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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恶(一)

那是名为“恶”的存在,从看见那个“东西”的第一刻起,无数疯狂的念头就在疯狂的冲击着阿金的大脑。

没有人能理解那一刻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见乔治疯狂的攻击那个“东西”,阿金疯狂的想攻击阿比,安塔娜西亚护在阿比身上疯狂的承受着阿金的攻击。

即便安塔娜西亚连同阿比一起倒在了地上,阿金依旧在挥舞着那把曾经守护过她们无数遍的木刀,疯狂的敲打在安塔娜西亚的背上。

阿比恐惧得发不出声音,泪水模糊了双眼,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茫然的垂落。

安塔娜西亚死死的抱着阿比,生命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即便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仍旧在使用自己的身体死死的护住怀里的那位小姑娘。

艾伦僵立在旁边,宛如一座石像。

这个时候,阿金已然变得混沌的大脑之中闪过一副画面——那是一个站在破旧木质地板上的男子,他右手提着木刀,刀尖自然垂落在脚边;左手虚握成爪,手肘前伸与地面平行,掌心向上,如同在紧握着什么;双脚左前右后,不丁不八,宛如一颗松树般的站在那里;他使着平静而又不平静的声线对着他发问:“金,你知道吗?木桶能装多少水决定于它最短的那块木板,而人类是一只由‘肉体’与‘灵魂’所构成的木桶……金,回答我,你是灵魂拖累了肉体的那种人还是肉体拖累了灵魂的那种人?不要给我用声音回答,用你的灵魂与意志来咆哮!”

强烈的意志冲垮了桎梏,理智回归,眼前的一幕疯狂冲击着阿金的神经。

他伤害了他本应保护的【家人】。

然而,另一股更为强烈的声音于此响起:不要在这里停下来!不能在这里停下来!

绝望与希望,自责与责任,两者同时冲击阿金的大脑。

最终,阿金的脑海当中只有三个念头:阿比在哭,需要有人过去安抚;安塔娜西亚重伤,需要及时的医疗急救;乔治正在战斗,需要战力上的补充。

于是,他顺着那股疯狂的架势大喝:

“阿比!”

阿比躺在地上,落着眼泪的眼珠子转向了阿金。

“安塔娜西亚!”

安塔娜西亚躺在阿比的身上,毫无反应。

“艾伦!”

艾伦仍旧如同石像般僵直在那里,听到阿金的爆喝后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乔治!”

正在与怪物对抗的乔治不由松了口气,暗道:终于来了吗?

“老子还没有死!”

不知道为什么的,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讲,阿比却止住了哭声。

“艾伦保护她们,阿比给安塔娜西亚看伤势,我……砍死那只怪物就回来!”

言罢,阿金径直的往着那头怪物冲了过去……

时间,倒退回阿比获救的那个早晨。

在阿比给了艾伦一个拥抱后,队伍里的成员总算完成了对阿比的“欢迎仪式”。

兴许是为了弥补阿比昨天晚上没有好好吃饭的缘故,安塔娜西亚把早餐做得特别丰盛。

虽然说早上不适宜吃太多什么的,却也仅限于“晚上好好睡觉”的那种状况,实际上无论是阿比也好,阿金也好,乔治也好,都急需补充大量的热量。

吃过早饭后众人活动了一会,乔治让他们躲到远一点的地方,他和阿金去处理一下手尾。

阿比有一点担忧,安塔娜西亚见状揉了揉阿比的小脑袋。

阿比盯着安塔娜西亚,安塔娜西亚对着阿比柔和的笑了笑。

阿比深呼吸一下,眼神变得坚定,双手握拳在胸前,向着乔治和阿金大喊:“乔治!金!我会等你们回来的!”

乔治愣了一下子,思考一会才明白这其中的寓意,回了阿比一个“安心”的微笑。

旁边的阿金则是鼻孔看人,仿佛在说:你这个小屁孩在说什么屁话?

见状,阿比鼓起了脸颊,小跑过来,非常非常认真的盯着阿金,对他重复一遍:“金,我会等你们回来的。”

这下子轮到阿金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迟疑了一会,才蹲下身,保持与阿比等高,盯着阿比的双眸:“嗯。”

得到阿金肯定的答复后阿比笑了笑,小跑回安塔娜西亚身后,接着从后面冒出一个小脑袋,小心翼翼的,对着两个男人挥了挥手。

两个男人各自以各自的方式回应了小姑娘的道别,随后才共同离开了营地。

另一边,“魔女”失踪的事情已经在村子里传播开来,但由于监狱里的守备人员全体被击晕以及乔治做了点掩护的缘故,密道尚未被发现。

曾经抓到过阿比的那名长老,在知道消息后便带着自己的护卫队在村子外搜索魔女的行踪。

或者说,他一如既往的在徒劳的搜索着,“可能会有魔女的地方”。

之前的这种方式给他带来了荣誉,现今的这种方式却给他带来了灾难。

战斗以敌人的偷袭开始。

两声枪声,两颗子弹,击倒了他的两名护卫队成员。

敌人冲出来的那一刻,他就根据对方的衣着与气势认出了是村里的后辈所说的“魔女”身边的那两个“非常厉害的家伙”。然而他们这一边即便武器上有所劣势,却有超过二十名成员,其中还包含了五名弓箭手。

年轻长老觉得他们有机会打败对方,即便对方在武器上占了便宜。

然而,年轻长老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战斗有时候不能只看战力上的对比,而是体力、技术、智慧与意志四者的结合。

仅以体力与技术而言,年轻长老的护卫队成员都是打猎的好手,即便有所差距却也不足致命。

再论智慧。即便他们缺乏与人战斗的经验,战斗智慧上可能有所缺乏,再加上这里是对他们更为熟悉的打猎地盘,即便有所劣势仍旧不足以致命。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在人数上的优势。十倍的人数优势足以抹平这三者的劣势,甚至反占小优。

然而年轻长老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以为他的护卫队成员都是敢于直视死亡的勇者。

可是归根到底,他们只是一群懦夫!懦夫!

正是由于恐惧死亡才会去相信……不,强迫自己去相信那种可笑的谎言。

从对死亡产生畏惧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行动就与“勇敢”二字沾不上边。

对方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使用的并非“致死”而是更能打击“士气”的攻击。

惨叫!嚎叫!尖叫!

三者击破了护卫队员们的心防。

于是变得恐惧!变得畏惧!变得不敢攻击!

他们开始忘却自己的身份,从一名“战士”退化为了“散兵游勇”。

他们开始忘却配合,比起攻击对方,他们更想保护自身的安全。

他们变得保守,变得胆怯,开始将希望寄托于“不知道存在于何处的战友”,并且劝慰自己,“即便少了他一个人仍有一群人”。

然而实际上已经没有了!

没有了!

没有了!

在所有人都想着“少了他一个也无所谓”、“保护自己更重要”、“总会有战友去面对野兽”的时候,他们已经把毫无防备的后背留给了野兽。

逃跑!

逃跑!

逃跑!

从他们不敢主动攻击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便与逃跑的懦夫无异。

明明是可以与野兽拼个你死我活的群体,在发生逃逸现象后会变得毫无威胁!

明明能够打退、甚至反杀野兽的群体,在产生畏惧之后却沦为了野兽随意杀戮的对象!

这是在人类历史上也出现过无数次的,不可思议的,“弱小”的一方对“强大”一方的屠戮!

他们需要一名“勇者”!

他们需要一位“勇者”站出来!带领他们!

然而!

已经没有了!

没有了!

没有了!

失去“勇者”的文明!没有“火焰”的文明!忘却“勇气”的文明!

不过是一盘散沙!散沙!散沙!

比起眼前的困境,更使年轻长老感到绝望的是“真实”!

“勇气的真实”!

失去“勇者”的文明无法跨过灾难!无法跨越绝望去缔造更高的文明!

他们就如同失去了抵抗能力的人们,毫无遮掩的暴露在残酷的自然界之中,一点点病菌就能使他们万劫不复!

在文明的世界,这种疾病有一种专门的名字:艾滋!

艾滋本身并不会致命,失去“勇气”也不会对文明造成任何损伤。

然而!

失去抵抗能力!顽抗能力!反抗能力!在黑暗密布的宇宙当中就是最大的损伤!

绝望!

无力!

灾难!

在没有了面对这些东西的“武器”之后,他们已经没有了未来!

他们一族已经没有了未来!

任何一丝挑战!任何一丝灾劫!都足以使他们万劫不复!

然而现实当中存在无灾无难的“伊甸园”吗?

没有!

没有!

没有!

所有的文明……所有的人类都是依靠跨过无数的困境!挑战!逆境!从而存活于这个世上!

失去“勇气”的文明无法存活!忘却“勇气”的人类无法生存!

那就是自然的法则!那就是即便连【神】也要战战兢兢的为之恐惧的原初法则!【神上之神】所制定的至高法则:【天赐毁灭】!

在幻境与现实的夹缝之中,年轻长老仿佛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呢喃:

【没有抵抗能力的东西没资格存留于世上……】

冰冷的刀身抵在年轻长老的脖子上,在意识沉没于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所听见的是一把年轻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沧桑与悲凉的氛围默默的念道:

“下辈子,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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