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五十被姬文化副局长领进办公室。马五十也有点诚惶诚恐的样子。姬文化的办公室马五十也来过几次，都是漏水修管子的时候来的，这次马五十是被姬文化领进来的，而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是这个局里的人，他只是一个已经被清退的三无人员，已经和这个局没有一点关系了。因此他知道，他来一次少一次的道理，在姬文化给自己倒茶的时候，他仔细观察姬文化办公室的布局，他发现办公室里有一个套间，很显然他在那年那月那日深夜听到的声音不是在套间里，如果在套间里他绝对不会听不到那么清晰的声音。
姬文化坐定后关切地问马五十：“最近在哪儿工作啊？”
马五十说：“离开机关还没有告诉家里，先在外面租房子住，再做打算。”
姬文化又问：“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单位去干水电工？”
马五十说：“我找到了那个我自己打发时间的笔记本。”
姬文化发现他根本就和马五十无法沟通，他说东，马五十说西，但是主题就是想把他引向那张从笔记本上抄下来的画。
姬文化问：“老马，你画这张画的目的是什么？想告诉我什么呢？”
马五十笑了，笑得有点狡黠：“目的就是一个，你得告诉我，回去我如何告诉我婆娘从西安被辞退的一个说法。你说得好了，我就回老家，你说得不好，我天天就站在门口举着画，在等你想好了答案再告诉我。“
姬文化局厅长心里发毛了，他问道：“就为这？就这么一点理由？你回去告诉你老婆，政府机关改革，不需要临时性工作人员。“
“你瞧瞧，姬局长，我在您嘴里这回又成了临时性工作人员，那为啥机关一千多人就只裁我一个人，是我不听政府的话了，还是政府不听老百姓的话了，是我变了还是政府变了，这是一个原则性问题，是原则性问题，你就得给我解释清楚，不解释清楚，我就在大门口一直举着那幅画，直到你给我解释清楚。”
姬文化发现马五十是个特别固执的人，根本没有办法沟通，你那怕遇见一个敲诈你的诈骗犯，也得说清楚敲诈的目的，他实在弄不清自己已经解释清了，马五十为什么不听呢？
一时两人谈不拢，姬文化只能说：“这次机关事业单位调整，我没有决定权，决定权归局党组成立的领导小组，你说清你要求的理由，我才能给你去争取。”
“那好，单位要替我缴余下的几年养老金，除了这你也要这几年没有报销的账目，如果不是这样子，我明天再来找你。”
姬副局长没有办法只能说：“我明天给刘局长说一说你的情况，争取你能来单位上班。”
马五十听了非常高兴，也没有从姬文化手中夺过自己辛辛苦苦画的那张画，任凭姬文化在碎纸机里给毁掉了。
姬文化领马五十下楼去外面吃饭，下楼的时候碰见正要回家的石天林副局长，石天林还关心地问：“姬副，你家的下水管坏啦，请老马帮忙？”
姬文化知道石天林的意思，“下水管坏了”是这个局里大家都知道的黑话，一语双关，是说老婆来了大姨妈，不能办事的意思。马五十也知道这个笑话，姬文化没有说话，马五十替他打了圆场：“是姬局长家里下水管坏了，让我帮忙去修咧。”这话经马五十这么认真地一说就有了此地无银三百两意思，马五十自己先笑了。
姬文化领着马五十来到自己经常去吃面的一个地方，他走这么远的目的还是想做做马五十的工作，希望马五十能听一听他的建议，好好和自己商量一下，这对两个人来说非常重要。到了饭馆，马五十根本就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一口气吃了两大碗扯面。马五十爱吃蒜，两碗面至少吃了两颗蒜，吃了蒜的马五十满嘴腥臭，打着饱嗝，就急着说他要回家睡觉，骑着那辆破自行车走了。
姬文化心里好像被马五十的自行车给揪走了，心一阵一阵发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