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张望舒分开后,徐羡鱼凭借着轻身符一路急行很快就到了陈霞乡外。
眼见前方的村落房舍,以及稀落的人烟,他也将轻身符从身上取下,开始缓步向前行去,免得引起他人的注意。
陈霞乡的前面,是一条约莫两三丈宽的小溪,这也是新安江的源头之一。
溪上还有一座石板桥,据程定远的记忆描述,这桥已经有不少年的历史了。
石板桥倾斜在清澈的水面上,已磨损的雕栏印着岁月的痕迹。与陈霞乡的自然风韵融为一体。
徐羡鱼迈步登上石桥,抚摸着桥头的狮子头,欣赏着四周如画的风景。
远处峰峦叠嶂,苍翠欲滴,犹如一条苍莽翠龙蜿蜒盘旋,脚下碧水如镜,清澈见底,偶尔还有几尾游鱼从桥下穿过。
这二者相映成趣,青山浮碧水,溪流漫远长。
两岸杨柳成荫,芳草萋萋,各色野花亭亭玉立,如同丝绒锦绣,装饰着这片大地。间有成群的蜜蜂,在花丛中忙碌着,辛勤地飞来飞去。
“让让、让让,别碰着了。”
正当徐羡鱼欣赏着这充满自然气息的乡村美景时,身后传来一道浑亮的声音。
回头一看,发现一匹健牛拉着的牛车从后面跟了上来,一个白发老汉正在车上挥舞着鞭子大声吆喝着。
“咦?这不是定远吗?你是从杭州府回来了?”
徐羡鱼定睛一看,同时脑中一转,顿时想起这老汉正是自己的长辈,九堂叔程松桂。
“是九叔啊,好久不见,您老身体可还好啊?”
“废什么话,先上车来坐,叔拉你回家,说起来你上次出去的时候,也是叔拉的你。”
说完程松桂一拍牛车,示意徐羡鱼上车坐下。
上车之后,牛车一路晃晃悠悠,颠簸不歇的朝着前方驶去,同时牛车上的二人也开始闲聊起来。
“定远啊?在杭州府和人学做生意做的怎么样啊?”
程松桂放下手中的牛鞭,取出水囊喝了口水,才笑着问道。
看向徐羡鱼的眼神里,充满了和蔼。
毕竟这是自己族里为数不多的秀才,虽说后面虽然不举,但总归没出五服,亲眷们也对他充满了期待。
希冀他能在杭州府内好好做生意,不至于再让家人过着以往那般清贫的日子。
“还行,我最近从徽州府回来了,现在在府衙内开了家店,生意还不错。”徐羡鱼微微一笑,如实说道。
“哦?什么店啊?”
“一家吃食店,小店面。”徐羡鱼谦虚道。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有空我得去尝尝。”程松桂笑着说了声,又问道:“那你这次回来,是要接素云母子他们过去吗?”
他所说的素云母子,正是自己的妻儿。
徐羡鱼微微一愕,脑子一转笑着答道:“是啊,总归是小店面,请人不划算,不如让素云来帮忙。再说。孩子也到了该进学的年纪了。”
程松桂点点头,表示赞同。
闲话少叙,牛车兜兜转转,一路前行,约莫大半个时辰后,才在一间破败的房屋前停下。
这木屋位于村尾,旁边屋舍稀少,只有几亩山田,或种着青菜,或种着萝卜,但可以看得出,它的主人将它们打理的很不错。
而这木屋,则是破破旧旧,说是四处漏风也不为过,就正面的墙上,徐羡鱼就发现了四五个破洞,但都用茅草黄泥堵得很严实。
“素云呐!快出来,看看谁回来啦?”程松桂坐在牛车上,朝着木屋大声喊道。
徐羡鱼听见这声音,也连忙下车,看来眼前这间木屋就是自己的家了,只是没想到破败成这样,令他一时没认出来。
在程松桂喊完后,屋内渐有声响,随后一个穿着素色布裙,头插木簪,手捧着一个箩筐的女子从屋内走出。
她先是疑惑的看向程松桂,问道:“九叔?有什么事?”
随后见到站在一旁的徐羡鱼,先是一怔,手中的箩筐就跌落在地,同时眼中有两行清泪流下,划过粗糙的脸颊跌落在地。
良久之后,才停住抽泣,高喊一声“相公!”就像徐羡鱼扑来。
九叔程松桂见得此景,也微微一笑,准备适时离开,却被徐羡鱼唤住:
“九叔慢走,待会我想运些东西,不知牛车能不能借我用用?”
同时从身上摸出一角碎银,向他抛去。
程松桂接过银子点点头,道了声好后,便径直离开。
徐羡鱼看着趴在自己怀里抽泣的素云,双手不知如何摆放,毕竟他不是程定远,此时抱也不是,不抱也不好。
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劝慰道:“别哭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怀里的素云也抬起头来,仔细看着徐羡鱼的面孔,半晌后才颤声道:“相公在杭州府内经商,可还顺遂?”
夫妻多年,她深知自己丈夫的脾性,生怕他是落魄回乡,所以担忧的问道。
“在杭州府内不算如意……”徐羡鱼直接开口,说出事实。
听到他的话,素云的眼眶顿时又湿润起来,但还是小声劝慰道:“无妨,人平安就好,人平安就好。”
“不过,我近日在歙县城内开了家小门面,所以想回家来请娘子和孩儿和我同去县城内,一起打理。”
“当真?”素云顿时愣住,犹自不信的问道。
徐羡鱼听着她的话微微一笑,从身上取下包袱解开,拿出里面剩下的二百多两银子放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快收好,快收好!”
素云连忙按下徐羡鱼的手,准备将银子放回包袱小心的捆好。
然而却被徐羡鱼止住:“这银子先放你这,我待会还要出门一趟,不方便待在身上。”
素云点点头表示知晓,才收起银子放进怀里,同时口中问道:“相公待会去哪?”
“我今次得一齐云山的道长相助,才能做下生意,现如今他已回山,听闻他素来酷爱读书,所以准备将一屋子书送给他,聊表心意。”
“相公做得对,我这便帮你收拾。”素云连忙赞同,随后就迈步进屋,取来一扎扎捆好的书册,放在牛车上。
足足忙活了一刻钟的功夫,二人才将书册搬完,来不及喝口水,就向妻子告别。
不是他不想待在这里,而是生怕半夜会擦出什么火花,毕竟不是自己的对象,总归有些不好。
眼看夕阳西下,徐羡鱼一甩牛鞭,牛车就驮着他和一车旧书,摇摇晃晃着向齐云山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