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剑’名动天下,兰庭玉过世后,蹇修出任武林盟领主,虽不及师父在世时盛名显赫,却也是江湖上有头脸的人物。他一言既出,场上顿时传来骚动。‘幽兰剑’毕竟曾经上过江湖剑法排榜,兰庭玉的这位大徒弟究竟学会了师父几成剑术,与藏相比谁技高一筹,也都是众人关注之处。
藏挑眉,“哦~你就是傻小子的大师兄,兰老头的大徒弟。”
蹇修蹙眉,长剑一扬,“休得对师父不敬。”
兰延陵突然站起来,喊了一声,“大师兄。”
蹇修转过头来,兰延陵将背上包裹的那把湛卢剑向他扔去。蹇修接了湛卢剑,拔剑出鞘。通黑色的剑身如行云流水,剑光在月色下泛出冰冷的粼粼蓝光,湛卢剑名列剑谱第二,许多人根本没有见过,蹇修这一出鞘,台上台下惊叹声响成一片。
“到底是怎么回事?”任清尘急急问,“在此时出鞘湛卢,怕是惹人觊觎。”
“这把剑到了大师兄手里,便不是随便有人能觊觎得了。”兰延陵道,“二师兄难道没有察觉,方才藏使出的那一招正是三十六路幽兰剑中的最后一路‘君自兰芳’。”
“最后一路?”任清尘大惊,“那大师兄也没有学会的一路?这怎么可能?”
“实际上,父亲也没有学会这一路,这一路幽兰剑只记在家传剑谱里。”兰延陵沉声道,“三十六路幽兰剑,实际上只有三十五路。”
任清尘张口结舌,“这……”幽兰剑是兰翁自创,若说最后一路幽兰剑连兰翁都没有习得,藏怎么能熟练使出这剑招?这根本是……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他就是使出来了。”兰延陵道,“我也觉得不可能。”
一旁一直仔细倾听的东方镜突然说,“他方才那招,与你们的幽兰剑一模一样吗?”
“与父亲叙述的境界极为相似。”兰延陵突然犹豫了,东方镜问到的正是要害之处,他道,“因没有人能使得出这路幽兰剑,是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与幽兰剑是否一模一样,但至少有八成相同之处。”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东方镜柔声说,“这路幽兰剑不是兰翁自创的,是他不知从哪里看来的,是以兰翁也没有习得,但兰翁却将它编入了幽兰剑中。”
她这话颇有些对去世的兰庭玉不敬,但兰延陵并不是拘泥于此的人,反倒顺着她这话中去细想,任清尘听他道,“但这路剑招未曾在其他门派的剑谱上见到分毫,若不是父亲自创,他又是在哪里看来的?”
“这个想必只有师父知晓了。”任清尘望了一眼东方镜,又看向台上,道,“大师兄向他挑战,想来也想到了此处,想弄清此事。”
他略微顿了顿,转头看蹇修,蹇修目色坚忍,求胜之色溢于言表。
“可大师兄不是他的对手。”兰延陵心里忧虑万分,他知道蹇修不容得有人亵渎兰庭玉,今日上台是为弄清‘君自兰芳’由来之秘,但藏的步莲诀有多强,他看得清楚明白,连师夷风都败他半招,更莫要说蹇修。
连兰延陵都看得出藏的武功诡谲之处,老辣如蹇修,如何能错估自身实力?任清尘心道,若是兰有秀在此,见到藏如此神鬼莫测的武功,定要蹇修蛰伏等待。在兰有秀眼里,名扬江湖比弄清剑招来源更为重要,然而蹇修毕竟是得师父全部真传之人,在他的眼里,师父所留下的幽兰剑重于一切,这便是自己这位大师兄的可靠之处。
所以即便知道九成落败,他仍要一试。
藏站在台上,审视着蹇修。
蹇修湛卢剑出鞘,藏神色一凛,退了半步,恭敬的鞠了一躬。
他应战师夷风的时候,态度都没有这样端正过,但对蹇修,他却出奇的郑重。
蹇修问,“你真要做西风院主?”
“你们武林盟既然打出旗号,要公选西风院主,能者得之,我若是打赢了你,自然可做西风院主。”藏说。
“你来路不明,身份不清,武林盟断不能认你做西风院主!”蹇修道。
“哦?我以为你上台来向我挑战,是为的傻小子他爹的幽兰剑,原来是为了武林盟。”藏收了正经的神色,掌间刀风一收,那柄长刀归敲,他持着紫竹笛,敲着脑袋。
“为了师父,也为了武林盟。”
藏咂咂嘴,他对蹇修的这个回答不甚满意,摇头晃脑的转过身,对着兰延陵笑起来。
“你这个大师兄,真是个死脑筋,兰老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教出来的徒弟,一个蠢,一个傻。”
兰延陵本还担心他的伤势,听见他这般折损自己和蹇修,顿时气得鼓起腮帮子,“你说我可以,不许说我大师兄!”
“还护短?”藏笑得更开心了,“既然如此,我今日定要当着你的面把他揍一顿,这样你才能打消让我拜师的心思,乖乖做我的徒弟,对不对?”
“不可能!我不会拜你做师父的!”兰延陵大声说。
藏不以为然,收了笑容,竹笛在指尖转了十来圈,袖风一扬,直取蹇修眉心。
蹇修横剑抵挡,湛卢剑在空中划过,一招‘兰息’破空而来,劈向藏的左臂。藏身形一晃,那‘兰息’擦着他的衣襟斩下,被他侧身躲过,指尖点在蹇修的背心。
席间的花从风微微挑眉。
若是藏再用几分力,这一指,足以令蹇修重伤。
蹇修回剑再刺,藏纵身跃起,长笛与湛卢剑在空中相接,发出金石之音。
蹇修持剑的右手微抖,湛卢剑剑尖错开长笛,贴着藏的手臂挑向藏的咽喉。
藏顺着剑风弯腰躲避,即便湛卢剑拥有无坚不摧之力,在藏的竹笛下,也无力可使,犹如扎入了一团棉花里。
藏并不急着取胜,而是以长笛左右格挡,以身法躲避蹇修的剑招,吊着他,却不反击。
兰延陵面色惨白。
席间的岚先生一边看着局势,一边侧身问身边的花从风,“从风以为如何?”
花从风笑呵呵地说,“傲了些,还年轻,性子不定,但心地仁善,绝非邪道中人。”
岚先生点了点头。
“桃公子以为呢?”
桃慕苏从袖间取出玉扇,又看了台上两眼,柔声问,“先生问的是藏,还是步莲诀?”
岚先生淡淡看了藏一眼,道,“桃公子今日不上台么?”
“晚辈不过一介商人,不敢在众位前辈面前卖弄,西风院主还是留给有德者居之。”桃慕苏谦逊的说。
“我若请桃公子推举一人出任西风院主,桃公子推举何人?”岚先生问。
桃慕苏沉吟片刻,似乎有些为难。
“众侠皆是德行兼备、武艺绝伦之人,晚辈实不好取舍,但既然先生硬要我来推举,梅叔于我有知遇之恩,我当推举他做西风院主了。”
岚先生淡淡一笑,“桃公子不愧是梅老侠士请来的,知道处处向着梅老侠士说话。”
“晚辈……”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后台突然上来个红衣女子,正是南烛,南烛来到桃慕苏身旁,低声道,“三爷,洛阳有事。”
她说了一半,又看了武林盟众人一眼,便不说了。
岚先生道,“桃公子若有事要处理,自去便是,不必拘束。”
桃慕苏点头,起身向四位院主鞠了一躬,微笑着望向台上,并未立刻离开。台上的藏与蹇修过招,本就三心二意,见桃慕苏要走,顿时长刀出鞘,一刀劈在湛卢剑上。
步莲诀之力绝非蹇修所能抗衡,脱手而出,蹇修手臂旧伤迸裂,顿时血流如注。
“大师兄!”兰延陵高喝一声。
藏没想到蹇修身上有伤,也有那片刻的犹疑,但高处的桃慕苏却不理会这边的动静,瞥了台下众人一眼,转身便要离开了。
藏纵身想要去追桃慕苏,一旁的蹇修大喝一声,重新捡起湛卢剑,竟然想要再战。
藏根本无心再战,长刀一扬,直刺高处的桃慕苏,另一只手化起内劲,劈向蹇修。
他这一掌使出了十成的内力,若是击中蹇修,非死即残。千钧一发之际,花丛风跃下高台,与藏一掌接上。
顿时气滔激荡,台上众人皆被震下台去。
云氏商社花数千两白银搭起的那铁木圆台,轰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