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八年。当年的稚童已成少年。时过境迁,莫家早就已经没落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就连莫安命自己的那盏魂灯也没能留下来。不过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当年那个大放光彩的稚童,莫家最后的天才如今也泯然众人矣,这倒是莫家老爷子最意想不到的吧!
摘星府内无数山峦如众星拱月般围起一块庞大的盆地,气势庄严,磅礴而恢弘。这里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演武场,或方或圆,或大或小,数不胜数,其中的一座无数人蜂拥而至,里一层外一层,密密麻麻,本就不算太大的低阶演武场如同粽子一般,水泄不通。
不像中央的那十座,这只是一座普通的演武场,却有着一场极为特殊的比斗,与其他胜负难料的对局中,这场比斗未打之前,结局就早已成定局,毫无悬念。照理说本是一场让人提不起兴趣的普通比斗,却吸引了无数弟子观看,原因很简单,其中有一人是莫安命。摘星府大名鼎鼎的莫山主。
莫安命身着满是血污的黑袍,像条死鱼一般躺在演武场的阴阳鱼上,虽然败局已定,但莫安命嘴角总是挂着一抹微笑,令人摸不着头脑。
下面有着无数人起哄,“败了,又败了。”第一千次落败,从摘星府成立之日起,从未有人一年之中败过这么多次,一年之中,从未胜绩。
莫安命,莫非你信佛?
大家都这样取笑他。摘星府有过很多数不胜数的不败神话,当年的洛星尘,现在的韩烟楼,谢飞言等等等等,但不胜神话却只有这么一个,莫安命。
八年来,摘星府的弟子早就将莫安命的失败当做一种习惯,茶语饭后的乐子。而莫安命从未让摘星府的弟子们失望过。
今日,莫安命又一次打刷新了自己所创下的记录,实现了自我突破,一年失败九百余次变为一年失败一千次。苍天为鉴,厚土为证,至于同修们,只为看个笑话。所以这并不属于荣光的时刻,却有着无数弟子纷至沓来,隆重却并不庄严。平均摘星府每人一年也不过比斗数十次,多者可能近百次,至于一千次也确实太骇人听闻了。这意味着这人基本上不会调理自己的身体,不管各类伤势,也每日坚持比斗,其中的困难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本是一个壮举,可偏偏是摘星府内不能再废物的废物,莫安命,而这,就成了一个笑话。
对面的修士身后斜背着一把门板似得阔剑,此剑名为憾山,货真价实的天阶灵宝,可劈山砍石,镇压山岳,而它的主人自然也不一般。
此人身上虬结的肌肉隆起,气息内敛深沉,但周围灵气却在不自觉地聚拢,不难看出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天境高手,单单是那股独属于天境强者的灵气领域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韩烟河,和莫安命倒也是老相识了,九山之一斗武峰的首席,韩家二少,身份尊贵,修为恐怖。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天境八重天的高手,比先天一重境的莫安命高出一大截。
这是一场毫无观赏性的比斗,韩烟河一路碾压,连身后的重剑也未曾拔出,手上的重拳飞舞,莫安命早就已经血流不止,躺在地上,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到底是自家亲戚,二舅哥出拳就是有分寸,不过我还是扛得住,你这拳头还是用来锤棉花的吧!”
韩烟河也是摘星府内排名靠前的好手,更是斗武峰的首席弟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挑衅,对于自己这个妹夫他早就看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家里为什么把自己妹妹许配给眼前这个废物,想想就来气,韩烟河虽未使用灵力,但蓄满了全身的力气,一拳打在早已被打倒在地的莫安命身上,刹时间,尘土飞扬,莫安命惨叫不已。
说最狠的话,挨最毒的打。这就是大家所认识的莫安命,大家所认识的莫山主。
莫安命又是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莫安命半晌没有动静,手刃同门罪过不轻,韩烟河却不怕,自己这个妹夫就是打不死的小强,无论受了多种的伤,第二天,准没事。
人群中不少人在哄闹起哄,有人还在煽风点火,“首席,不要留手啊!”
也有人怜悯,看着台上不成人样的莫安命。
却有一个胖子不合时宜地冲了上来,“山主,你没事吧!”
胖子使劲摇晃着莫安命,莫安命实在是撑不住了,“姜山,别摇了,再摇没事也被你摇出事了。”
姜山破涕为笑,“山主,我这就背你回去。”
摘星府,东大陆上最为闻名的六所学院之一,虽说是六大末流,但在这贫瘠的东神洲地界却是独树一帜,非同一般。说是一个学院,却又像一个门派。摘星府内负责教习弟子的老师便是这些山主,山主地位十分崇高,实力也是十分强横,但这一届有些参差不齐,原因就是眼前的这位莫安命,境界只有先天第一重,从未突破过,连普通弟子都打不过,甚至就连针对院内弟子的考试他这个山主也必须得参加。前六年每年失败八百次左右,第七年失败九百次,而今年他败了一千次,终于破了大关。并且现在还不到大比结束,还有着很大的进步空间。八年之中比斗六千五百余次,且毫无胜绩,也是弱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修为之弱,令人发指。
摘星府成为山主的规矩十分简单,但想要成为山主却无比艰难。一是府主指定,众所周知,府主除了钦点了莫安命再也没有指定过,何其艰难。二便是只要弟子中有可以打败山主的,便可以拥有封山的资格,摘星府的每一位山主几乎通过第二种方式,只是每一位山主都身经百战,年轻时也是头角峥嵘之辈,想要取代,难于登天!不过这个条件要加个括弧,挑战的山主不可是老鸦山山主莫安命,毕竟若是把莫安名计算在内,恐怕摘星府内的山头都不够分的。
纵是如此,还是有很多人来挑战,毕竟谁不想没事吹吹牛,我打赢过山主呢!毕竟称为山主还会来这演武场的恐怕只有莫安命这么一号山主了!
莫安命这山主之位水分太大,基本可以说全都是水。众所周知府主十年间从未提拔过一位山主,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府主竟直接钦点莫安命作为新的山主,当时摘星府反对的声音不小,可还是被府主压了下来。要知道这些年来的山主之位可都是自然更替,哪怕是如今风头正盛的韩烟楼,谢飞言也不曾被山主钦点,依旧是一名首席弟子而已,莫安命何德何能能够被山主钦点。不过后来想想也就正常,都说府主和莫家老爷子关系莫逆,莫安命连输八年也未被清理出去,府主连提都未曾提过,给个山主之位算什么。
有关系,就是横。这也是摘星府内很多人将莫安命看做笑话的原因,不过因为这个缘故,他也只能是个笑话。
姜山作势要将莫安命背起,韩烟河越看越气,这样的人无异于残废,如何配得上我的妹妹。作势就是要踢上一脚,“住手,”声音空幽平淡,从半山腰处传来,人未到,声已至。不过大家都没有惊讶于这个人的实力,这样的人就应该有这样的实力。
半山腰处莺莺燕燕,众多女子簇拥着一白衣女子从山上而来,女子身着白衣,面带白纱,头戴银钗,肤如凝脂,目如秋波,一姿一态,尽显大家闺秀。
即使看不见真容,众人也不会怀疑她的美貌。古人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说的就是韩暮雪这样的美女了吧。爱美人不爱江山,见过这样的美人方知不爱江山的人并不是子虚乌有。
有美人兮,见之如狂。学院的弟子们现在就如同野兽兽般嗷嗷直叫。可惜的是,如此惊艳的女子竟然是莫安命的未婚妻,真是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众人都忿忿不平。韩家一门三首席,可以说熠熠生辉,但莫安命却丢尽了韩家的脸面。
韩暮雪一步一步走向演武场,大家都已了然,不由感叹,好白菜为何老是被猪拱了。
韩暮雪喊下了自己这位暴躁的二哥。韩烟河也很气愤,“三妹,为何要拦下我,你就甘心以后嫁给这样一个废物。”
“你来了,”莫安命笑了,嘴上布满了血污,有些可怖,“还是老头子好啊,早就给我安排一个这么如花似玉的媳妇。”莫安命当然知道自己爷爷的良苦用心,莫家势微是必然的,韩家却是如日中天,将莫安命托付给自己的老兄弟也是无奈之举。莫安命佩服祖父的安排,却不喜这样的手段。
韩暮雪轻启朱唇,倒不是回应自己二哥的话,看着血流不止的莫安命,道,“我要走了,或许以后再也无法保你,你要多多保重。”
韩暮雪要走了?莫安命有所耳闻,这样的人本就应该具有更广阔的天空,倒是莫安命耽误她了。
莫安命强忍着痛楚,“这婚事本就是块遮羞布而已,若是要退婚,我没有意见。”莫安命本就不喜老爷子的做法,让一个女人的家族保护自己?那不就真成一个笑话了?再说,自己也确实配不上这样的女子。
韩烟河有些喜出望外。只是韩暮雪依旧继续淡淡地说着,“我韩家说一不二,嫁给你我也认了。”又和以前一般,莫安命又一次被拒绝。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何这么蠢,把家族的脸面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的多。
“奥,那你就是喜欢我。”姜山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把头歪到了一遍,自己这山主着实有些不要脸了。台下的众人也都在狂吐不已。
韩暮雪与她雷厉风行的二哥不同,说话不带一丝烟火气,真如掉落凡尘的谪仙一般,继续说道,“我来这摘星府也八年了,八年你未尝一胜,我一直在想失去家人对一个人的影响能有多大,大概莫过于此了吧,不过我还会帮你,“韩暮雪顿了顿,“寒泉山弟子不准参与和莫安命的比斗,违令者逐出山门。”
台下山呼遵命。如雷声滚滚一时不绝于耳,首席弟子的话在寒泉山还是十分的有分量的,毕竟山主平素不喜外出,首席便代表了山主的意志。
韩暮雪走时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莫安命,“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
莫安命受了韩家不少恩惠,不知道是韩家老家主授意还是韩暮雪一厢情愿,总而言之,莫安命谢过了。
不过莫安命苦笑不已,虽然对于韩家心存感激,但万一他就喜欢被人揍的感觉呢!怎么可能有人这么贱,但莫安命是真的需要!
多年前,莫安命十岁便突破了地境,是摘星府最为年轻的天境高手,自莫家老家主驾鹤西去后,莫安命的修为一降再降,今日已经彻底沦为废人。先天一重境,意味着这个人刚刚踏入修行门槛!不过也没几个人对莫安命感兴趣,若是有人强势崛起,那或许还能吸引不少眼球,提供不少谈资,可这位莫山主明显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