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突然的晕倒让警察们赶紧上前叫了急救人员,我和她是分开的,我被单独叫进去的,在进去的那条路上我看到了这栋楼里唯一见过的几个租户,在很黑的夜晚回来的时候。他们路过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好像丝毫记不得我是谁。我被叫进去的房子是一个单独的很小的空间大致仅能容纳的下三个人,里面只有一间很长的桌子,四面都是墙壁,空间及其压抑,我不知道的是在另一旁的房子里有无数双眼睛看着我,观察我的一举一动,他们面色凝重,可能是对这个不停乱动,摸着脑袋大笑的人有着很大的疑惑,一位警官进来了,手里夹着一个文件夹,制止了我好几下,让我坐在他的对面坐下来。看着我那不停转动的眼珠,房屋缺少空气,我感觉我的脸像火在烧,他问我是否知道房东、平日都会去到哪些地方、在哪儿上学工作。我如实的告诉他,我很少出门,我不读书也不工作,我不认识房东,他接着说,可是你的母亲说你告诉了她房东会得到拆迁款,我说是的。我知道他不信的同时我也知道我自己一次连续谈话时间不能超过十分钟,而且越是密闭的空间我越是不自在,我的瞳孔开始涣散,我不能够控制我自己的手脚。我能明显每一分钟的时间都拖的很长,中途换了好几个人,反复问不同的问题。我开始大笑,是的,我已经开始在半空中,我的背后有一个人,我靠在他的身上,我俩绑在了一起,飞机舱门被打开, 15000英尺的高空,我能清晰看到旁边的白云,和从两面夹过来的狂风直往我鼻子里钻,戴上面罩的我的双腿被他勾住,他提醒我放松不要害怕,纵深一跃,我只感觉我的面部几乎被扭曲成了一团,我的鼻子前20秒都不能呼吸,找不到呼吸的地方,我只能嘴巴咬成一团,死死的顶住,我在空中被疯狂的旋转,没有重量的往下落,底下的一切都小得看不清,我只能感觉到身后的那个人拼命的让我睁开眼睛,伞打开了,我的鼻翼通畅了,就这样飘在了那一片洁净无比的天空中,一切这么美好。
审问连续了将近7个小时,直到我落入地面,我的眼睛开始有了对焦,可我身体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浑身瘫软,我想见我的母亲,毕竟我还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我问警察什么时候能够见到她,这是我的最后一句话,我记得,当时没人回答。他们只是让我好好回忆还有哪些没有说出来的尽快告诉他们,说实话这个类似的场面我见过,但不是在同一个房间里面,主人公也不是我,我记得那个房间三面都是白色但是有一面却多了一幅刻有一幅戴花的画,桌子旁坐的那个人很高,精致的妆容,神色一点都不慌张,警察询问了她同样的问题:你确定你最近没见过他?没见过,她很肯定,她穿着一件长袖紧身丝质的长裙,将背部拉扯得笔直,她的气质在人群中是绝对会被注意到的,皮肤透嫩得闪闪发光。脸部的样子,我的记忆在径直往上,一直到面部眼部,还有额头眉部底下的那一颗接近藏住的痣,是的,我见过她,我记起来了,那晚下楼道的时候很晚,几乎已经没人了,我下楼,楼内的光昏黄,一动一动跳动着,和着我的步伐,在几乎快到底部的时候她把铁门推开,头顺势的看着那步伐声音的主人,她的眼睛正好和我对上了一秒,从上而下的眉眼中看出来了一丝疲惫感,她把头沉下去,高跟鞋从我的右边一步步的跨了过去,在楼道里不断的回响着,应该是她!湖面中的她和她眉眼中有着一样的记号,可是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画面,两个画面有联系吗?算了,不想了,因为我的母亲现在都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她晕倒了,她可从来没生病过,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她。
母亲当然见不到我,因为我和她已经被列入重点嫌疑对象了,警察告诉我我的身份信息至今在档案系统里无从查知,而母亲的身份信息和她原本的完全不一致,我听后很震惊,这点她从未提及过,我只知道母亲从来不会带我去任何需要证件的地方,在我有记忆以来我们也没去过任何外地,我表示我不知道,警察不停的提及母亲的种种情况,所有的都是我没听过的,我表示拒绝再听任何她的事情。可是还是没有停止,我感觉我的青筋开始暴起,我的脸和眼珠在不断的往上翻,我的手抡起旁边的椅子就开始砸了过去,在即将砸到他的那一刻我已经被摁倒在地,无数个人破门而进,接下来的我已经没有了记忆。我被关起来了,涉嫌很多种罪名,他们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是的和小时候别人看我的不一样,更加恶狠狠的了,特别是房东家的一家。
探视的时间是有规定的,我在后续的几天里分别被房东的不同亲友来看过好几次,有他的儿子、妻子和他的女儿。他的妻子来过好几次,要不是旁边的人拉着她,隔在我两中间的那块玻璃板一定每次会被她拍得粉碎,她握着女儿和儿子的手,指着我眼睛,我从她的口型中感知到的是:这就是杀你们父亲的人,你们以后不要放过他。我看着那个比我小得多的男孩子那对捏起的拳头和。旁边的女儿却一直在流泪,说什么都止不住,那对眼泪让我想起了以前学校里自己被欺负后,同学围成一圈,笑个不停,只有一个女生在一旁哭了。那眼泪好动人,我把脸趴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想张开我的手,我想抱抱她,告诉别哭了,没事,会过去的。可是我的手铐打不开,我只能张大了眼睛微笑着对着她,希望她能够抬头看过来,他们对我的反应产生了强烈的抵触,几乎是被吓到。马上叫来了守候在门外的警察,他们将我死死守着玻璃的我带走了,我又回到了那个黑黑的房间。房间里一共有六个人,我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进来的,见我不说话,他们也没理过我。他们还是在小声不停地讲自己的故事,有时候甚至会声泪俱下,他们的样子着实让我很厌烦,不光是因为每天大抵是差不多的内容,最重要的是他们让我完全无法入睡,他们甚至还讨论起我,说我很冷血,说我不苟言笑,说我这个黄毛小子竟然一点尊重他们的意思都没有,我不想去解释,因为我现在压根一点心情都没有。我只想尽快的想清楚为什么母亲要对我隐瞒那么多的东西?我到底是谁,我从哪儿来?
我的脑海中画面里曾经出现过很多次一样的地方,那个地方有绵延高耸的山,有一条碧绿清波的河,很多老人会在清晨将自己的衣物放进小盆慢慢走到河边将衣物拿出来,用木棍朝它使劲敲,脏水顺着流进小河,太阳光慢慢爬上山头照着画面金光闪闪,那条木制的船上有一位船夫从山的那一边将船缓缓滑过来,船桨在不停的摆动,船越来越近,光线直接打在那位渔夫的帽檐。光脚的渔夫从船的前身走到了后部,将绳子勾住沿岸的那一个块大的停泊区的锁链处。每一次都会停在这个地方,只是这一次多了一个母亲,母亲在船上朝着我走来,她像我挥手打招呼,如此的清晰可见,这是哪儿,可是画面又再次停了。
当然母亲不在我的画面里,她在另一个房间里,她和我一样,每日都会接受至少三次的审问,他们会把问题不同的形式,不同的时间反复穿插提问,他们手上的每一份纪录都会反复不停的对比,可是至今我还没说出一句话,我只是在不停的摇头点头,他们叫来了手语和唇语的老师,他们坐在边上不停的观察从我口中出来的任何一个字词,有的时候她们好像听懂了,有时候又互相做了手势好像又推翻了原来所做的定段,到了第五天的时候,那两个老师没有再进来,跟着进来的是我的母亲,母亲憔悴了很多,眼睛外围的那一圈细纹加深了很多,她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眼睛已经凹陷进去了好几尺深,眼珠红出来了血丝,好像头顶的白发突然都一下冒出来了,她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眼睛都没敢看着我,她哭了,泣不成声的那种,我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敢对着我说话。她是被叫来帮助警察做口供的,因为前几天她们似乎根本没从我这得到什么信息,警员示意她保持适度的冷静,她好像稍微缓和了一些。她坐在角落靠近墙角的地方,双手有点抖使劲压着自己的大腿。她只有在非常紧张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动作,女警官靠近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直点头。
警察再次问到我是否认识房东,是否见过他本人,我已经征住了,因为这已经是我数不清第几次被问,我的大脑对于重复的问题敏感度及其的低,我甚至连眼皮都不想从我母亲身边转移,请认真听我们的问题,可是你的母亲说你告诉过她,房东会收到一笔巨款,让她尽早的搬离,有没有这回事,母亲的头朝着我的方向,她的头没有变化,可是眼珠却好像在反复不停的摇晃,她是要告诉我什么,右手的小拇指的再疯狂的往内侧滑动,我还是没有反应,母亲抬头打算先开口好像要说什么,被手势制止了。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母亲手的微小动作,我的眼睛开始闭起来,留了一丝的缝,刚好能看到她的手上滑过的地方和在空中笔画的印记,母亲已经被旁边的一个女警官拉出去了,我的不配合让她们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办法,好像母亲这次来也丝毫没有太大的作用,母亲走的时候的背影是佝偻的,我才发现她好像是真的老了,怎么人可以突然一下就变老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闭着出现母亲穿上了婚纱,在整个酒席的正中间是,一桌桌,她举止那么的得当,身边的人被一群群的人艳羡着,当地的酒席摆满了几十桌,每个人在酒桌上喝得这么的尽兴,母亲端起酒杯谢过所有来到婚礼的人,那天的她同样热泪盈眶。我和母亲的这次碰面让他们觉得我似乎行为举止更加的不对劲,有一些不对,在随后的几天里,他们不再继续询问我,而是将我放在一间透明的房子里,房间里进来一个个陌生的人。他们正将我们的座椅正对着,以此观察我的反应,而我只是不断在想母亲的那个手势笔画,究竟要告诉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