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在冀州城,城中甚是宁静,明月躲在阴云后面不肯探出头来,似乎还不想那么快叫醒熟睡的人们,但太阳总是那般无情,他它从不会心疼任何人,更不会为了什么而停止上升的速度。
“他们急了。”李白口中所说的他们指的是侯爷和侯大少爷。
“未免有些荒唐。”
“岂止荒唐。”李白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不过……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酒楼?”
”你忘了,我提起过啊。不过,还有一条鱼没有上钩。现在是子时三刻。我们等到丑时应该就有消息了。”
“你到底准备了多少诱饵啊?”
李白邪魅一笑。
……
“快跟上……快点……”
由八个人组成的队伍有序的排成行,跟着自己前面的蒙面人往前走,脚步轻盈、轻声细语,生怕惊醒梦中人。
“一会儿,你们动作快点,把东西挖出来,挖完赶紧撤。”
蒙面人十分卖力,不敢有片刻偷懒。
突然,烛光一亮,火把的光线足够将八个人照亮。
“十分感谢你们如此辛劳的工作,帮我把东西挖了出来。”李白将客套话说完,面容变得严厉起来,甚至连声音也变得强硬了。“把人抓起来。”
蒙面人被摘掉面纱,面纱后面是一张所有人都熟悉的脸孔。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李白解答县令的疑惑。“今天早上。”
“我是哪里露马脚了?”
“今早我来侯府的时候,我注意到院内没有车辙印。这么多的火药,一定需要马车。这里的天气,如此潮湿,地面不可能没有任何痕迹,最重要的事情是火灾的发生太巧合了。我觉得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是为了把我引入到一个理所当然的假设之中。然而,能影响我的判断的那个人也就只有你了。”
“哦……不过,你说的我完全听不懂。”
“侯爷,我认为家中的金银财宝以后还是存放在钱铺比较好,埋在家里可不明智,不仅招来了遭贼,还惹祸上身。”
侯爷略难为情的点了点头。
李白转而对县令说:“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既然那么聪明,还需要问我吗?”
“我之所以怀疑你,是因为你泄露了自己的秘密,但是对于你将要做的事情,我全然不知。”
“我奉劝你,知道的事情越多,越靠近死亡。”
“什么意思?”
“有人为我陪葬,值了。”这句话刚刚说完,县令便口吐鲜血,青筋暴起。眼球凸出,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失去了呼吸。
一声鸡叫过后,全城的鸡纷纷追随。勤劳的人们在听到鸡鸣声后,起身,整理床榻,洗漱,劳作。
这个时候,也只有李白这一行人还赖在床上,不肯离开柔软舒适的木床了。
秦枫练完剑,回到屋里,李白正盘腿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墙上的墨画,若是不了解他的人,定会认为他是一个对画作有所研究的痴人。
“你醒了?”
李白闷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想问你,你是怎么样判断出县令就是凶手的啊?”
“哦……你还记得那天早上吗?”
“你是说侯府走水的那天早上?”
“对。按照常理说,侯府走水,不应该将此事告知于我,我只负责调查桂花坊事件,侯府的一切事情与我无关,反倒是县令,他应该早早的过去帮忙,这样才符合他拍马屁的性格,但是他却敲响了我的房门。还有,是他先注意到了墙角,并且命人帮忙挖掘。再来就是他怂恿我,让我盘问侯爷把火药运去了哪里。最重要的就是,他是唯一知道我们当天准备去哪里做什么的人。”
“侯爷也知晓啊。”
“没错,但他不知道确定的时间,就没有办法制定完美的计划。”
“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呢?”
“我倒是还有一个想不通的地方……酒楼的杀手是县令安排的?还是侯爷安排的?”
秦枫也有很多个疑问:“……那么说是县令运走了火药?也是他杀了那两个值班?栽赃陷害侯爷的人也是他?”
李白做出了一个完全正确的手势。
“那他为什么运走火药,而且桂花坊到底埋了多少火药?”
李白摇头。
“那她为什么要杀人呢?而且还拿走了尸体上的玉佩?”
“我猜测那两个人应该是县令的手下,玉佩曾经可能是县令的物品,不拿走的话,县令的处境就会变得十分危险。”
“过河拆桥。”
陆路听到了两人的谈话,没敲门便进入了房间,“我很想知道,侯府地下埋有金银珠宝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两只眼睛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李白无奈的笑了笑。
“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若是真的,我打算今晚就潜入侯府。”
陆路离奇且不切实际的想法还没有停止,便被秦枫的话吸引了。
“他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有可能是疯了。”陆路的想法很天真。
“我也不知道啊。”
陆路发问,“不过……你们确定侯爷、侯大少爷真的不知道火药的去向吗?”
李白的脸色突然沉重下来,似乎又一种不祥的预感。
“好了,我们去吃饭吧,我快饿死了。”陆路觉察房间内的两人一时半刻不会对吃饭感兴趣,便默默的离开了房间,正巧在走廊的尽头碰到了周四,便拉着他一起在餐桌旁坐了下来,并且对他说,“你要吃什么?”
“都可以。”
然后,陆路毫不客气的点了自己喜欢的食物。
”对了,我昨天忘告知你一件事了。”
“什么事。”
“你可否记得甘州的那额女鬼?”
“记得。难道你找到那个扮鬼吓人的人了?”
“非也。”秦枫说,“甘州的城墙略高,普通人是没有办法翻越城墙的,更别说在城中的街头巷尾飘荡了。在没有任何的帮助下,我更倾向于那个东西并非是人,而是某种看似是人的东西。因此,我在城中偷偷监视了许多天,不过,我什么也没有发现。”
“女鬼出现以后,可有命案发发生。”
“未曾出现……而且我听说女鬼的传言是从三年前开始的,与官盐产量减少的时间相吻合。”
“也就是说我们听到的关于女鬼的悲惨故事是编造的?”
“具体情况还不得而知。”
李白心想,若要调查清楚这一系列事情的真相,恐怕要再一次去往甘州了。
秦枫接着说:“当地的人们对鬼怪一事信以为真。流言较天马行空也算正常。”
“若是这样……”
“你想到什么了?”
“如果女鬼的出现不是为了杀人,也许是为了传递某种信号呢。”
甘州是西北的交通要道,常年重兵把守,巡逻频繁,布防严密,守卫每隔一个时辰便更换一支队伍。如此管理严苛的地方,绝对不会出现什么飞鸽,飞进城里。然后向外面传递消息。故此,李白才猜测有人借用闹鬼来传递消息。毕竟通过某种方式,既可以用流言转移注意力,又可以给城外的人一个信号。
正午过后。侯府老宅。
侯府的老宅虽然年久失修,但清理过后,依然不失贵气。
“巡察使找我有何事?”
“我还有些疑问。”
侯爷夫人端来两杯热茶,将茶杯放到两人面前以后,背对着李白跟侯爷说了几句悄悄话话,然后扭动着身体离开了书房。
“我刚到冀州的时候,侯爷便劝我离开,我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李白说,“还有……县令跟你有何渊源?为何要至于你死地?”
“……”侯爷长叹了一口气,是一种吐出所有寒气的力量。“他怨我、恨我都在情理之中,毕竟我做的事情确实见不得人。”
于是,侯爷将他与县令之间的故事说与李白听。
事情要追溯到十年之前……十年前,侯爷替武氏做了一些事情,就是他所说的见不得光的事情。当时,武氏有一个叫李睿的男宠,他深得武氏的喜爱。但是李睿这个人心胸狭隘、恃宠而骄、锱铢必较。在一次宴会中,太子的言语走失分寸,令他十分恼火。他向武氏倾诉自己受到了委屈,武氏起初劝慰他不要太过在意,但他议论太子的次数多了,武氏心生不满,但太子并未有任何过失的行为,不能降大罪于太子,况且百官也不会同意此事,定会极力阻止,故李睿想出了一个计划。武氏以侯爷一家十口人的命性命威胁侯爷,命他写一封昭国之书,无奈之下,侯爷只好听命行事。
“我有个问题想问侯爷。”
“请讲。”
“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你去做这件事?”
侯爷舔舔嘴唇,心情愈发紧张了。他接下来的回答,连李白问也紧张了起来。
李世成是侯爷的舅舅,侯爷的亲生母亲是成平公主。在成平公主远嫁吐蕃之前,与她情投意合的男生十分亲密,并且产下了一子,但没有人愿意提起这段往事,并把孩子送给了一个外乡的富人。孩子的父亲得知要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分开两地,郁郁而终了。武氏与成平公主素来交好,暗中打听孩子的去向,并且在一个恰如其分的时机,给予孩子应有的名分。
昭国之书人尽皆知之后,太子与众臣勾结计划着谋朝篡位。武氏便借此机会,除掉了太子和追随太子的朝臣,其中就包括张柬之张大人,此人是县令的老师。县令大概是为了复仇,才有了后面的栽赃嫁祸之事。
武氏并没有赶尽杀绝,自此以后,侯爷便携带家人来到了冀州,他觉得他就是大唐的罪人,整齐日忍受着良心的谴责。于是,他把自己所获得的金钱都用来救济贫苦人家了。至于他的家中埋有财宝的传言,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每多活一日,自责便多增一分,周而复始,心里的大石头沉重的令他喘不过气,每到夜晚,他会梦到满身是血的人拼命的追赶他,他不知道这充满罪恶的一生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原本健硕强硬的体魄,如今变得憔悴不堪,仿佛一碰就会粉身碎骨一样。
“这个地方繁花似锦,但对我来说,宛如牢笼一般,永远走不出去……但你不一样,你还年轻,没必要让自己卷进来,你已经知道了你想知道的事情,还是早点离开吧。”侯爷劝说的语气略有些语重心长。
同样的话,在李白第一次见到侯爷的时候,他就曾说过。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侯爷将身子撞转过去,跟他挥了挥手。
看样子,侯爷不会再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了。
李白虽然从侯爷那里知晓了一部分事情的真相,但心头的疑虑丝毫没有减少,反倒增加了几分。
“你在想什么?”
李白突然握住秦枫的手,激动的说道:“你立刻返回长安,把这里的事情都告诉殿下,并告知他殿下小心行事,最好不要外出。我不日便回去。”
“发生什么事了?”
“听我的,快走。”
秦枫不再追问,简单收拾完行李,便上路了。
陆路看秦枫匆匆忙忙离开了房间,忍不住好奇,问道:“他怎么了?”
“他先回长安了。”
“那我们呢?”
李白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模样,故意不让陆路看出他心事重重的模样。“我听说心悦楼的包子特别好吃,你确定不要尝一尝?还是说你想家了?”
“包子!嘿嘿。”陆路憨笑的说道,“那我们能不能多待几天啊,我还想到处逛逛呢!”
“没问题。”说完,李白从包裹里取出两锭黄金,将它放到了陆陆路的手里。
陆陆路离开后不久,一个打扮与御前侍卫极为相似的人闯进了李白的卧房。
“你是谁?”
“我是陛下派来的。”
男人将诏书交给他。
诏书的大概内容是:速回,切莫多停留。
虽然有一些疑问没有解决,但李白的心中已有一些答案,至于有些答案是否正确,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