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我是谁?”
女子像是听到了一个极有趣的笑话,裙摆在高高的台阶上逶迤出一段漂亮的红弧。
“我不知道我是谁。”
她说得坦然,面上不见悲,亦不见喜,只有薄凉,目空一切的薄凉。
她坐到冰雪凝成的宝座上,白皙的收搭在冰凉的扶手上,屈指轻敲了一下扶手。
“孩子,告诉我,你是如何来到此地,为什么我最忠诚的卫士亦对你毕恭毕敬?”
女子俯视她,那双银灰色的眼里是冰封不住的孤寂,于是孩子答非所问,
“你痛吗?”
女子眼底的坚冰似乎发出了一声脆响,她眉心簇起,像是遇到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一样,试探着说,
“痛?”
俄而她摇头轻笑,
“不,我不痛,我冷。”
孩子低头纠结了一下,他拽了一下自己的衣角,有风吹过他的脸颊,他打了个哆嗦,
“冷?”
孩子很快又抬头,
“冷,冻住了,不会痛,会冷,是吗?”
女子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僵住了,静止了。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脑海里划过。
雕梁画栋,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错落有致,极尽繁华。
那是哪里?
有一场大火,火苗舔舐着雕花的窗户,琉璃瓦化成溪水一股股流向地下,屋脊上的狎鱼在风里化作一阵烟灰,轻纱携着火星向更深处蔓延。
没有一个人,只有熊熊的大火,只有倒塌的建筑,这真是一座寂寞的宫殿。
“何必要自取其辱?”
有声音从天际传来,又有笑声从大火深处传来,似是应答,
“鼠辈。”
“放肆!”
高温恰恰合上天神的愤怒,无数双眼透过断壁残垣看到深处的人影。
她在跳舞,在高楼之上,带着一张面具,有火焰的标志在她的眉心跃动,她的眸子里原本该是无边星汉接江海,她的裙角有火星明灭。
看到此景,有人赞到,
“上神英明。”
上神摊手,手中一团黑焰升腾,他笑,狂傲又不屑,
“没了饕餮,你如何能兴风作浪?”
高楼在倾倒,火舌在肆无忌惮地吞噬,她跳得专注,纤长的五指顺着眉心,经过鼻梁,在空中挽出一朵花,她说得漫不经心,
“饕餮,从来不属于我。”
她继而又问,
“四海八荒,五海三洲,可有人来?”
上神嗤笑,
“你有何资格?”
她轻笑,不以为然,
“我生而孤寂。”
仿佛有一阵荷香传来,她长叹,忽然泪流满面,
“道士,你说得果不错。”
三千年了……
女子回神,用指尖揩了一下眼角泪,却只摸到一颗冰珍珠。
“罢了。”
女子轻叹,起身,一步步缓缓走到孩子面前,蹲下身,银灰的眸子又是毫无波动,
“我知道你来自哪里。”
孩子看她,无所畏惧。
她于是把孩子拥入怀中,长久静默,良久,孩子打了一个寒颤,
“你没有心。”
很肯定的语气,女子微微一笑,
“我有,只不过……”
孩子摸了摸她的脸,眼里竟然是怜悯,
“被冻住了?”
女子不说话,该是应了。
孩子继续说,看着她银灰色的眼,
“我也没有心。”
女子笑,遮住他的眼,
“这好办。”
孩子很乖,没有拨开她的手。
咔嚓咔嚓的声音想起,还有极冷的气息以他们为中心升起,有哀歌在宫殿里回想,有风雪在埋葬悲伤。
“把我的给你,你不就有了。”
孩子的身形在变大,寸寸拔高,他睁开眼,有泪毫无预兆的流下来。
他感觉到胸口的心跳清晰而有力,眼角的泪温热又磅礴。
女子早已消失,偌大的宫殿里独留他一人,他蓦地就感觉到,感觉到无边的寒意,数不尽的孤寂,把他一重重地封锁。
“我也知道你是谁了……”
“阿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