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杰问起奶奶的情况,周仓这才说:“你奶奶不让告诉你,她住的地方很隐秘,外人没有人知道,我也是整整找了半年呀!她身边有那个玲珑,还有我那个外孙女元华伺候着,每天坚持练功,打坐,诵经,身体很好。不过她对外界的情况却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可以说比你还了解。哎,贾义士,在这之前,你在镇子北边有没有发现一辆放着轿帘的篷车,打死军兵,朝着这个方向跑了?”贾九说:“是啊!我好像还听见说是...什么,团长...太太,要去...莱芜......”“不对!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就是跟踪他们来到这里的,车里根本不是什么团长太太,是张宗昌的堂弟和一个叫野村的日本人。他们也不是去莱芜,而是绕道去泰安!”“去泰安干什么?听说张宗昌不是被蒋介石赶跑了吗?”天杰不解的问。
“张宗昌跑到了德州,想起来寄存在岱庙里的一对宝物,就是被白龙岭土匪从你们尹家抢去的那一对狗头金!就派这三个人前去拿回来,那个赶车人是他的特务营长李宝才,前年就是他从姓聂的那小子手中骗来,又被张宗昌夺去的。其实,这次他一定另有目的。”听周仓一说,天杰又问:“老前辈,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啊?”周仓小声说:“我在黄河渡口的饭馆里,偷听了他们的谈话。然后告诉了你奶奶,你奶奶说,她已查明,那个警察厅长李度安,就是你父亲那个结拜大哥林寿年,他鉴定狗头金是假货,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当年你父亲从赵六手里接过来的,就是这对物件。现在看来张宗昌并没有完全听信李度安的。你奶奶让我追踪到底,嘱咐说,一定不能让宝物落到日本人手里,她已探听到,那个李营长已经暗中被林寿年收买,这三个人在回来的路上,必然会火拼争宝,让我见机行事......”
天杰和贾九顿时恍然大悟,暗暗佩服老太太不仅武艺超群,而且智谋过人。二人一时不再言语,都在思考着要不要跟老侠客去夺宝,,虽说这是大事,可寻找芙蓉也很重要......。周仓见状,就问:“你们光听我一个人说了,可是我还不知道你们是咋回事唻?难道...难道...你们真是......那些大兵要抓的...共...共产党?”“不不不,老人家,绝对不是,这两年多我跟天杰一直都在练武,根本不认识...什么...共产党!”贾九说的没有底气,因为此时他已经感觉到,齐淑娴和死的那个李曼云可能与共产党有关系,自己与天杰已在不知不觉中,牵连在内,惹上了麻烦!为了解释明白,贾九便把二人来的目的和遇上齐淑娴她们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对老侠客说了一遍。
“这事啊,你俩做得对!我就赞成这样的年轻人,这才是侠客所为嘛!就像我年轻那会儿一样,什么这个党啊,那个派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们的本分!对欺压良善,残杀无辜的坏人决不能留着!”周仓的话,在天杰听来,心里格外舒服,敬佩老侠客快意恩仇的豪放性格。
当东方升起来启明星,预示着拂晓即将来临。周老侠便敲开了那家猎户的门,这是一处坐北向南的独院,北面是五间茅草房,四周是石头“干打垒”砌成的院墙。开门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男人,把几个人让进屋里,掌上豆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来人是周仓后,就说:“哎呀,是,是周老伯!他们...是......”众人细看此人,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子不高,是个矬胖子,紫微微一张圆脸,连鬓络腮的胡子茬,说话声音洪亮有力。周仓让天杰把淑娴放下,坐在蒲团上,然后指着天杰和贾九介绍说:“这是我的两个徒侄,要去编柳镇找人,走错了路,救了这位姑娘,由于她腿上受了伤,不能行走,没处安身,正巧碰上我啦,就领到你这里歇歇脚,也好顺便瞧瞧她的伤势。”听了这话,那人微微皱了皱眉,面露不悦之色,但是没言语,随即出了屋门。把这老少四个人弄得很尴尬。为了弄明白原因,周仓也跟着出了屋。
天杰是个火爆脾气,就小声嘟囔说:“嗐嗐!在外面等了半宿,原来是这样的朋友哇?不凉不热的。”话音刚落,没想到,帘珑一挑,从里屋走出来一位老太太,年纪有六十多岁,满头白发,一张瘦削的脸上爬满了皱纹,拄着一根木棍。一出屋门,很和气的和仨人打着招呼:“哎呀,对不起啦,我在屋里听见是周大侠来了,就赶忙起床,多有怠慢,还请各位见谅啊!我儿子生性有些木讷,平日话语不多,遇上事就更加像个木头。也许你们不知道,北面的庄子里来了些大兵,从白天就折腾,都来了三趟啦,说是搜查什么...什么共...什么党,说打死了两个,有一个受了伤向这边跑了。他们听说我儿子能看红伤,昨天晚上硬说我儿子藏了逃犯,把我儿子还打了一顿。你们说,我儿子冤不冤,你们这时候又来叫门,是他心里有怨气,所以产生误会,但是,也怕你们在我家遇上危险,对不起朋友哇。”这老太太一字一板,说得入情入理,听起来比一般的山野农妇好像多了些文化底蕴。
齐淑娴初见这位老太太,好像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觉得既面熟,有亲切。回味刚才天杰说得那句话,太有些伤人,赶忙替他道歉说:“老婆婆,对不起,是我们误会了您儿子,我向您老人家陪个罪。”说着就要起身鞠躬,老太太急忙扔了拐棍,用手阻止,“不要不要,姑娘快别这样,你腿上有伤,就别折煞我老婆子啦!瞧你这个俊模样,一看就叫人喜欢,嗯,长的像......一个人,哎,姑娘,哪里的人啊?”老人一边问一边打量,淑娴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没理由撒谎,就说:“老人家,实不相瞒,我们是铁道北贾平镇的。”一听这话,老太太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你是不是姓齐?”淑娴未加思索的回答:“是啊。”“你小名叫巧儿?你妈可是姓樊,叫樊春美?”
“老人家,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您......”淑娴在极力在脑海里搜索对她的印象,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听老太太说:“咳哟,这可太巧啦!孩子啊,我是你的大姨妈呀!我叫樊春芳,你有没有听你妈说起过啊?刚才那个不会说话的,他是你表哥,叫苗大庆,虽说有点憨,但是可不傻......”“哎呀,原来是大姨妈,小时候听妈说,你们住到很远的山里,我还以为很远很远,原来也没有多远啊?......嗯,可是,为啥就这么多年没了来往?”淑娴不解的问。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唉!说起来话长啊!十五年前,你姨夫在山上打猎,误打误撞,打死了县长的小舅子,惹下大祸。原本想藏进你家躲躲,可是你爹怕受连累,拒不收留。你姨夫一气之下,逃门在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到现在音信全无。那个混蛋县长就命人抓了你表哥大庆。说是要父债子还,非要让大庆给他小舅子抵命不可。正巧赶上民国政府派往省里的特派员路过这里,说这不符合民国新法律,应该释放,可是那狗官硬顶着还是把大庆关了五年大狱。幸亏换了新县长,才被放出来!五年哪!孩子,我是两眼哭瞎,到处乞讨,我右腿的膝盖骨,就是生生跪伤的啊?我们原本住在编柳镇,大庆出狱后,怕死者家里人寻仇,就秘密搬到了这里。打那时起,大庆发誓,以后绝不与齐家来往......”
淑娴听完,顿觉恍然大悟,暗自埋怨自己的爹,薄情寡义。望着眼前这张挂满泪花的老脸,心里不是滋味,“大姨妈!唉!想不到您和大表哥受了这么多苦!天意如此,让我来到这里,替我爹我娘赔罪来了!”说着一头扎进老人怀里呜呜恸哭。外面的苗大庆正与周仓谈从昨天家里发生的事,听见屋里的哭声,不知发生了啥事,急忙进屋。见到此情,脸上一片茫然,正待要问,一旁的贾九把他拉到一边,做了介绍。苗大庆虽说脸上略带愠色,但对这个表妹的到来,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毕竟是十好几年没见的亲人啊!接下来,经过互相的介绍,自然就成了一家人,天亮之后,大庆到镇子上买了点米面和蔬菜,大家一起动手做好饭菜,围坐在一起,一边吃着,一边谈论下一步要干的事。
大庆从天杰的话中,得知他和贾九是要去编柳镇,寻找妹妹,就问:“尹小姐什么时候去的编柳镇?到底是咋回事?我那里很熟,经常去。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去找!”没等天杰回答,贾九就把李占魁说的李小花的事,以及自己的怀疑说了一遍。大庆听完,就说:“听说两年多以前,那个许禄是买了个小女孩叫李小花,要给他傻儿子当童养媳。可是,他那老婆忒是狠毒,是个‘母老虎’,整天打骂、折磨她,那孩子小小年纪,受尽了苦难,说起来叫人心酸啊!前几天,我去祖茔上坟,听乡亲们说,母老虎逼迫她要和那个傻小子圆房,女孩不从,遭到毒打,她便假意应允,半夜,在哄骗那傻小子睡着以后,偷偷跑了出来。第二天,许家人找遍了附近的沟沟岔岔,回来就说她跳崖死了,还特地在原地造了一座小坟。当时,多数人都不相信是真的。谁知三天后,有人看见,有个自称李小花父亲的李老汉,在那座新坟前,哭得十分伤心。照我说来,这小姑娘可能不是尹小姐。”
他们正在屋里吃饭,忽听门外有人敲门,“咚咚,咚咚咚!”敲得很急,大庆咬着后槽牙说:“不好,可能那些当兵的又来了!他妈的,我跟他们拼了!”说着,拿起猎枪就要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