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静的早晨到来,太阳在日轮山边露出一道金光,驱散了无边的黑夜,动物们的叫声也开始在山中此起彼伏。而在山下生活着的人们,也纷纷行动了起来。
‘啪——啪——啪!’羽生左宗近将买来的圆木劈成一块一块的,码在小木屋的旁边,屋里传出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一股香味正从开着的窗户里飘出来。
“呦!左宗近。”不远处的山路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左宗近抬起头,向他打招呼:“这么早就进山吗?小林。”
“等孩子醒了的话就麻烦了。还是早点进山卖掉柴火,再回来照看孩子比较方便啊。”小林弘笑着说。左宗近也笑着点头:“家里有小孩子确实很辛苦啊。”
“得了吧。”小林笑道:“你家的孩子这么懂事,才十几岁就帮你操持家务了,我家的还整天黏着我要玩具呢。”
左宗近也笑了笑。不过确实,自己的这个孩子比他见过的其他任何同龄的孩子都要成熟,很多地方都不像是一个孩子。
“爸爸,粥好了。您先吃饭再做活吧。”屋里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得,你快进去吧。我也得抓紧进山了。”小林弘向左宗近招手,左宗近也点点头,接着将斧子放在劈柴的木墩上,转身进了屋。
屋里摆着一座充当桌子的大圆木,上面摆着一只砂锅和两个小碗,盛着混入咸肉丁的白粥,还有几碟清爽的小菜。
一个少年已经拿着筷子勺子等在了座位上,左宗近也在对面坐了下来,父子二人这才开始享用早餐。
“唔——!”左宗近吃了一口粥,露出了有些意外的表情:“不一样的味道啊,青叶。比之前的更香啊。”
名为羽生青叶的少年笑了笑:“试着放了一点碎辣椒,味道没问题就好。”
“与其说是没问题,不如说很美味啊。”左宗近已经三两口吃光了自己的粥,接着又从砂锅里盛了一碗,然后拿筷子夹起一些小菜送进嘴里。
“喔,这个也很不错啊,很解腻开胃啊。”左宗近又是一通赞赏:“这是竹笋阿。什么时候做的?”
“嗯。想着有段时间没挖过竹笋了,就即兴的去挖了。”青叶回答。
“可是最近还是少出门为妙啊。”左宗近有些担忧地说:“原本安分下来了的鬼们,最近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听说巡逻队已经从吉御城派遣了大将过来。看来要有大动静了。”
“父亲进山打猎也要小心。”“哈,区区小鬼可伤不了我。”
这样说着,左宗近却忽然把头偏向一旁,然后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哎?父亲怎么了?”青叶问。左宗近笑着揉了揉鼻子:“不知道啊。也许是受凉了吧,最近清晨的湿气有些重了。”
将碗里的粥吃净,左宗近起身走出屋门。
“还剩一些木柴没有劈完,我要做完它们。青叶,你帮我准备好猎枪和刀,还有我用来装肉的袋子。我今天得去打两头大家伙,增加些肉的储备。”门外又响起了断断续续的木柴崩裂声:“这种时候还是待在家里,少外出比较好阿……”
没多会儿,青叶也吃完早餐了。将碗碟收拾好后,青叶把父亲的猎枪从墙上摘下来擦拭了一下,然后在包里装好火药和弹丸,把用来给野兽开膛破肚的刀重新磨了一遍。做完这一切之后,青叶走出屋门来到了父亲身边。而左宗近这时也觉得身体有些异样,四肢开始一阵阵酸软和发抖,又打了一个喷嚏。左宗近放下斧子,坐在了门槛上。
“爸爸生病了吗?”青叶关切的问,然后转身朝屋里走去,准备给父亲煮热汤。而等到汤煮好端上桌,左宗近的症状也忽然地加剧了,尽管他还是背上猎枪和刀准备出门,但还没等他出去,就被门槛给绊倒了。不得不躺到床上休息。
青叶把汤端给父亲,左宗近勉强喝了两口,然后盖上了毛毯。
“本来还打算去打猎的,只能等到明天了嘛……”父亲在被窝里叹气:“为什么好好的会突然生病啊……”
“爸爸。”羽生青叶在一旁说:“不如我替您去打猎吧。我也能抓些野兔,采些蘑菇野果之类的回来。”
“不行。”左宗近干脆地驳回了青叶的提议:“这种危险的时候,我怎么可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出去。绝对不行。”
青叶沉默了。其实他也想到了父亲肯定不会答应自己。
但他其实也没指望父亲答应。等左宗近在床上睡着之后,青叶便蹑手蹑脚的从墙上摘下刀和口袋,将门锁好,然后便转身离开。
可刚转过身,羽生青叶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小子要跑到哪儿去?”
青叶的脚步停在了原地,他咽了一口唾沫,动作僵硬地抬起头看向左宗近,左宗近也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过了许久:
“唉……”左宗近忽然叹了口气:“不允许走太远,下午之前必须回家,否则我就要拖着这副病身体进山找你。知道了吗?”
青叶像是得了特赦一样松了口气,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
左宗近看着孩子的背影良久,接着将目光转向了天空。
那原本下午一二点才会开始遮蔽天空的黑雾,似乎来的比以往更早了。
山林之中,青叶动作轻盈迅捷的在灌木和矮丛间穿行,不时朝着身边的植株伸出手,将一把鲜红的野果抓到手里,塞进袋子。或者从地上揪起一个棕色的蘑菇。但这些都不是他此行的重点,他要去常有野兔出没的地方安上陷阱,然后再去更远处的竹林看看,是否能找到更多的竹笋。
听父亲左宗近说,自己是从长在墓地里的竹笋之中,诞生出来的。这一说法除了让青叶感到不可思议以外,还培养成了他喜欢竹子的特点。
在兔子窝附近挖好陷坑,绑好绳套,青叶绕过这里,避免惊动这一带的兔子们,然后动身直奔竹林。这片竹林在山坡上,生长在里面的竹笋比起别处的笋要粗很多,也更加的鲜嫩,可如今却没有多少人来挖掘。因为在这片竹林旁边,就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此前发生了多次失足事件,而坠下去的人,往往尸骨无存。
到了竹林之后,羽生青叶把一根绳子挽成绳套,套在一根竹子上,然后把另一端系在腰上,小心的走进了竹林。忙了好久,青叶装了半口袋竹笋,正把口袋背在肩上准备离开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只听见面前不远处忽然传出‘咔啪’声音,青叶下意识停住脚步,过了好久才迈出下一步,可脚下突然一滑,青叶顿时仰面摔倒在地,整个人被口袋的重量拖拽着,在满地光滑的竹叶上朝着山坡下方滑了下去。青叶匆匆扔下口袋,将绳子扯了回来攥在手里准备找机会挂在某个地方让自己停住,可几片飞起的竹叶打到了他的眼,青叶“啊”了一声,就觉得整个人开始向身下坠去,耳边也响起了呼呼风声。
那片山坡之上的竹林,正飞速的远离自己的视线。
“遭了!”青叶的心脏因恐慌急速地跳动了起来,紧接着脑后一阵剧痛袭来,青叶顿时失去了意识。
当他醒来时,时间已经到了午夜。羽生青叶发觉自己悬挂在某个地方,于是向左右环顾了一下。只见自己正身处悬崖之上,那根拴在自己腰上的绳套把自己挂在了一块凸起的山岩上。
真是太幸运了。那块岩石仅仅凸出了一小块,让绳套可以勉强挂在上面。看清形势之后,青叶不敢乱动了,开始小心的转头观察四周。这时他看见在自己身体斜下方,距离自己大概两米的位置,有一个突出的平台,面积可以容纳一个躺下的人,并且似乎还与山路连通着。
这是他解救自己的唯一通路了。羽生青叶额头流下一滴冷汗,开始思考该如何到那平台上去。想了好久,似乎只有摇动绳子,让自己荡过去这一个办法。
青叶有些犹豫。这一招一旦失败,估计好运不会再眷顾自己第二次。
可是就这么挂在这里,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救自己?估计不会有吧……
终于,青叶咬咬牙做出决定了。他小心的让自己前后摇摆起来,绳套在凸起的岩石上摩擦,似乎随时都会滑脱,同时青叶将刀从腰间抽出来,将刀刃贴在绳子上,手里紧紧握住刀柄。
每一次摇晃,对青叶来说都像在人界和阴间之间巡回。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而直到荡到最高点的时候,青叶一刀割断绳索,接着人便向下飞速坠去。眼看离平台越来越近,青叶举起刀朝着平台上刺了下去,期待刀能够插进土地里,可没想到刀尖被一块岩石弹开,青叶惊呼一声,刀直接脱手飞了出去。青叶急忙挥手朝着四下一通乱抓,终于被他抓住了一片藤蔓。这些藤是生长在崖壁之上的,根茎深深地纠缠在岩缝里,算是救了青叶一命。
长出了一口气,死里逃生的青叶开始抓着藤蔓一步步的朝着平台爬去。爬上平台之后,青叶顾不上休息,直接朝着面前的岩洞钻了进去。在里面不知道爬行了多久,青叶推开挡在面前的一层层的枯枝杂草,从洞的尽头爬了出来。
“呼……”爬出来之后的青叶立马仰面躺在了地上,这时他也终于有时间可以回忆一下刚才惊心动魄的经历了。激烈的心跳也渐渐平和,一股疲惫的感觉袭来,青叶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后继者何时能出现……”
“好恨……该死的恶鬼……”
“……我辈族人……要让……太阳重新升起……”
睡了不知多久,羽生青叶醒来了。迷蒙中只觉有无数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一股奇特的感觉吸引着自己朝某个地方前进。青叶站起身,任凭感觉朝着前方走去。一股莫名的紧张感不断的在他心中加剧。终于当他停下脚步时,他已经来到了一片乱葬岗的前面。
首先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块块歪斜的墓碑。墓碑前摆着腐烂的瓜果贡品和祭祀用品。似乎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来过了。而在这墓地的正中央,有两样东西吸引了青叶的注意:首先是一颗巨大的蘑菇。这蘑菇呈黑紫色,个头足有一米多高,比起蘑菇它更像一株小树。在这蘑菇旁边的地上扔着一把肋差。刀锋长不足两尺,刀刃呈现黑紫色,一眼望去就令人觉得这把武器散发着邪气。
咽了口唾沫,青叶有些畏惧了,想要掉头离开这里。可突然,青叶发现自己面前的这棵巨大蘑菇动了一下,吓得他险些摔倒在地,急忙拔腿就跑。可却找不到离开这里的路,青叶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墓地四周搜寻,而正在这时,墓地中也传出了异样的声音。只见那些埋葬死人的土地纷纷开始颤抖,紧接着一只早已化为骸骨的人手破土而出!青叶看见此景,直接吓得魂飞天外,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下一刻,就听见青叶脚下发出“咔嚓”一声,接着一只骷髅破土而出,一把抱住了青叶的腿。同时青叶背后的岩石也轰隆作响了起来。
“完了,我要死在这里了。”青叶这样想着,直接闭上了眼睛。但青叶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挣脱骷髅的束缚然后倒向一旁,紧接着一块圆形的石板轰然砸下,将骷髅压成了粉碎。
一阵烟尘升腾而起,青叶连忙捂住口鼻,没多久烟尘散去,一个杂草丛生的山洞随着石板倒下而出现在了眼前。
“有路了!”青叶顿时如释重负般的叹气。可此时身后又传出一连串声音,回头看去,只见那棵巨大蘑菇上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无数骷髅正从四周的地下爬出来,而在那道裂开的缝隙中,一对闪着红光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
青叶打了个冷颤,只觉浑身血都凉了,急忙迈开步子飞也似的逃向山洞。在漆黑一片的山洞里不知跑了多久,青叶连头都不敢回,只是摸着墙壁奔跑,直到眼前出现可一丝亮光,青叶才松了口气,接着一头钻出了洞穴。
刚一出来,青叶就后悔了,可他没有后悔的机会,整个人直接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从布满杂草的山道和腐朽崩坏的台阶上滚了下去,足有三分多钟才停了下来。这时的青叶已经浑身伤痕累累,连站起来都费劲了。
而在山下,一名大将指挥着剑士和火枪兵列成阵势,做好防御。
朝他们迎面袭来的,是成群结队,如海啸般袭来的恶鬼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