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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火苗

一声巨响如同晴天霹雳,数棵需两人环抱的大树骤然飞上天空,接着呼啸着落下,剧烈的地震顿时此起彼伏。

“怎……”青叶摇晃着在地震中站起:“怎么了?!”

突然,一块足有一间房屋大小的巨石呼啸着从天而降,穿破层层林荫如流星般朝自己砸下,青叶仓惶躲避,巨石落在地上,霎时掀起了遮天蔽日的烟尘。青叶用衣服遮住脸,艰难的在烟尘中呼吸着,忽然发现面前有两个人影在缠斗,一个在空中闪转腾挪,另一个不时朝着天空挥剑,四周的地面和树木不时因他们的攻击而被撕碎斩断,就这样不知缠斗了多久,天空中的人如同捕猎的鹰一样骤然扑向地面,地面上的人以一记上挑斩抵抗,顿时兵戈相碰之声如雨燕直冲天际,两人决胜的一击释放出无匹的剑气,化作滚烫的气浪朝四周翻卷而去。

“啊——!”青叶站立不稳,直接被气浪吹飞到了空中,被他挂在背后的金线日轮也被甩飞上了半空。就在这时,正与敌人缠斗的剑士突然舍弃敌人,径直飞向金线日轮,接着一把将之攥在了手里。可随后一道银光闪过,剑士的胳膊与身体分离,整个人顿时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朝地面坠了下来。

一声闷响,羽生青叶从天上摔倒地下,弄了满身尘土,狼狈的咳嗽了起来。满身狼藉的英寿悄无声息的前来,挡在了他的身前。

“青叶。”将金线日轮递回给青叶,英寿凝视着面前的敌人道:“如此宝物,不可再失手丢弃了。”

在青叶和英寿二人面前,一个瘦骨嶙峋的佝偻少年一脸凶狠的伏在地上,他的眼睛一片通红,如野兽般锋利的牙齿之间咬着一把一尺来长的肋差,而他被斩断的胳膊处,血肉正不停地蠕动着。

“把……金线日轮……还来……”少年嘴角流下涎水,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声音:“还来……那是我的东西……”

“胡言乱语!”英寿向前一步,腰间太刀出鞘两寸:“汝乃邪物,岂能掌控如此神兵?!”

青叶哑口无言的看着面前的少年,除了感到恐惧之外,却还有些异样的情感,握着金线日轮的手中不禁渗出了汗水。

“把我的东西还来!”少年如同疯狗般手脚并用,朝着羽生青叶狂奔而来。英寿面色凝重的向前一步,同时抽刀出鞘:

“难缠的小崽子。”

英寿忽然脱口而出的脏话让青叶愣了一下,接着英寿朝面前挥出一剑,然后迈步向前走去。就在他挥剑之后,那少年的动作也莫名的变得极其缓慢。英寿就这样一步步走上前去,然后一刀斩向少年的脖颈。

‘嘡——!’

少年突然恢复了动作,用口中肋差挡住了斩击,重新长出的手掌朝着英寿的胸口狠狠一爪。英寿匆匆向后退去,却还是被这凌厉的一击撕破了身上穿着的阵羽织,露出了下面的铠甲。沉着的扯掉破烂的羽织,英寿毫无畏惧地再度挥剑斩向少年的肩部,但少年的脖颈如同没有骨头般扭动,又一次以肋差挡下了斩击,同时朝着英寿一脚踢来。英寿用剑挡住踢击,可紧接着一股黑色的鬼气从少年的脚底喷发,顿时吞噬了英寿的身影。

“英寿先生!”青叶大喊。

“可恶!”英寿艰难地在鬼气中挣扎,仿佛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了一样。

“看来老夫真是老了啊。”

就在英寿话音刚落的瞬间,忽然时间陷入了静止,准确来说并不是静止,而是无限接近于静止。英寿迈着沉稳的步子,从鬼气中走出来,他手中的太刀如同活物般不停颤抖着,英寿就这样缓缓走向停在原处的少年,然后一刀刺进少年的心脏。

紧跟着,英寿手中太刀粉碎,身上的铠甲炸裂成了碎片,他本人也口吐鲜血,可他依旧伸出手扼住了少年的脖子。

静止的时间流动起来,少年突然开始疯狂的吼叫,他的胸口如同喷泉般涌出鲜血,爪子疯狂地朝着英寿抓挠了起来。

“青叶!”满身鲜血的英寿大喊道:“带着刀离开!朝吉御城去!”

青叶连忙从地上站起,但他不愿意抛下英寿独自离开。“英寿先生!”

“毋庸多言!此鬼的目标是那把神器,你哪怕是死也要保住它!”英寿的语气里充满决绝:“此鬼并非弱小之辈,若不作出觉悟,便无法生还!”

“把金线日轮还来!!!”少年仰天长啸,声音如同锐利的针直刺耳膜,青叶痛呼一声,只觉耳朵里仿佛流出血来,头脑顿时一阵眩晕。

下一秒,少年已经挣脱英寿的束缚,将那长着锋利指甲的手伸向了羽生青叶的眼睛。

随着一声惨叫,一道寒光如同闪电般一闪而过。

青叶紧闭双眼,鲜血洒在他的脸上。

在他的手中,金线日轮略带弧度的刀尖指向天空,锋刃处尚且冒着热气。

少年难以置信的看着羽生青叶,全然想不到他会突然出手。随着头颅落地,死亡的恐惧也迅速的包裹住了他的心脏。

“……不,我不能死,我尚有大仇未报……!”

少年倒向地面的身躯突然弹起,接着双臂一把抱起自己的头颅朝着远处逃去。

青叶看着他离开,一脸解脱的长出了一口气。接着他的视线也旋转了起来,青叶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嘎——嘎!”

几只乌鸦发出难听的怪叫,飞离大树的枝头。

令人怀念的太阳,终于再度升起。

不知何时躺在了自己的床上,青叶沉沉的睡着。忽然一阵冷风吹开窗户,青叶打了个寒战,睁开了朦胧的睡眼。

“……这是哪儿?”青叶坐了起来:“原来是在家啊。”

“哦!对了!”像是想起了什么,青叶翻身下床,朝着父亲的房间走去。

“父亲的病尚未痊愈,得去看看。”

推开父亲的房门,应当躺着人的床上空无一人。

青叶站在门口,无言半晌。

英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也沉默不语。

“你的父亲被我葬在了不远处的竹林里,和其他死者一起。”

青叶沉默的看着被扔在地上的被子,将它抱了起来,拍打了一遍上面的灰尘,然后将其叠好,放回了床上。

“我会派人为你的父亲竖一块墓碑,你每年可以回来祭拜。”英寿说。

青叶沉默片刻,慢慢地转过身,朝着英寿鞠了一躬:

“谢谢您,英寿先生。”

说完,青叶像是没了魂一样,脚步蹒跚的转身离去。

之后的青叶沉默着收拾了自己的衣服等物,去父亲的坟墓前上了一次香,然后将屋子的门锁好,跟着英寿一起下了山。

折曲蜿蜒的山道上,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在丛林中前行着,两人皆一言不发。很快,二人就循着声音,来到了士兵们在山脚下搭建的临时营地。

营地中,随处可见负伤的士兵排着队接受医师诊治,伤势轻的士兵则抬着其他队友,或者他们的尸体往来奔走。有些人坐在一旁迷茫的看着天空,有的人看着朋友身上的伤疤流泪。

在营地中有一个身着大铠的大将来回巡视着,他带着恶鬼面具,肩上扛着一把大枪,看上去威风凛凛。但英寿看得出来,他的脚步一点儿也不稳,像是很虚弱似的,如今只是为了稳定军心做的样子而已。

“阁下。”英寿与青叶走向那位大将:“您就是这支队伍的统帅,长宗邦卫吗?”

那位大将转过身来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我是长宗邦卫的儿子,长宗准一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就是三重天英寿大人吧。”

英寿点点头。全然不觉青叶那有些感到意外的眼神正看向自己。

“三重天不是神话故事中的姓氏吗?”他这样想。

“我听说福山大人也在这里。”“啊,是的。福山大人正在后面的营帐休息。”说着,准一郎拍拍手,一个士卒走了过来,带着英寿和青叶朝着义孝所在的营帐走去。离得很远,就看到了在太阳下伸着懒腰的义孝。

“义孝!”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义孝一跳,随后笑容也在义孝的脸上展露了出来:“英寿大哥?!”

尽管一条腿一瘸一拐,义孝还是尽可能快的跑上来,用另一只没打绷带的胳膊抱住了英寿。两人同时放声大笑了起来。

青叶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忽然觉得肩上一轻,回头看去,只见手里提着自己行李的准一郎正站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

“你,是日轮山里的住民吧。”

青叶看着他,点了点头。准一郎的脸上露出微笑:“跟我来吧。”

卸掉身上的负担,两个年轻人走进了山林。在河边蹚水,追逐野兔和鹿的踪迹,在大树之间飞跃,直到夜色渐深,两人在空地上升起篝火,将光滑的树叶铺在地上,然后从河里抓鱼,做起了烧烤。

一大一小,两人并肩坐在篝火旁,看着火焰升腾。

“你说你的父亲是猎人,那么想必你也擅长捕猎方面的事吧?”准一郎问。

青叶摇摇头:“我的父亲从不让我去做危险的事。我只是捡捡野菜之类,或者用陷阱抓小动物而已。”

“是嘛……”准一郎微笑着说:“你的父亲是很温柔的人啊。”

青叶低下了头去。在他的记忆里,自己的父亲常对没能给自己母爱而感到遗憾,对自己这么早就养成的懂事的性格也感到愧疚。

你应当跟其他的孩子一样,什么都不顾的去疯玩上一天才对。

父亲曾经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我的父亲也是。”准一郎的目光转向天上的几颗星星:“可我却是个不听话的孩子,他不让我加入巡逻队,我还是加入了。他给我在后方的初级部队安排职务,我却跑到了最前线的作战部队来。”

“你的父亲如今在哪儿?”

准一郎笑了笑。

“他死了。”

那个场景如同被锋利的刀子刻在了脑海中一样,血淋淋的,令人难以忘记。浑身伤痕累累的自己,正因为鬼群的后退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个巨鬼就那么突然出现了,实力强大的父亲甚至没能有所防备,连刀都没有拔出来,就被一拳杀死了。而在福山义孝与巨鬼暴狱丸缠斗的时候,面对自己的杀父仇人,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知道吗,青叶。”准一郎对青叶说:“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她总是夺走你珍视的东西。”

一旁的树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树梢上小憩的鸟儿惊呼着飞上天空。

“但你还活着,你的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一对尖利的鬼爪拨开树丛,露出了两只红彤彤的眼睛。

“如果想保住包括自己的生命在内的,那些自己珍惜的东西的话……”

准一郎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脸因情绪波动而变得发红:“就得跟这个世界硬拼到底!”

在他身后,一只鬼尖叫着扑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他的喉咙。准一郎速度飞快的从篝火中抓出一块木柴,将燃烧的一端狠狠捅进恶鬼的心口,然后两只手抓住恶鬼的脑袋,用力的折向一边。

一声脆响,鬼的颈骨被折断,接着口鼻流出黑色的血,躯体沉闷的扑倒在地。

“你有力量,你能做到的。别再沉溺于悲伤之中了。”

青叶抬起头来,与同样眼含热泪的准一郎对视。

夜晚很快过去,太阳出来了。英寿和义孝已经收拾完毕,准备返回吉御城。

“两位大人。”营地外,准一郎向英寿一行三人告别:“附近的鬼患尚未根除,我等巡逻队会派兵加强驻守,请两位大人将此地情况汇报给辉正大人。”

“吾等明白了。”英寿点头:“眼下此处的防守就交由阁下负责了。必要时吾等会提供援助的。”

随后,准一郎看向羽生青叶:“注意安全。”

青叶用力的点了点头。

准一郎再度的,微笑了起来。

离开营地,三人并肩骑马,沿着大道朝着吉御城的方向而去。

“小子,你叫青叶对吧?”福山义孝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青叶点点头。

“你去过吉御城吗?”

“……没有。我听父亲对我说过,那里有很多采购珍贵毛皮的富商。”

“岂止是富商啊。”义孝笑道:“各种你没见过的人,那座城里都有……”

一路上,义孝打开了话匣子,把吉御城里一切有意思的东西都讲给了青叶,青叶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很快就被那个义孝口中自己从没见过的世界,给彻底吸引住了。

“你说的那些喷火的杂技演员是每天晚上都会表演吗?”

“那当然。吉御城里的商业街可是彻夜灯火通明的。除了杂技以外还有群舞,和各种各样供人娱乐的东西。”义孝说道:“还有游廊也是,每个月的一号会有盛大的‘花魁巡游’。说到这里,虽然香原城的游女更有姿色,但——”

“义孝!”

英寿的声音突然传来:“你胡说些什么?”

“啊——”义孝话音一滞,接着才反应了过来,有点尴尬的笑了起来:“哈哈……有些说过头了。”

在欢声笑语里,时间过得总是很快。在翻过一座山之后,三人便看见了位于城中的天守阁,那金色的瓦片和尖顶。

“此城便是吉御城了。”英寿说:“入城之后,由我带你见城主大人,在你正式加入巡逻队前,亦由我来照顾你,你可明白?”

“是的。”青叶点头道:“我明白,英寿先生。”

英寿摸了摸青叶的头,笑了笑,三人继续策马前进,直到进入了城外的一片树林里,义孝忽然说要下马小便,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义孝自己一人朝一旁走去。

可就在这时,在福山义孝的背后,一只狰狞的骷髅突然出现,还没等义孝有所行动,他的心脏就被骷髅一爪刺穿,鲜血四溅。青叶大惊失色,紧接着另一只恶鬼也从一旁扑来,一口咬住了三重天英寿的脖子。

“呃啊——!”英寿痛呼一声翻身下马,同时拔出武器反击,但却依旧抵挡不住恶鬼的撕扯。青叶看着突如其来的袭击,几乎被吓懵了。但第三只恶鬼没等他有何反应,就抓着他迅速奔向了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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