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枫在汴京郊外买的别菀,三个大男人加一个小男人,均眉心紧蹙。望着凉亭对面那个往日洁癖惊人的君漠霆,此时却毫不介意身上衣容多日未换,多日未洗。下巴的胡子更是以惊人的速度生长,密密麻麻的一片。
“几天了?”赫连宏文皱眉问着身边的墨衣。
“三天。”墨衣头也不抬,轻轻掀动嘴角,可见他的忍耐也快到了极限。
“我们直接让文将他迷-晕算了,省得让人操心。”裴子枫气恼地瞪着手不离壶,壶不离酒的君漠霆。
该死的,不过是一个女人,用得着如此要死不活的吗?
虽然仍不明白,好友一个继一个地爱上女人,就连冷漠的墨衣也爱上了小俊离城前送的那件礼物。
唉,看来他也得去找个女人来爱爱了。要不然以后看着好友们与心爱的女人,在眼前亲亲热热,他感到凄凉与寂寞的。而裴家堡也该找个女主人了,每次回堡,感觉心里都空空的。
君奕俊大眼忧心忡忡地望着喝着闷酒的君漠霆,“爹爹只是在难过,难过自己没有珍惜与娘亲在一起的日子。”与没有能力保护好他们。
“小俊,离开汴京,打算去哪里?”赫连宏文转移话题,以免火爆的子枫会忍不住与君大干一场。虽说君也许真的需要与人大干一场,发泄心中的愤怒。但是,那只是暂时性地解决问题。
闻言,君奕俊皱眉,小小的眉心更是紧紧地拧在一起,“不知道,爹爹不想回凤尾城。”
来一趟汴京,娘亲没了。心,隐隐疼痛着。
那个会和自己疯颠,会疼他,哄他的娘亲没了。那个略带着傻气,调皮善良的娘亲没了。
“不回去也好,回去了只是徒曾伤悲。”裴子枫点头,万分赞同。
“可是……我想回去。”他怕娘亲找不到回家的路,娘亲只知道凤尾城。若是去了其它地方,娘亲一定会找不到回家的路的。
墨衣疼爱地抚着他的发顶,淡淡地道:“过些日子再回去,现在……先留在子枫的别菀里散一下心。”
君奕俊轻轻地点头,顺从地应道,“好。”
爹爹现在这个样子,他也不希望回凤尾城。毕竟凤尾城里,装满了爹爹与娘亲的回忆。
墨衣抬头望着一旁的赫连宏文,“文,三人之中,你最闲又会医术,就留下来以防万一。”
“什么?”赫连宏文瞳孔突地放大,不敢置信地瞪着墨衣,不敢相信他竟然要让他一个人留下来。
裴子枫掩嘴窃笑,抬手轻拍他的背,安慰道:“文,你就认命吧。”
谁让他没一份正经的职业,当个自由人,是这么命苦的了。
“我不答应。”赫连宏文眉心越皱越紧,开玩笑。他与紫蝶才相聚不到半个月,就被两个师弟架着,快马加鞭赶来了。途中收到小俊的来信,更是日夜兼程,跑死了不知几匹马。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君奕俊笑如恶魔,“反抗无效!赫连叔叔,你就认命吧!”如果爹爹不是这么消沉,墨衣叔叔也不会强硬要求赫连叔叔留下来。
“不,我是大师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赫连宏文想做最后的挣扎,然而两个师弟的话却让他弱小的心灵再度被打击。
“正因你是大师兄,所以得留下来照顾师弟。长兄为父,懂不?”裴子枫睨着他,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或者,你去寻找上官毓琳的下落。”墨衣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完全不把他这个大师兄放在眼中。
“呃……”赫连宏文摸摸鼻子,自讨没趣地摆了摆手,“免了。”
人海茫茫,找一个人谈何容易?而且还是一个不知是否还活着的女人。
君奕俊抬头,欲要出声询问,“墨衣叔叔,娘亲真的……”还在人世?
“小俊,好好劝劝你爹爹,我们一定会替你把娘亲找回来。”裴子枫豪气地对着他承诺。
他同意墨衣的话,如果上官毓琳真的不在人世了,那为何现场会留下一件染血的嫁衣与半截断箭?而且,连尸体都没有。
正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他想也许是上天出现了奇迹。君的女人被某个高人给救走了。
“对了,墨衣,小蝶让我转告你,你娘子跟她回丧神山了。”赫连宏文突然想起两天前,刚到汴京的亲亲娘子,突然修书一封,托人匆匆送给他,然后带顺便将墨衣的爱人也一道拐走了。
“怎么回事?”墨衣眉心紧皱,不敢相信原本说要结队上京玩耍的三个女人,突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声招呼也不打,面也不见一次。
“不知道,小蝶只说有事回丧神山,你娘子好像是因为无聊,所以跟着一道去了。”还好,墨衣没有大发脾气,要不然他还真怕他这个大师兄会越来越没身架。
墨衣回想起最近因为君的事,把她丢给紫蝶,似乎还有真的把她给忽略了。以后,他得想办法抽空,多陪陪她。
“麻烦你了,让紫蝶照一下艳雨,再过几天我便会去丧神山带她离开。”
却不曾想过,再次上山带回心爱的女子,竟然是两个月之后。
“没问题。”赫连宏文笑着答应,毕竟自家娘子一个人呆在山上,他也会怕她无聊。虽说她肯定不会觉得无聊,但是一定会躺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裴子枫越看君漠霆就越气,忍不住愤怒地道,“算了,我去让人多抬几坛酒来,让他泡在酒坛里醉生梦死算了。”
话落,手臂微麻,一根纤细如发的银针扎在他左臂的麻穴上。再看银针的主人,小脸上正愤愤地瞪着他。
“我去劝一下爹爹。”可恶,靠他们来将爹爹劝醒,简直比登天还难,靠人不如靠己。
君漠霆背部倚着柱子,坐在回廊上,一条脚逞倒“V”型放在涂得赤红的围栏上。右手拿着酒坛,仰头有一口没一口地灌着。
黑眸扫了一眼走过来的儿子,不多作停留便仰头继续喝酒。
“爹爹,别再喝了好吗?”君奕俊爬上围栏,站起身子,居高临下俯视于他。
然而,君漠霆却像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似的,继续喝着他的闷酒。
一次又一次,失去了她。一次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皇兄害得香消玉殒。心,真的好难受。
以前只是喜欢小酌浅饮杯中物的他,现在变得豪饮。仿佛只要醉了,她就会回来。就会出现,一脸愤怒地抢走他手中的酒坛,将他拖去清洗一身的酒臭。
实在气极了的君奕俊,眉心紧拧,看着他一口又一口将酒倒进口中。许久,他突然伸手抢过酒坛,没说一句话,将他喝得仅剩一点的烈酒倒进口中。
入口的辛辣气味,直冲鼻子,让君奕俊呛得眼泪直掉。更有不少因为灌得太猛,而不小心流进了鼻子,更让他更到难受。
哇,酒这么难喝,爹爹怎么能喝了一坛又一坛?
君奕俊斜眼细数着躺在地上的酒坛子,一个、两个……七个!
“咦?没了?”略带着醉意的君奕俊,将酒坛子倒过来,笑得迷离地望着君漠霆,“爹爹,酒没了。走!我们去子枫叔叔的酒库找酒喝!”
忘了自己并非站在平地,君奕俊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前倒去。
君漠霆虽有醉意,却眼急手快地接住差点扑倒在地的儿子。
远处凉亭上的裴子枫,右手轻揉着太阳穴,头痛万分地嚷道,“惨了!惨了!现在还多了一个小酒鬼!”
看着醉眼迷离的儿子,君漠霆心中愤怒万分,欲要将他手中的空酒坛抢过,却没想到酒坛被他仅仅地抓着。
“小俊,放手。”君漠霆浓眉紧皱,肃声说道。
“不要!”喝醉了的君奕俊,脾气也来了。“除非你拿酒来换,不然我就不给!”
“……”君漠霆试着柔声安慰,“小俊,你醉了。”
然而君奕俊却不领情,神情激愤地挣脱他的双臂,跳下地,有些脚步不稳地站着他面前。抬起小指指着他,高扬起下巴,“娘亲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凭什么你能喝,我就不能喝?”
“……”
“快,拿酒来。”
“……”君漠霆头痛欲裂地望着耍起无赖的儿子,试着心平气和地道,“小俊,你还是小孩,不能喝酒。”
“放-屁!我早就不是小孩了,我是男人!”君奕俊气得暴跳如雷,扬手将手中的空酒坛用力砸到地上,发出的响声把凉亭上的三个大男人吓了一大跳。
听着君奕俊雷人的语话,以有序那牛B的动作,裴子枫轻托着下巴,以免惊讶过度而掉到地上。
“乖乖,原来小俊喝醉了,脾气比任何人都要大。”老天!他开始同情君了,有个喝了酒,一切礼教都抛到九霄云外的儿子。
“以后,还是别让他喝酒了。”喝醉酒的他,竟然敢抬手指着君的鼻子,和他呛声。
“子枫,让人去把你酒库里的酒藏起来。”墨衣淡淡地说道。
裴子枫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废话。再不把酒藏起来,让小俊继续喝下去,只怕这座别菀没被他闹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才怪。
拍手唤来家仆,去将别菀中的酒全数藏起来。
君漠霆有些发怔地望着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君奕俊,薄唇张了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有什么资格说儿子?因为他不也喝了吗?而且还每天都喝得烂醉如泥。
“走走走!我们一起去喝酒。”君奕俊脚步不稳地上前,拉着他的大掌,豪气地说道。
“小俊,别这样。”君漠霆大手一手揽,将他卷入怀中。
“为什么不行?失去了娘亲,我也难过呀?”君奕俊眼泪来得汹涌,让君漠霆有些手足无措。
“爹爹答应你,不再喝酒了,可以吗?”君漠霆长叹一声,无奈地道。
“真的吗?”小手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裳,努力地挣大双眼,望着他的脸。
“真的。”他总不能带着儿子去当个小酒鬼吧?
“哦耶——!”君奕俊兴奋地转身朝着凉亭的三个大男人喊道,“墨衣叔叔、子枫叔叔、赫连叔叔,你们得替我作证哦!爹爹答应过我,不再喝酒了。”
三人先是愣了愣,随后大笑着快步走来。
就在三人走到的时候,君奕俊却突然拧着鼻子跳离君漠霆,小脸上满是嫌弃之情,“爹爹,你身上好臭。”
君漠霆抬起手臂,闻了闻皱眉问道,“有吗?”
“唉!可怜的君,竟然被小俊嫌弃了!”裴子枫趴在赫连宏文身上,憋笑在心中。
“臭死了,远远的就能闻得到你身上的酒臭味了。”赫连宏文毫不客气地加入打击行列。
“别忘了你对小俊的承诺。”墨衣冷冷地提醒。
“爹爹,记得你的承诺哦!”然而君奕俊却像未尝够似的,伸出小舌轻舔了舔粉唇,一脸回味地道,“子枫叔叔,我能不能再喝一坛?这酒好像好好喝耶!”
“……”裴子枫惊得说不出话来,笑容僵在脸上,瞪着他,“小俊,你是在开玩笑的,对吗?”
“就一坛!”君奕俊伸出三根小指头,朝裴子枫说道。
“一坛?”裴子枫不太确定地看着他的三根手指头问道。
“不,三坛!”三根手指头变成两根,让众人欲哭无泪。
君漠霆更是感觉罪孽深重,自己竟然因为一己之私,连着带坏了儿子。
“呼!好困!”君奕俊才说完,速个人便失去了支撑,直接往旁边倒下,吓得赫连宏文手忙脚乱地抱住他。
六道责怪的视线射向头痛不已,酒臭冲天的君漠霆。“君,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现在就去清洗,还不行吗?”君漠霆站起来,一脸无奈地道。
“这还差不多。”闻言,三人的脸色才好看一点。然而未待他们松一口气,原本走着的君漠霆却毫无预警地与君奕俊一样,突然往前扑去。
“君!”裴子枫惊呼出声,一道黑影快如闪电,从他的身边掠过。在君漠霆落地前,将他抱住。
墨衣眉心紧拧,双目直瞪着醉倒过去的男人。
赫连宏文抱着君奕俊上前,替晕倒过去的君漠霆把了把脉,一脸不可置信地喃喃说道,“原来……是遗传!”
“……”赫连宏文话一出,墨衣与裴子枫顿时无语。
“现在怎么办?”裴子枫看着晕倒的一大一小,朝墨衣询问。
“找人,将他们两个身上的酒味洗掉。”
裴子枫连忙唤来家仆,将酒臭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