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芙近来是出奇的身子不痛快,以前从未这样过。大概是入夏,食欲不振整日无力多眠。
“今天身子还是不爽?”晚膳后,司泓走到若芙屋中,柔声问了句。她见是司泓,仍勉强挤出一丝笑。“比起昨天,已经好一些了。”
“脸色摆在那里,还要骗我。”他的大手暖暖的抚过若芙的脸颊。“小厨房做了些开胃的川菜,你可要试试?”
“川菜啊!”若芙眼神中终于有了些亮色,自小便在巴蜀天府长大的女孩子,大半年没碰过川菜,仿佛舌头都快失去味觉。“瞧瞧你,若现在你说你不舒服,那一定会叫人觉得你是装的。”
司泓见她有了些精神,欣慰的笑着。
一桌的鲜红辣椒,剁椒鱼头、辣子鸡丁、水煮肉片,连清炒了一份蔬菜都没忘丢几瓣小辣椒进去。“难为弘王殿下了,叫一个江南厨子学做川菜。”若芙只夹了一筷子鱼肉进了口中,眼泪便不自觉充斥了双目。
她害怕司泓瞧见,便暗暗低下头。
“怎么样,味道可还正宗?”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若芙点了点头,“司泓啊,你会不会想我们小的时候?”
司泓两只手攥在一起,下巴倚靠着。脑子静静回想着秦郡的日子。“我更喜欢现在,你只属于我一人的时候。”
烛芯燃烧着发出吱吱的声音,像在催眠着她们。“你问过我,为什么不娶心兰对不对?”
“你可不要告诉我,是因为这么多年都在等我这样的话。我可不想听,听太多,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玩笑着抱怨道。
“白芨她是废太子的人。”
若芙惊叹之余放下了筷子。“她怎么会?当初她可是死心塌地的喜欢你,怎么会…”
“今日我与白芨,把话说开了。”
“你要如何,你该不会要杀她?”
司泓淡笑一声,“在你眼里我便是这般残暴,怎么说杀就杀。”
“孩子生下来后,她便会受到惩罚,最多只是被幽闭在她自己屋中,我当然不会叫她至死。”
若芙轻轻点了点头,又拾起筷子吃了起来。
“那…孩子要如何?”
“白芨只说,要给孩子取名叫慕儿。便别无他求了。”
“司慕,即思慕。白芨对你,也当真是用了心了。”若芙叹道,放下了筷子表示不愿再碰,毕竟身子甚不爽,即便是合胃口的川菜,也只浅尝几口便罢。
司泓凑近了她,贴在她的脸旁,小心问着,“你想,做孩子的娘亲吗?”她怔了半晌。“白芨怀胎十月的孩子,我怎可…”
她乌黑的眸子中充满了惊讶。
“即便她怀胎十月,孩子也不可交给这样的娘来教。再者,孩子出世便交由你抚养,你才是真正辛苦的人啊。”
夜静静,风清清。
闽王府
“二哥既然答应,那我便着手开始准备。”蒙津的眼中能清晰的看到复仇的欲望。蒙阳则是深远的忧虑。“津弟如何打算?”
“我的两万兵马随时侯调,蒙奕这小子被父皇指派审查我,舒泉派一应之下四散陵罗各处,他一时间是查不出来的。只是二哥的闽州军,若要调派,则要以借口想欺。”
“借口,莫非津弟已筹谋好了借口?”
“自然,列年夏至,父皇都携宫启程南郊行宫避暑。南郊行宫不比皇宫戒备森严,届时就算我们攻到行宫门口,行宫哪有所察觉,再从皇宫调兵也来不及。而调遣五万闽州军的最好借口,便说七皇子蒙奕携弘王司泓谋反。我与二哥是起兵援救圣驾,到时说,父皇已被蒙奕杀害,我顺理成章的扶二哥上位便是。”
蒙阳察言观色,轻声道,“只是闽州各府县的主将,恐怕没那么好欺瞒。”
蒙津成竹在胸。“闽州远于杭州这些年,朝廷拨出的钱饷多半都被户部吞了一大半,故各地将官心生埋怨却敢怒不敢言,此时银两收买最为有效。”
第二日。
若芙拗不过司泓,还是答应了请个大夫来把脉。这一下却将二人都惊慑到了。
若芙已有一月身孕。
惊喜之余,司泓很明白若芙在担忧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就要与公主成婚。可是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带着你,无论我在哪里,我依然会顾着你。”
“毕竟,你现在有了我们的孩子啊。”
若芙安心听了司泓的话静静地躺下睡去了。他给予了自己诺言,故她只闷着头相信司泓。
五月初八,司泓与静愉在公主府成婚。
只是偏偏这一夜,白芨的孩子出世了,刚出生便被乳娘抱走,独留下了白芨与一个侍女。
魏尹附在司泓耳边低声道,“白芨生了,孩子已经被抱走了。”
司泓瞥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新婚椒房,静静道,“府里的事情你去办,今日陛下与贵妃亲临,我无法脱身,这两日若芙刚有身孕,整日躺着,叫乳母先喂养着,过些时日若芙身子恢复了,再让乳母抱去她屋中就是。”
房中,六公主盖着大红盖头,端坐在床榻,静心等着驸马。司泓面色沉沉掀起盖头,与娇美的新娘四目相望。
“蒙蔷,我至今不明白,为何陛下会将你赐婚于我。”司泓冷声道。静愉心中一阵冷落,“许你做陵罗国的异性亲王与驸马,莫非还委屈你了?”
他淡然一笑,脸轻扬灌下一杯新婚酒。
“只是你我从前相见,我只觉得你是个出生皇家而未长大的小女孩。却不知道,小女孩也惯会用手段,是公主你长大了。”
他暗指静愉罚跪白芨一事。
“你倒是很护着白芨?”
他黯然了些。“白芨的孩子,今日出世了,她自即日起会被幽闭在她自己的房中自生自灭。只是往后的日子,我再走进公主府的院中,都会想起当日公主你惩罚白芨的模样。”
静愉眼中闪过锐光。“白芨便罢了,只是听下人说,你府里还有一个女人是不是。”
司泓忽得转过身,凑近了静愉。他盯着静愉眼角下那颗泪痣,转而又逼向她乌黑的眸子。“那个人,你若动有任何不好的想法,你试试。”
静愉不怕。
“新婚之夜,旁人吹灭灯烛春宵一刻,不曾想我与驸马竟是在立规矩的。”她丢掉手中握紧的绣着鸳鸯戏水的红手帕。“规矩既立下了,往后好好过日子便是。”司泓回应道。
“只是还望你心中明白,公主有公主自己的日子,我也是。”
司泓望了一眼床榻,喜庆鲜艳的正红色中央,安然躺着一块白如雪的丝帕。
“这是,何人安排的?”司泓指着这令人费解的东西,发愣了片刻便想通了。
静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亦看到那块格外引人注目的白丝帕,于是讽笑着答道,“明日还要向母妃交差。”
司泓无言,屋外站着的是贵妃宫里看着静愉长大的尚仪。这一夜,想来躲不过逃不掉。
“你说春宵一刻,我只觉得这本该值千金的一夜,像是在牢中度过一般。”话了,他吹灭了房中的大半灯烛。屋外的尚仪见灯灭,便快步离开了。
一阵阵疼痛下,她咬着唇硬是想把自喉咙中生出的如歌般悠扬的娇韵泯灭。司泓搂着她的肩趴在她耳边,伴随着浅浅地气息声不冷不热的说道,“公主本生的这样美,是司泓多想了。还以为公主拉上这床幔,会与当日惩罚白芨时有什么不同之处。”
“你想…你想说什么?”静愉憋的脸色通红,盯着司泓无半分情的目光。
“一样的不近人情。”
他抽身,坐起。
“这下可向贵妃娘娘交差了。”
雪白的丝帕上,多了星星点点的鲜红,像是樱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