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把一些太笨重的、价值不高的藏品都扔了,又买了十五辆车来装她剩余的宝贝,跟着大部队开始跑路。
装船的那天,小姐舍不得她最好的宝贝让下人粗手粗脚地搬运,就自己大包小包地往上扛。我就在一边看着,同样是大包小包,她却没有了当初逛坊市的意气风发。
大家安顿下来后,小姐感于于风云变幻,每每激昂文字,指点江山,颇有“国家不幸,诗家幸”的意思。她还喜欢在大雪天拉着小白脸登上城头去,去感受天地大美。
我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当初小姐是看出小白脸性子懦弱,想借用着大雪、寒风来塑造他坚韧不拔的意志。可怜小白脸的小身子骨在寒风中冻得瑟瑟缩缩,时不时的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来擦鼻涕,自此种下了病根。
一年后的一次修炼中,我忽然心血来潮,出去寻觅灵机感应之时,发现御营统治官王亦联络了不少将士要反。我把这事告诉了已经当上知府的小白脸,小白脸却说我妖言惑众。
结果我所料不错,王亦果然反了,他们满城寻找小白脸和小姐。小白脸他们没有找到,但他们很幸运地找到了小姐,同时也很不幸地找到了我。
饮不尽杯中酒,唱不完别离歌。放不下手中宝刀,杀不完仇人头。
那一晚我终于找到了当年跟着师傅斩妖除魔的感觉,那是我在小姐面前最风光的一晚,我不再是她撩帘子的的家仆,不再是她推秋千的小童,而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叛乱者被我杀寒了胆,杀散了心;几个为首的一死,其他人已作鸟兽而散,再去找那小白脸,发现他早就吊绳子,从城上爬了下去。
小姐骂他怎的如此懦弱,他推说不知城中有兵变,自己只是忽然想起烛之武退秦师的故事,演练人家夜缒而出而已。
小姐被他的无耻气笑了。不过后来她还是原谅了他——自家男人是个什么人,她早知道的,没必要过分苛责。
可是从此之后那小白脸每次看到小姐写的歌颂古时英豪的诗句,就觉得她是在讽刺自己,心里边很不是滋味,经常睡不着觉,再加上当年冻出来的病,久而久之,竟然一病不起,死在了健康。
小白脸死后,小姐伤心了好久,有心就此度过残生,但是她一个女子孤苦无依,家里不能没有男主人,便寻思改嫁。
当时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大富婆,古玩珍宝无数;所以追求她的人有很多,其中有两个比较突出,一个是冉冉上升的将星,姓岳名飞字鹏举;另一个是个老白脸,叫张汝舟。
岳飞是金翅大鹏鸟转世,我俩算是老相识了,在西方极乐世界的时候,我常带他出去溜。他现在为了积极靠拢文官集团,想娶比他大了十九岁的小姐,我能不帮这个忙吗?
就算不是真爱,那小姐跟别人就能是真爱了?至少岳飞该是个本分人吧!
可我深知小姐喜欢英雄,不过是叶公好龙。帅!才是她的唯一标准。
那老白脸在我眼中是个老茄子,在小姐眼中却是风流倜傥。不过没有关系,在我的努力之下,小姐已经倾心姓岳的小子了。
可是没想到那老白脸竟然散播谣言,说是说岳飞会将小姐的那些珍宝卖了充作军费。
要是金银之物,小姐是很愿意拿来资助北伐的,但是小姐保存下的千万分之一的那点珍宝实在太过宝贵,最大的意义还在于赵氏的家族传承,经济价值并不是很大,是万万不能被夺走的。
思虑再三,她还是走向了错误的道路,跟那姓张的成了两口子。
姓张的想升官自然要去拜秦桧的码头,他知道小姐跟秦桧是亲戚,只是秦桧被抓走之前两家关系很好,秦桧被送回来之后两家就不怎么来往了;而且小姐鄙视秦家为人,肯定不会帮这个忙。但是两家关系在这儿,小姐名声太好,秦家是愿意跟小姐交往的。姓张的提上点儿好东西,没有走不通门路的道理。
所以姓张的向小姐讨要几样宝贝,说是要带到文会上,跟朋友们一起雅鉴。
小姐很坦然的跟他说了事情,说自己只有一些明诚家族传承之物,自己答应了明诚要用生命来守护的。
老白脸觉得自己被小姐欺骗了感情,却又不好拿财宝的说事儿,便找了小姐不忘先夫这个由头打了小姐。
我听闻此事后自然大怒,提了那老白脸就要在小姐面前把他掐死。
小姐制止了我,说是如果我掐死了他,那她跑不了一个驱使仆人杀死亲夫的罪名,肯定要吃牢饭。
我不愿意,说要带到僻静的地方杀,不灭此贼难消我心头之恨。
小姐看着第一次违逆她的命令的我笑了,说让我先把老白脸关起来,这次她要为我做一件事。
我没想到她竟然把这老白脸给告了。
因为在当时妻子告丈夫,不管有理没理,都是犯法的事儿,远不如我提着他找个山沟掐死埋了痛快。
不过这样也好,他可以借这个由头和那老白脸离婚,这样在别人眼中,她又是个清清白白的人了。
小姐利用老白脸欺瞒朝廷“妄增举数入官“的行为,告他欺君枉上。当年赵宋被叛投西夏的张元打出了神经质,对科举不中的举子一再宽佑,最后只要举子需要参加考试积累到一定次数,取得一定资格,就能授官。老白脸当年次数不够,送了礼,给选上官了。
衙门过问后上奏皇帝,皇帝下旨褫夺张汝舟的功名官职,流放到柳州服刑。
我得知此事后,小姐已被关入了女子监牢。我脑子一热就去砸牢劫狱了,只可惜我自恃本领,没有猛打猛冲,赶紧救人;结果吸引来越来越多的官兵,把我团团围住。
当时我神功小成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但没有更多的神威,我又不敢犯下杀孽,只能以蛮力冲击。最后我奋战九天九夜终于来到大牢之内,见到了住在监狱宾馆里的小姐。
见到小姐完好无损,我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疑惑也渐渐起来了。
小姐早就知道我在外面做了什么,她说她喜欢这种被守护的感觉。又说她其实早就找好了关系,小白脸有个表弟叫綦崇礼,身居礼部侍郎之职,是皇帝跟前的红人,答应会在官家面前美言几句,不久前来信说大概今天就能放出去。
我俩手拉着手走出了大牢,围拢过来的官兵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们走。后来大家都散了,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就这样我和小姐相依为命度过了二十三年的时光。在此期间,她也曾鼓励我参军报国,收复失地;我跟她说这个国家不值得我回报,我愿意守护的只有你。再后来她就这样坚持劝我,我就这样坚持不去,这成了我们之间的一种游戏——她已经知道我不是凡人。
时光匆匆流过,从前的少女,后来的少妇,现在的老太婆,都只是小姐的表像,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乘着秋千飞上天空的姐姐。
在小姐将步入轮回那天,她出去玩,碰上一个天分极高的女孩,动了收徒之念,结果女孩儿跟她说“才藻非女子事也”。
回来之后,她哭了好久,临终前她握着我的手说:“何为女子?”
我也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何不去问女娲娘娘?”
小姐笑了,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我跏趺跌坐在小姐身旁,心愿以已了,功德圆满,天花乱坠,飞升西天。只是没想到当初与那道士结下的因果,竟使小姐的肉身来到上界。
我这里有几样宝贝,你们拿去把我家小姐换过来。”
香烟组成的佛陀伸手一划,凭空出现了一条金色的裂缝,几样佛门珍宝从中飞出,孙友余和小王爷赶忙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