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在哪?”
吴大豪面露慌张,且语速极快的询问道。
一个不起眼的家丁回答说:“正在用膳。”
吴大豪快步的穿过庭院,行动速度趋近于小跑,不知发生了何事,令他如此惊慌失措。
“大人。”
翟泰并没有看向他,慢悠悠的喝着清粥。“大豪来了,一起用膳吧!”
“大人。”
这时,翟泰才察觉他言语中不安的情绪。
翟泰立刻屏退了左右。“坐下慢慢说。齐管家倒杯茶水。”
吴大豪饮了一大口茶水后,才开口说话。这时,他也顾不得形象了,况且他确实口渴难耐。
“有一身穿白衣的女子上吊了。”
“哪家的女子?”
“目前女子身份还未得知。”
“那你为何如此慌张?”
“女子被吊在了城墙之上。”
翟泰一时间面色苍白,舔了舔嘴唇后,开口说:“可与守卫的死状相同?”
“相同,且无人察觉。”
“那昨夜可有女鬼出没?”
“并无,属下四周打探过了,并无一人看到白影飘过,就连哭声也未曾听到。”
“将女子身份查清,在做打算。”
“可是……”
“有话但说无妨。”
“有不少百姓看到了此景,白衣女鬼寻仇的流言已经传遍了整个甘州城……”
翟泰打断了他的话,“知道了……戏班调查的如何了?”
“最近三个月,并无戏班出入甘州城的记录,但是,两三日后,有一个叫游梦园的戏班会路过此地。”
“哦?”
“他们并非第一次在此停留,从七年前开始,他们每年都会来此地卖艺。”
“可有会飞天的技艺?”
“据我所知,应该没有。”
三年前,吴大豪喜欢上了观赏杂技。他阿爷就是个杂技痴迷者,不过,阿爷总是远远的观望,从未近距离的观看过,因为阿爷不舍得将辛苦赚来的钱送给他们。阿爷认为他们都是身怀绝技的高人,虽然靠卖艺为生,但是他们的脸上满是坚持和执着的表情。
起初,他并未觉得此戏班有何不同,无非是表演喷火、舞刀弄枪、胸口碎大石,但三年前,他看到了不一样的表演。
女子叫蝶梦,是戏班的台柱子,她大变活人的技艺独一无二、举世无双。吴大豪被深深的折服了,他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神奇之事。
表演结束后,他挡住蝶梦的去路,就为了知晓这其中的缘由。
蝶梦浅浅一笑,双眼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弯弯细长的眉型很是美好,若是在街上偶然相遇,他一定会认为她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不过,蝶梦并未告知这其中的关键。
吴大豪不愿强人所难,只好自己寻找答案,于是,游梦园每次在甘州城停留,他都会来此一观,不过,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到答案。
至于游梦园戏班出现的时间,是吴大豪的阿爷偶然间提起的,因为对戏班很感兴趣,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翟泰想了想后,轻声说:“你先将此事告知于太子,听他差遣吧。”
“这……”
翟泰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吴大豪与齐管事对视了一眼后,接着,他若有所思的离开了房间。管事走在前面为他引路。
“大人,可是生病了?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齐管事连连叹气,“哎。大人终日辗转反侧,食不知味,略有些不适,但并无大碍,但案件一日不结束,大人便一日不得安稳,如此下去,身体一定吃不消。”
吴大豪不知该如何劝解,只好跟着摇了摇头。
秦枫将两人请进了屋中。行礼过后,太子轻言快语的说道:“有事?”
两人四目相对。
吴大豪表明来意之后,将事情详尽的说与太子。
“女鬼寻仇?”
“正是,街头巷尾已经传遍了。”
“你以为此事欲意何为啊?”
吴大豪低头不语。
“那翟大人的意思呢?”
齐管事回答说:“大人说,全靠太子主持大局。”
太子缓慢的抬起了右手,茶杯略有些颤抖,但茶水并未飞溅出来。太子一边将茶杯放回到桌子上,一边语气平平的说道:“女子的身份可调查清楚了?”
“尚不明确。”吴大豪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既然如此,为何这般慌张。”
两人急忙低下了头,太子严肃的口吻令两人惊恐万分。
“先将女子身份查清楚。”
两人以为太子还有话要说,所以一直等着接下来的吩咐。
太子也并未让两人退下,反倒以为两人有其他要事相告,便准备一边喝茶一边听故事。
房内突然变得很安静,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齐管事察觉气氛尴尬,便开口说:“那小民告退了。”
吴大豪紧随其后,行告辞礼。
太子沉默不语,以示应允。
两人的身影消失后,秦枫才收回视线。“太子,可是为了女鬼之事发愁啊?”他之所以有这么一问,是因为太子双目紧闭,面色憔悴。
“非也……不知怎么了,脑袋有些发晕而已。”
“可是昨夜未休息好的缘故?”
太子挥了挥手。
“可是着了凉?”
“应是不习惯甘州的环境和膳食。”
“请个郎中可好?”
太子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容我休息片刻。”
秦枫略有些担心,再一次提议道:“还是请个郎中吧。”
“不用了。”
秦枫无奈的点了点头。他缓慢的关上房门后,便直直的站在了门口处。
翌日,翟府。
吴大豪面露轻松的走进了太子居住的院子。
此时,秦枫刚从太子的卧房退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后,行礼问好。
“太子可在院中?”
“何事?”
“我已调查清楚女子的身份,想询问太子接下来该如何?”
“太子睡下了,不宜劳心。你大可将女子信息详细说与我听,我会一字不落的转告于太子。”
“这……”吴大豪看向了房门处,心想,秦枫深得太子信任,定不会有所隐瞒,若将此事告知于他,也免去了自己有可能被问责的麻烦。
“女子名叫廖洁,15岁,是西城区老廖豆腐铺廖大壮的女儿。”
廖大壮看廖洁到了婚配的年龄了,便想给女儿寻一门好亲事,便请甘州最好的媒婆说媒。他不求女儿嫁得富贵人家,找个门当户对的知心人便可。
殊不知,廖洁早已心有所属,因怕阿爷不同意,便隐瞒至今。
廖大壮嫌他是个没有前途的穷小子,极力反对这门亲事,无奈之下,廖洁选择与郎君私奔。廖大壮早就知晓廖洁心意,将她锁于屋内,且日夜有仆人看守。
一日,廖大壮因琐事耽搁了一些时间,回到家中后,却发现仆人倒在了地上,廖洁也不见了踪影。他曾去男子家中寻找,却早已人去楼空。他以为两人早就离开了甘州城,但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廖洁曾说过,若是不许两人携手白头,她便自尽而亡。廖大壮认为她只是随口乱说,却没想到她竟做出此等傻事。
廖大壮掀开白布的那一瞬间,他一边猛捶着胸口一边悲痛欲绝的呐喊着。廖洁的阿娘在她五岁时生病去世了,廖大壮怕她心生不悦,所以一直都未再婚。可如今,却为了一个穷小子自杀,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但内心更多的是自责。
“如此说来,廖洁的郎君甚是可疑。”
“正是。”吴大豪的语气十分坚定。“不过,目前并未找到此人的下落,若是他离开了甘州,就难办许多了。”
“死因可查明了?”
“颈椎折断致死,完全符合自缢的特征。”
“你觉得她是自缢?”
“正是,无证据证明她非自缢。”
“待找到与廖洁私奔的郎君,再结案也不迟。”
“是。”
“若无其他事,你先下去吧。”
“是。”
吴大豪转身的瞬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秦枫毫无表情的面孔,令他有种强烈的压迫感。
“属下并未见到太子。”吴大豪回答道。
翟泰突然停下了喝茶的动作,“为何?”
“太子好像正在午睡。”
“午睡?”翟泰惊讶非常。
原本吴大豪准备赶回府衙,但半路上见到了齐管事,便被叫过来回话了。
“太子常常午睡吗?”
齐管事回答说:“想来是太子初来乍到,不适应所导致的吧!”
“若明日还是如此,请个郎中去看一眼。”
“是,大人。”
吴大豪看话题已经结束,便略带轻松的说:“大人,我想廖洁的案子基本可以确定是自缢了。”
“毫无其他可能性?”
吴大豪面露惊讶,低声询问道:“大人,可是觉得此事另有隐情啊!”
相比太子,他更在意翟泰的想法,毕竟地头蛇的毒性可比猛虎强上许多。
翟泰悠然的喝着茶水,像是在听一件非他管辖区域内发生的事情。几口茶水入喉之后,他面露淡然。“若太子以为是自缢,那便是自缢。”
“大人说的极是。”
“日后不论发生了何事,你直接向太子汇报即可,只需将最终结论告知于我。”
“是,大人。”
“好了,没什么事了,你下去休息吧。”
吴大豪的身影消失后,齐管事才缓慢的移动了脚步。“大人,是否要去太子那边问候一声。”
“不必了,我风寒入体,不易会客。晚些时候,你带我走一趟即可。”
齐管事面露疑惑。
“怎么,觉得我不像生病之人?”
“不不不,大人看上去很是颓废、憔悴。”
“正是如此。”
此刻,齐管事这才明白翟泰的用意。“大人还需好生静养才是啊。”
“府中之事,那就有劳你了。”
“大人严重了。”
两人四目相对,面带笑意。
秦枫察觉太子近日身体每况愈下,更不思饮食,虽太子反复叮嘱无需惊动旁人,但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了。
郎中诊断之时,秦枫寸步不离的守在太子的身旁。
“可无大碍?”
郎中眉头紧皱,“可否借一步说话。”
秦枫转头看了一眼太子后,便跟在郎中的身后走出了房间。
“到底如何?”
郎中四下看了一眼,轻声说:“此状况从何时开始的?”
“已有三四日了。”
“可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秦枫想了想后,开口说:“每日饮食清淡,并未出现呕吐的症状啊!”
郎中欲言又止,倒是急坏了一旁的秦枫。
“这……依我看,太子似乎中毒了。”
秦枫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看样子中毒不深,你也不用过分担心,只是日后要多加调养。”
“所中何毒?”
郎中摇了摇头,“毒量甚微,不易判断,不过,从太子的症状上来看,应是马钱子。”
“马钱子!那不是剧毒嘛!这……”
郎中挥动了几下手腕,示意让他冷静下来。“请你放心,药量并不致死,太子定会安然无恙。”
“将军,不知太子如何了?”齐管事不知何时站在了秦枫的面前。
秦枫与郎中交换眼神后,郎中以熬药为由退下了。
齐管事向前走了几步后,开口说:“听说太子生病了,翟大人命我过来照顾,若有需要,将军必须告知于我。”
秦枫对他所说之话不予回答。“听说翟大人风寒侵体,可好些了?”
齐管事故意作出一副心虚的模样,语速缓慢的说道:“多谢将军挂心,已有好转。”
“如此甚好。”
“……太子……”
秦枫打断了他。“太子并无大碍,稍加休息即可。”
齐管事心不在焉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齐管事,太子近日不思进食,可否命人做些开胃的小菜?”
“我这就去安排,是我的疏忽,还忘太子赎罪。”
秦枫看着齐管事的身影消失不见后,长呼了一口气。
太子用药过后,郎中便准备离开了,临走前,秦枫从郎中那里买了些测毒的银针。
“今日之事还请你守口如瓶。”
郎中点了点头。
接着,秦枫将一锭黄金放到了郎中的手中。
郎中笑答:“如有人问起,我只说太子食欲不振,其它事情小民一概不知。”
“那就多谢你了。”
“不敢。”
接着,郎中转身离开了,与黑夜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