你们娘俩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