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那天晚上,她梦见了哪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男生和他低着头认真的玩着旧魔方的情景在重叠。
醒过来后,枕头湿了大半,苏语果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站在办公室的窗前,“魔方”的大厦赫赫在眼前,还有他的大海报,几个月过去了,海报依旧每个月都会换新,只是依旧是那一张他穿着高领米色毛衣。
胸口的怒气隐隐爆发,她毅然转过身去,然后把玻璃窗的窗帘都拉了下来,她甚至不敢确定他有没有记得她说过的她公司就在斜对面,相差十层,因为当时她说的时候他的表情没有一丝的波澜起伏,但是她忘了那时候他们还不是很熟。
真是可笑到极致。
脑海里徒生了一个想法:她现在只想立刻马上回去把家里衣柜里的衣服统统换掉扔掉。
她突然想起了秦素然说起过尤扬醉酒的酒吧。
她杵在“忘我”酒吧大门面前,看着这个毫无内涵的招牌,她又想起了他工作室的设计,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对小情侣的对话。
她转身想走,只见大门口处围了不少人,她好奇地往密密麻麻的人堆里看了看,,听到一个男孩子嘹亮的声音伴随着起哄声中一字不落落在苏语果耳里,“我愿意。”
女孩子求婚,她还是头一次见。曾经在梦里,这样的场景,都忘了出现过了多少次了……只是每次都等不到完美的回答,便在梦里惊醒过来。
她固执地认为,爱应该是放在心底里藏着藏着。直到遇到了他,她才幡然醒悟,爱到极致是盖章独权。
“语果。”苏语果回过头,看到一身蓝西装的程明远,依旧让人心生仰望的程明远。
额,旁边是许芊芊?将近大半年都没见过她了,越发长得出落了。
好几天了,苏语果都没有见到许芊芊来上班了。她发信息打电话都没有回应,过了几个小时,她在微信给苏语果回:我辞职了。谢谢姐姐这么久以来的照顾,是我有眼无珠。
之后不管苏语果说什么,石沉大海。
苏语果想到尤扬,于是问他是不是趁着她这几天不在炒了许芊芊,没想到尤扬秒回了一个“嗯”字,苏语果好说歹说,尤扬就是不同意许芊芊回公司,气得苏语果说绝交。
第二天她还是屁颠屁颠的请了尤扬大搓一顿,只是他绝口不提许芊芊的事。苏语果知道,业务能力上许芊芊确实是有待提高,尤扬能忍到现在也算是给足了面子,否则她真的触犯了尤扬神圣不可侵犯的底线。
毕竟尤扬这人苏语果自小的玩伴,他向来崇尚“君子动口不动手”,唯一一次他发火,他爸爸的小蜜在他妈妈照片前出言不逊,还是小小的他使尽了力气推到了哪个女的,她和秦素然当时还是帮凶。
后来听胖妮说起这件事,苏语果才知道整件事的真相。原来最近她上班时间不像之前那样准时,她请假的那几天也只跟尤扬交代了一下,然后许芊芊写了一邮件《Goodbay》发给了尤扬控诉苏语果,其中还不忘各种的挑破离间,其中有一句苏语果印象尤深“人家有个有钱人养着宠惯了,是不是也要别人也一样听她话?”她没想到尤扬回了她一句:滚!
如果不是胖妮在她用过的电脑上看到了这封邮件发给了她,苏语果这一辈都不知道自己当妹妹一样看待的人却是为了一个职位,无所不用其极。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苏语果无法接受会是这样呕血剧情,那个常常提醒她喝水主动陪她去挑礼物细心地送她动漫玩具的人,却是蓄谋而为。
秦素然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恒古至今,必然是有它存在的道理,比如尤扬与她,是岁月产下焊不动的铁三角。
生活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教会你辨别真善美。同等,在茫茫人海,也会遇到那么的一个人教会她什么是爱。只是早晚问题而已。
苏语果笑了笑,“真巧!”
程明远说,“进去?”苏语果点了点头,然后她看到程明远低声说了几句,许芊芊幽怨地撇了一眼苏语果才转过身离开。
两人至此没有说过一句话。
苏语果刚开始以为酒吧是那种吵吵闹闹的,原来这家酒吧既是酒吧又不是酒吧,安静得就像进了家高级西餐厅一样,只是色调上暗了好几个调而已。难怪尤扬会来了。
程明远帮苏语果点了一杯果汁,不变的草莓味,他自己要了一杯鸡尾酒。苏语果盯着那杯渐变色的草莓汁,一闪而过的思绪,鼻子一酸。
那日分别后,两人还是第一次见,他问,“你过得好吗?”苏语果把杯子里的草莓汁一口而尽,“你呢?”
程明远看着昏黄的灯光斑驳的倒影在她脸交织,隔了好一会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很不好。”
苏语果嘴里蠕动了一下,嘴里却吐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表达。
始料不及,他捧起她的脸,在她粉红的嘴唇盖了上去。
然而,还没来得及推开程明远,她看到了box红了眼眶站在那里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他的一双手紧握着拳头。
过了好一会,他面无表情的慢慢地转过身去,苏语果无措地看着他慢慢消失视线里。
她垂下眼帘,脑里混乱到她根本听不到程明远在说些什么,忽然,她感觉手腕一阵痛,他不知何时回来死死拽着她的手腕直往门外拖,直到离开这家酒吧很远的小巷停了下来。
昏暗的夜色,看不清他的表情,“为什么?”
“为什么?”
苏语果低着头死死盯住自己脏兮兮的鞋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忽然笑了笑,“半个月了,呵呵,视频电话不接,我坐了30多个小时飞机,在你公司楼下等你了几个小时,你让我看这个?哈哈哈……最佳年度笑话??”
“苏语果,既然不爱,你当初为何要说那样的话?”他顿了顿,死死盯着她低垂着的眼帘,一字一顿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糟蹋了一个人的真心,你良心不痛吗?”
“对不起”她仍然不敢抬头看着他。
他仰着头,许久,声音就像从遥远传回来那样缥缈毫无温度,疏离、清冷“苏语果,我恨你!恨死你!”
苏语果咬着嘴唇,始终不敢看他。他离开后,她无力地蹲在地上抱着双腿。
秦素梅看到她一身狼狈失魂落魄的样子回来,本想说几句的,但是她看到了苏语果红肿的眼睛时,叹了口气,“早点休息吧!明天会是新的一天。”
明天确实是新的一天。公交车上,或者那一排排的广告一夜间换了新的。大概又是新的流量明星,苏语果并不认识。
到了公司楼下,她习惯地仰头看看对面的大海报,连这里的海报也撤了下来,她呆呆地看着那空空如也灰色墙,犹如今日的天气那般,灰蒙蒙一片。
所有一切都像个梦,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是明星嘛!什么样没演过呢,是吧?!
她又恢复了多年以前那样,对所有事情都变得漫不经心。
收到ken瑞的请柬时,有一瞬间的触动。
她隔着屏幕给他发了两个字:恭喜。
过了很久,她想起ken瑞说过的一句话,结婚从来与爱情无关。
她觉得自己确实是很相配冷小姐这个称号,要不然他离开的几个月里,除了那一晚外,再也没有为他哭过,每天的行程依旧忙碌忙碌,该吃饭还是正常的吃饭。
偶尔间,她也会加班到很晚很晚,只是对面的顶层的灯像是坏掉了那样,再也没见它亮过。
她有时候会想,要不要跟物业反映一下情况呢?当然,她觉得自己只是出于一个负责任公民的好心。
处理完那堆积的方案,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看到老苏老秦戴着老花眼镜在翻看有些残旧的相簿。
过去有什么可怀念的?至少她才不想回忆过去!
“你看,小时候的小果是不是像天使一样?”秦素梅一脸的骄傲。
“那是。我们老苏家血统好!”
秦素梅哼哼的笑了几声,“什么嘛?明明是遗传了我们老秦家。”
苏语果有气无力地说,“我回来了!”
秦素梅拧过头,“小果,过来“
苏语果正在换鞋,“秦老师,我很累了。”秦素梅拿着相簿走过来,指着一张老照片,“还记得吗?这是你代表学校参加全国奥林匹克拿了二等奖呢!”苏语果弯着腰把鞋子放进鞋柜,然后看到了那一双板鞋,眼眸动了动,她站起来时撇了眼那张旧照片。
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女孩,穿着一条白色裙子,对着镜头微微一笑,旁边站着一个胖胖的男孩子……秦素梅喋喋不休地说旁边这个是第一名,当初……
苏语果鼻子一酸,“这白色裙子的小女孩是我吗?”秦素梅陌生地看了她几秒,“要不然呢?”
苏语果扳着她的肩,“是我,是不是?”
“是不是?”秦素梅木讷地点了点头。
苏语果穿着拖鞋夺门而出,剩下茫然的二人,你看我,我看你。
她气喘喘踌在他门前,过了许久她颤抖的手按了按门铃,然而,门并没有如想般打开,刚刚脑补的见面礼仪一一落空。
走到电梯口,她像是疯了般又往回跑了回去,她一遍遍胡乱输密码,直到N遍要五分钟后重试,她乱哄哄的脑子才稍微理智了一点。
她把自己的生日输入,门开了,她愣了愣,她没有打开灯,而是凭着记忆摸索来到二楼,她站在书房前,停了好一会才打开了门。
原来门一直都没锁死过。
自己该死的守规矩!
与其说等眼睛适应了灯光她才缓缓张开眼睛,不如说,她在等自己的心慢慢适应。
看过画展吗?
苏语果第一次真实地见识到画展,四面墙壁上全部都是她的照片,领奖的,走路的,坐公交车的,还有工作时的样子……有手绘有各种拍摄角度。
而家里,这么多年,一家三口也就一个相册……
她顺着墙壁上的手绘画走到放着颜料的方形木桌子,她拿起花了的半成品作品,依稀可见牵着手穿着同样的白色板鞋……
现在画里白色的板鞋更花了,让人难辨。
“出去!”一道清冷疏离的声音在空间感十足的房子里久久回音。
她吸了吸鼻子克制着抖动的肩旁,抿着嘴,背对着他。
“请你出去!”
苏语果擦了擦眼,转过身,敛着眼帘,缓缓走向他。
在距离不到三十公分的他面前,她抬起泪茫茫的眼看着他,她还没来得及伸出想拥抱他的双手,他已经疏离地往后退了几步,脸上一副拒人千里的表情。
“如果我说,那日,我以为他是你,你信不信?”她顿了顿,“如果我说,我嫉妒黑色毛衣高领的男孩子在等哪个白色裙子的小女孩到发疯,你信不信?”
他的喉咙动了动。
她笑了笑,“两分钟前,我想过以死来威胁你,你信不信?”
他看了一眼她的双脚,语气依旧清冷,相比比刚才稍微好了一点点,“你走吧!”
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来的脸皮,往前死死拽着他的手,哽咽地说,“我不走!剩下的那半条公式我已经解出来,是r=a(1-sinθ),这一次你来当那个点,好不好?好不好?”
那日电话扰乱后,这事就搁置了下来,直到刚刚看到由无数个魔方砌成的这个公式的模样,瞬间醍醐灌顶般幡然醒悟过来。
“苏语果,晚了。”
“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