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满的月亮并不比前几分钟前明亮。但是,先前倦怠地吸收光亮的每一块石头现在都反射着,增弹着光亮。
一种怪异的银色光辉弥漫于夜色之中,将置身于花海中的两个男人的悲伤无限放大。
叶非梵站起身,昂头仰望星空,黑眸里的光亮细碎。
得知这些年肖一然含冤入狱,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每天活在恐怖危机之中,叶非梵心中的怨恨消减了许多。
肖一然没有抛弃姐姐和孩子,只是身为由己。
姐姐没有爱错人。
“你是怎么出狱的?”叶非梵问。
肖一然撑坐起来,抹掉嘴角的血渍。
“突然来了律师,说要找到了人证证明当年发生的事情,翻案了。”肖一然没能从律师那里得知后面帮助他的人。
是老爷子忏悔之举?
叶非梵猜测。
“谢谢你替代我照顾了繁星和小宝,那些本应该我来扛的事情落到了你的身上。我欠你的,终有一天会还。至于用这么粗鲁的方式带走小宝,也是不得而为之,我知道你和老爷子在争夺抚养权,但你们谁也没有资格。”
肖一然的话惹得叶非梵一声嗤笑。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说我没资格,那就笑话了。”叶非梵目光垂下,落在悲切狼狈的男人脸上。“以这种方式带走孩子,你还真是给了他个极好的印象。肖一然,我不否定你是孩子的父亲,但就凭现在的你,能给小宝什么?”
“也许我现在没法给他富足的生活,但是我会尽所能的弥补,养育孩子本就是我的责任。”肖一然说话的时候,一列车队又闯入了这片小小天地。
叶老爷子来了,带着保镖还带了警察,他怒发冲冠地瞪着肖一然,繁星死了,他凭什么还活在这世界上?
“就是他绑架了我的重孙,把他抓起来!”叶老爷子厉喝。
“我没绑架,我只是和儿子重聚!”肖一然恶狠狠地瞪着老人,司羽的无辜身亡,他蒙受的冤屈,让他对这个幕后黑手痛恨欲绝。“杀人凶手,你不配出现在这里!”
被直指的叶老爷子气得浑身颤抖,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男人,繁星就不会死。他才是不罪魁祸首!
警察逼近,看着对方手里那幅冰冷的手铐,恐惧爬上肖一然背脊,他不想被关进那暗无天日的监狱里,更不想和自己珍视的人分离。
他只是全心全意地爱着一个女人,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般残忍的对待他?
他失去了繁星,不能再失去小宝。
他反抗,遭来的是几个大汉的压制,他被摁在花丛中,双手反扣,咔嚓一声,冰冷的手铐再次让他失去了自由。
“你是个冷血无情的凶手,你杀死了司羽,杀死了繁星,还要杀死我……你这种眼里只有利益的人,怎么还没有下地狱?”肖一然被拖向警车,他挣扎咒骂。“你不得好死,杀人凶手!”
肖一然被推进警车里,带走了。
警笛声将睡着的孩子吵醒,他趴在窗台上,远远地看着发生的一切,将那只会发声音的小熊紧紧地揣在怀里,神色黯然。
叶老爷沉着气,无视肖一然的谩骂,睨了眼远去的警察,走近叶非梵。
“和那种人有什么好客气的。”叶老爷子批评叶非梵的心慈手软。
叶非梵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爷爷,觉得一切都不曾改变。
“安娜,去把孩子带来,我们回魔都。这种连孩子都看不住的人,不配拥有抚养权!”老人对随旁的秘书道。
“是!”安娜应道,抬脚前小心地看向面色冰冷的叶非梵。
“肖一然有句话说对了,你就是杀人凶手。你又配?”叶非梵不客气地开口。“从一开始我就不相信你有忏悔之心,你只是个自私得只顾自己感受的老头子而已。”
“你……”叶老爷子对上孙子的眼睛,对方对他最后的那点尊重荡然无存,眼里只剩鄙夷和冷漠。
“孩子无法带给你任何救赎,相反的,看到他你不愧疚,不悔恨?你何时将亲情摆在第一位?你回去吧!”
叶非梵冷冷地驱逐老人,撤身朝房子走去。
“叶,非,梵……”被字字戳到痛处的老人浑身颤抖,指着叶非梵的背影咬牙切齿,怎奈血气攻心,一个不支,两眼一黑,身子软了下去。
“老爷子?老爷子?”安娜急忙去搀扶。“快,快送老爷子去医院?”
咸湿的海风拂过叶非梵的脸,焦虑担心的呼唤迫使他回过身来。
借着月光,他看着老爷子因为病痛而扭曲的苍老的脸,想着他冷酷无情背后的无奈,深深地叹了口气。
“照顾好自己和小宝,我迟些回来。”他嘱咐担心老爷子上前来的简依依。
简依依乖巧地点头。
叶非梵将瘫软在地的老爷子打横抱起,钻进车子。
安娜紧跟在后面,坐在座位的另一端,她从公文包里翻出备用的心脏病,拧开一瓶水,给老人喂下。
叶非梵从旁照顾着,闷不吱声的。
明明知道老爷子身体不好,他干嘛要说那样的话?哪怕它是事实,可身为叶家人,他又不是不知道有的事情就是摆在亲情之上的。
有时,他很害怕会变成爷爷这样的人。
服下药片,老爷子还是没能缓过气来,他这次本就是拖着病身跑来鹏城的,小宝被绑架,再加叶非梵对他的评价,气血攻心,身子算是彻底崩败了。
到医院后,老爷子被直接推进字急救室,叶非梵靠在走廊墙上,看着进进出出的护士们,心弦绷得紧紧的。
“他都这样为何还在亲自跑过来?”叶非梵责斥地看着安娜。“你们不会劝着啊?”
“劝不动啊!”安娜委屈,“他担心小宝,想第一时间确认情况。”
叶非梵微垂双眼,看着自己的脚尖,心绪万千。
“梵,老爷子的健康状况大不如从前了,他只是想你和小宝在身边,你一直不肯回叶家,所以才想要争夺抚养权的,他很清楚,这世界上没有谁比你更适合照顾小宝的了。这些年你一直在做的,无人可以取代!”
安娜走到他的身边,也背靠墙。
“你别生气,也别怪他老人家。医生说……没多少时间了,这只不过是他的愿望,你就稍微……”
“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叶非梵严厉地打断女人。
“我……”安娜咬了下嘴唇,低下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