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白芨便到了司泓屋中,。“听爷说了,今后爷的书房就交由姐姐来打点,还真是劳烦姐姐了。”
“你有孕在身,我这样也算报答了司泓。”想起昨夜,她的脸如发烧一般泛着红晕。
书房之中,一切虽看似陈旧,却也温暖。
她只嗔怪一声,“如此也罢,那我便先回去了,爷是军旅粗人,虽这样说,却也偶尔爱翻读研磨几本兵书,那文房四宝皆是御赐的佳品,往日里我都不敢轻易触碰只怕失了手,姐姐可千万不能大意了。”
若芙顺着一瞥,至此却真不曾好好打量一番,想不到堂堂帅府之中,此处更像走进了文人雅士的私家书塾,白芨见她秀气的眉忽然皱了起来,思量一番又道,“爷向来景仰读书人,虽从了武,官及三品,但读书写字,也从不曾懈怠过。若不是要操办搬去新居,军爷这书房我也早想请工匠来修葺一番,有时外出打仗,书房便一月半年的无人问津,故陈旧了些,姐姐这些时日先委屈着,今日已派府上的下人去吉庆坊的新居…”
话音未了,一个小厮冲进了房中。
“不好了…不好了…”小厮扑通一身跪倒在白芨脚下。“白小姐…新宅…新宅闹鬼了…”
白芨与她面面相觑之间,她缓缓开口,“大白天的少在此糊弄人,新宅自陛下赐给军爷后还未曾拾掇过,再满口胡言乱语,打发去马厩里做苦役!”
小厮被白芨两句话吓得连忙磕头,“白小姐,千真万确,小的亲眼所见。”
“此事可不容小觑,不如听它把话说完。”若芙压低了声音,格外从容的模样却让白芨多了一份担忧。“是…是新宅的后花园有一口枯井,井里居然有一具女尸。”
白芨认定这是朱汎所为,若司泓搬去吉庆坊,则与蒙奕之间暗自联络再无任何阻碍,因七皇子府只在皇城宫墙外。二人强强联手,太子却有恃无恐,恐终有一天太子之位易储。
“可报官府?”白芨故作镇定。
“小的不知…小的不知…”
此时官府衙役已团团围住吉庆坊,女尸已被捞出,司泓仍旧一副淡然的模样,“大人,可得出什么结论来了?”
“回爷,这具女尸的颈部明显有被人所伤痕迹,颈部骨头早已断裂,想必被人所伤毙命被抛入井中。”
魏尹喃喃道,“舒泉掌…”
司泓瞥其一眼,“你说什么?”魏尹附在司泓耳边道,“军爷,我断定这尸体生前被舒泉掌所伤而亡,舒泉掌…”
“舒泉派,杭州第一武派,而舒泉派一向为太子所用,为的是清理一些阻碍太子利益的人,魏尹,看来咱们府像是得罪太子殿下了。”
魏尹意味深长的望了司泓一眼,“军爷之意,府中与太子府唯一有关联的则是白芨小姐,莫非白小姐透漏消息,太子府的人才会由此一举,枯井女尸这般大的案件,大理寺必然上报刑部,而刑部尚书向来是太子的心腹,太子再去陛下跟前一闹…”
司泓脱口而言,“所以陛下最厌恶的就是党争,这样一来,我搬新居一举则实打实的成为了太子与七皇子之间的党争,白芨想的可真周到。”
“府衙大人,井中的女尸是我府上的家仆,是我派来归置这一出宅院的,想必失足落水而溺亡,这等小事还是不劳烦官府,还劳烦府衙大人无需上报。”魏尹一个眼色,一袋碎银就落入府衙手中。
蒙奕风尘仆仆的赶到,“怎么了,听说闹鬼了?”司泓一声叹望着蒙奕这一脸滑稽,分明满肚子恼火却藏着暗笑,“殿下放心,只不过一个家仆失足落井,下人们小题大作罢了。”
“事已至此,既死的是我府上的家仆,那后事皆有我府来打理,府衙大人今日您多费心了。”司泓一言,望着府衙满意而归,凑在魏尹身侧,“府里的下人一直是白芨在管着,你仔细查查死的是谁,什么身份。”
蒙奕自察事已了结,一脸坏笑,“我说司泓,你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小心本王给你顶苛待下人的帽子,让你在杭州城臭名昭著。”
司泓会意一笑,“岂敢,陛下前些日子赏您的那座惠山奇石想必您已归置入府里了,不妨让属下一开眼界?”
…
白芨正在府中此刻坐立难安,“朱大哥,你当真是疯了,天子脚下杀人当真这么随意,一定是疯了。”
朱汎不以为然的望着白芨,“人可不是我杀的,舒泉派的杀手是一等一的陵罗高手,我不过是禀报了太子殿下,谁能料到他竟这样大手笔。”
隐隐听得门外传来动静。
“军爷回来了。”
“白芨,司泓已卷入太子和七皇子的党争之中,你好自为之,不要走错了路。”话了,朱汎一阵风似的从后院翻墙而出。
若芙窝在书房里,望着屋外雪花纷落,痴痴地目光滑过一切,白芨悄然而至。
“姐姐如今,不单是替白芨料理着书房,连伺候军爷这样的事儿,您也分担着了?”她不徐不疾的说着,表面云淡风轻,可心里却冒着一把火,打翻了几坛醋似的。
若芙无言。
“姐姐,若是云溪公子知道了,心里会是多么痛苦。”她搂过若芙的娇肩,在她耳边的恶语如刀子般扎着她的心。
若芙冷了脸。
纯儿端着一碗药,正飘着热气,慢慢经手到白芨这里。“姐姐婚约在身,想必这样的事情并不光彩,白芨来帮你可好?”
她瞥着白芨,“你要杀我?”
“我怎敢。”
纯儿在一旁帮腔道,“杨小姐,这是主子为您煎的避胎药。”
两人的注目下,若芙心中暗怕。如若真的怀了司泓的种,岂非真的要在这里待一生一世。
她还是想走。
轻笑间,若芙端起这碗药,轻轻扬起脸,便喝了一下去,虽苦,却并未颦眉半分。
白芨心满意足的扶着纯儿悻悻离去。
她又陷入沉思。
司泓回了府,望着她澄清的眼眸。“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随之他一眼看见了案上的空药碗。
“这是什么,你喝了什么药?”
若芙轻扫了她一眼,敛着那颗心,淡淡地回答了一声。“避胎药。”
司泓眼如矩。“好…好…昨夜又是你在报复我是吗?”他怒了,怒自己真的一次次被她的温柔刀割伤,却毫无办法。
她按耐住滋生的情种,“是。”
魏尹急匆匆闯了进来,“爷,太子殿下到了。”司泓来不及伤心,狠狠瞪着她。“杨若芙,你不要以为我会退缩,我会好好看护着你,这座牢,会越来越坚固。”
说罢,他转身便走。
她眼中噙着泪水,昨夜分明是真心,可她必须这样做,今后无论如何是仇敌,她做不到就这样沉溺。
太难,太累,太迷茫…
司泓扭身已走数步远,蒙津已威凛地坐在正厅等着。“太子殿下驾临,属下有失远迎,还请殿下降罪司泓。”司泓手心捏着一把汗。
蒙津沉沉道,“今日本宫也是偶然听闻,父皇御赐司将军的府邸竟发生了这样的事,司将军与本宫向来相交甚疏,不知今日贸然来访,可有打搅到将军。”
司泓心里暗骂着,只卑着身子,“太子殿下莫要取笑于臣了,臣怎敢不尊太子殿下。”蒙津放声一笑,“你与本宫,好歹是皇家表兄弟,何必要如此拘礼。”
转而他又哀叹一声。
“姑母若是当年肯听父皇一言,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太子一言,司泓暗里瞠目望着他。是了,这般品行的人对自己的母亲指指点点,他又怎配?
司泓还是沉得住气的。
隐隐听见后院传来一阵女人的惊叫,那是受惊后歇斯底里的呐喊,司泓向角落的魏尹使了个眼色,魏尹会意,悄然离开。太子唇角微扬,似是没有听到,“司将军这旧府,实在是简朴了些,朝中官及三品的不论文臣武将,何人在杭州的府邸像司将军这样。”
“更何况,将军是这样一个为朝廷立下赫赫军功的皇家亲属呢?”他狡黠的笑着。
司泓抬眼望去,一眼望中蒙津那双深邃的眼。陵罗蒙家的男人,都是出奇的清秀,极有着江南人的书生气,老皇帝蒙禄在年少意气风发之时曾被称赞道,“人如玉,世无双。”
而偏偏蒙津,生的极高大,且壮而结实,绝非江南人之貌相,却像北境武人之后。仔细打量,蒙津的五官不及蒙奕半成的精致,可唯一不同的在,蒙津那双眼,实在是妙的。
也许是其他五官过于平庸,而凸显两只眼的不凡,故司泓一抬头,第一瞬间就是望向他那双眼。“一砖一瓦,一丝一缕皆陛下所赐,臣感恩戴德,且臣是军旅粗人,不会拘泥这些小节。”
太子眼睛骤然眯了起来,想必想捉住什么细节来整治一番司泓是难了,而今来的目的,又非闹得一个僵局。
云碧死的模样极惨,是被亵渎之时,不忍屈辱的挣扎,那猥亵之人却不想下手如此之惨重。那声惊叫,是活生生撞见这一幕的若芙。
她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