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兄,一路珍重。”
“关兄,保重,后会有期。”
关默看着李白骑乘快马飞奔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眼神里流露出后会无期的目光。
昨日言论,关默第一次与旁人提起,不知这个人到底有什么魅力,可以让他毫无戒心的吐露心事。他将其中原因归结于缘分。
太子与一死士快马赶到甘州城时,便觉察到事情远远超过了他所能预知的范围。
“太子,臣终于等到你了。”翟大人感动的落下了泪水。
“翟大人快快请起,路上偶感风寒,这才耽搁了。”太子简短的解释了一下。
“快,快去请最好的郎中。”翟大人吩咐道。
“不用麻烦了。”
“臣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还请太子赎罪。这两日太子好生修养,若有吩咐,臣定当竭尽全力。”
“翟大人严重了。”
“那臣先告退了。”
翟大人本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太子疲惫不堪的模样后,也不敢多做打扰。
秦枫得到消息后,立刻赶回了府衙。
“太子,这一路上可遇到了危险?”秦枫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李白不见了踪影,且太子身旁只有一名死士保护左右。
太子做了一个“退下”的手势,片刻后,小小的卧房就剩下两个人了。太子将所遇之事大致的说与他听,“……不知贤弟此时是否安全。”
秦枫宽慰道:“李兄是有福气之人,定可逢凶化吉,安全归来。”
太子心中默默祈祷着。
“听说太子病了,还需多休息,这里的事情我明日在讲与太子听。”
“我并未感染风寒,是不得已的计策而已,所以你不用过分担心我,你还是快快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说与我听。”
太子一脸急不可耐的模样。
“血掌印?”
“对,血掌印。”
“那调查的怎么样了?你心中是否有可疑之人?”
秦枫摇了摇头,“除翟大人之外,官员无一配合,调查起来甚是困难。”
“无一配合。”
太子不禁冷笑了一声,这虽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他心中的愤恨之意很难平复。他心想,自己原本只是来调查薛仁被杀一案,可此刻却怪事连连,甚至没有可以信任的官员,如此一来,别说真相了,恐怕连自己的性命也要葬送于此了。
“那薛仁的案件呢?”
“毫无进展,所有人对此事三缄其口。”秦枫的眼神里流露出无奈的目光,片刻后,他又开口说,“翟大人并非有实权,所以许多事情,他无法插手。”
太子漫不经心的喝着茶水,秦枫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冷风忽然穿过翟大人的衣衫,令他不禁加快了回房的脚步。
“大人怎么还愁眉不展啊?”管家略有些担心,不禁开口询问。
翟大人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回答,“恐怕不能有所成效啊。”
管家很是不解,“大人为何如此不安?”
翟大人与管家交汇了眼神,管家开口道:“你们先退下吧。”
待家丁们退出房间,翟大人才开口,“太……”他刚刚脱口而出一个字,便快速的扫视了一下四周,确定无人之后,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太子年幼,恐无人信服,最后只会不了了之,或是随便找个替罪羔羊,恐怕还会牵连于我,想必没有几天安生日子可过了。”
“大人太过忧虑了。”
翟大人做出了一个挥手的动作,是想表达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你不懂,官场内斗,深似海啊。”
“只要我们保持中立,定可安生啊。”
“安生……原本我是为了安生,才到了这个偏僻的小地方,可现在却成了众矢之地,像我这等没有依靠的小官,只能任人宰割了。”
翟大人年近50岁,是个老实敦厚的男人,虽说有些正义感,但胆小怕事,所以并没有什么推心置腹的官场朋友。
“大人,您忘了,此时太子就在府内。”
翟大人抿了抿嘴,额头的皱纹又增添了几条,“不可,此时还不知太子能否依靠,未免太过心急。”
“大人果然深思熟虑。”
“非也,只想安度余生罢了。说起来,你跟随我多少年了?”
管家毫不犹豫的回答说:“42年。”
“这些年辛苦你了。”
“大人言重了。”
管家虽跟随翟大人多年,但对官场之事一窍不通,自然少了一些城府心机。
“不论太子有何吩咐,尽量满足就是。”
“是,大人。”
两人刚刚结束谈话,甘州城的官员们便纷纷派人前来送礼,太子不得不一一回谢。
“替我谢谢你家大人。”
翟大人站在远处,呆呆的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们。
管家凑到他的身旁,小声嘀咕着,“看来,他们对太子还是有敬畏之心的。”
翟大人面露苦笑,右手向后一背,低声说:“表面文章自然要做足。”
“那大人要不要也备上一份厚礼?”
“不必。”
翟大人深知,此时对他来说,最好的厚礼就是听他调遣、帮他查案,而非金银财宝、珍珠玉器这等平常之物。若他们真心投靠太子,也不会只派下属前来表达心意,不过只是做戏一场罢了。
若是从前,太子定然认为他们一片赤胆忠心、忠贞不二,而此时看来,他们却滑稽可笑、心思颇深。
“你说他们投靠到了谁的门下?”?
秦枫仔细想了想,回答说:“都有可能。”
“确实……现在所有人都与我暗中作对,看来,太子之位终将不保,到那时,你速速离去,找一偏僻村庄,隐姓埋名,安享晚年吧。”
秦枫并未被太子的悲观情绪所扰乱。“太子莫要顾虑太多。狐狸尾巴终会露出,到时,我们定可不战而胜。”
“此言不假。”说完,太子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后,面露笑意的说道,“这茶凉了。”
秦枫回以微笑。
一阵略有些沉重的脚步声传到秦枫的耳朵里,他立刻做出了一个“隔墙有耳、小心行事”的动作。
“太子,该用晚膳了。”翟大人探出头来,轻声轻语的说道。
“翟大人费心了。”
“太子言重了,快随老臣入座吧。”
“好。”
翟大人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做着请的手势,不敢有片刻的怠慢。
“太子可还习惯?若是有需要,尽管吩咐管家就是。”
“大人客气了。”
“太子尝尝看,是否合口味,这是甘州的特色菜,不知太子以前是否尝过?”
“并未,有劳大人了。”
“家常小菜而已。”
太子晃动着双筷,品尝着甘州城特有的美食,与长安城相比,口味略重一些,味道也更多元化一些。
晚膳过后,太子便休息了,这一夜他睡得很踏实。
秦枫望着头顶上的一轮幽月,不禁担心起李白的安全,若此时他在太子身旁,太子定会安心许多。
月光从灰白渐渐变成了姜黄,几片残云遮住了星辰,没有人能够预测明日是万里无云,还是大雪纷飞。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一个穿着府衙衣服的男人狂奔到翟大人的卧房,若不是对府衙极其熟悉,恐怕会在庭院中迷失。
管家叮嘱道:“莫要慌张。到底发生了何事?”
男人由于惊慌而有些前不搭后语,“那个,死人了,城墙,那个,守门……”
“慢慢说。”
男人咽了咽口水,调整呼吸的频率后,开口说:“城墙上有血手印,看守死了。”
管家面露不安,急忙将此事告知翟大人,翟大人胸口隐隐作痛,一边按压着太阳穴,一边缓缓开口,“去请太子。”
秦枫将管家迎进了屋中,太子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太子,大事不好了,看守上吊了。”
太子收回刚刚抬起的手,立刻站起身,“快,带我过去看看。”
管家在前边引路,太子与翟大人与他并排而行。太子来到城墙之下,除了死状恐怖的看守之外,并没有看到报案人所说的血掌印。
“这是怎么回事?”
报案人面露疑惑,目光惊恐不安,“卑职明明看到了血掌印,怎么……”他立刻屈膝而跪,“卑职此言句句属实,绝非狂言,还请太子、大人明查。”
太子与翟大人对视了一眼后,说道:“你先起来吧。”
“谢太子,谢大人。”
“当时,血掌印在何处?”
他往城墙处移动了两小步,将手放在了距离地面四尺有余的墙壁上,右手正好与他的肩膀在同一平面上,是任何人都能触摸到的位置。
秦枫检查了一下尸体。尸体被挖去了双眼,血液遍布眼眶周围,脖颈处一道深红色的勒痕清晰可见,这是他最近一段时间见过死状最凄惨的尸体,令他不禁胃液翻涌,隐隐作呕。
“这已经是第五个上吊的看守了。”
翟大人惊慌失措的看着太子。
“入夜后,守卫们可听到异响?”
翟大人吩咐衙役去查实情况,衙役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昨夜看门的守卫。守卫看上去惊魂未定,目光游离,回复的声音毫无底气,如同刚刚经历一场恶战一样。
“入夜后,可曾听到异响?”翟大人重复了一遍太子的话。
“不曾。”守卫低着头回答道。
太子右臂微微向前倾,问道:“那可曾看到可疑之人?”
“不曾。”
鸡鸣声过后,便到了打开城门的时间,交替看门的守卫们来到城门前,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他们不仅报了案,也推迟了开城门的时间。
“你当真看到了血掌印?”
“不敢欺瞒。”
“可查验过了?是否有痕迹?”太子看向了一旁的翟大人。
翟大人低声回答说:“并未留有痕迹。”
翟大人的话令报案人心慌意乱,连忙开口说:“不止我一人看到了血掌印,与我同行的其他守卫也看到了。”
翟大人与下属附耳说了几句话后,下属与报案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想必是去确认报案人所述的内容是否属实。
“太子认为此事应如何调查?”
太子瞥了一眼艾发衰容的翟大人,淡淡的回答说:“先从他的身份查起,看看是否有人与他结下了深仇大恨。”
“是。”
翟大人的话音刚落,便吩咐下属去调查了。
“大人在此等候片刻,容我在附近转一转。”
翟大人本想陪伴在太子左右,但太子言外之意,是不想让旁人打扰,他只好行礼道:“太子小心。”
秦枫向前大跨了一步,紧跟在太子的身后,远离了人群。
两人在城墙附近缓慢的行走,太子声音中的不安,打破了宁静的氛围。
“你觉得此事是何人所为?”
秦枫轻声回答说:“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还无法确定可疑人物。”
“以城墙的高度计算,应该是个习武之人。”
“确实如此。”
“双眼被挖是何用意?”
秦枫猜测,“会不会是被看到了样貌,所以才如此狠心。”
“可他自然是个死人,又何必多此一举。”
“凶手故意为之?”
太子停住脚步,目视前方,“或许是,也或许不是……凶手能在悄无声息中杀死守卫,足以证明他善于隐藏身份,且是个有经验的杀手。如果他是为了报私仇,不足为惧,若是听人号令,此事便……”
太子摇了摇头,对所要面对的事情感到不安和恐惧,面色略有些苍白,宛如患了重病的人一样毫无精神可言。
“太子为何断定是谋杀?而非自杀?”
不知太子想到了什么,还是秦枫的话过于搞笑,他不禁笑出了声音,笑声过后,他一脸认真的说:“若是自杀,如何解释消失的血掌印。”
“这两者之间有何联系?”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如何清除血掌印?”
秦枫瞬间恍然大悟。
“你觉得翟泰大人如何?”
“翟泰大人是个清廉的县令,只不过……”
太子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不够果敢,行事胆小甚微,虽善于察言观色,却无忠心之本能。”
太子笑着点了点头。
“你果然心思细腻……回去吧。”
接着,两人便原路返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