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夜抓住时机,立刻起身疾奔过去。他斜挑阔剑,由左下划至右上,曲刃刺入了陈学步的腋窝。连接锁甲的铁环砰地断裂开来,鲜血顷刻涌出,但不管锁环还是鲜血,都不足以证明这造成了足够的损伤。
很快,陈学步凶猛的咆哮就验证了洛夜的想法。他浑身是血,大喘着粗气,愤怒没有摧毁他的神智而是使他更加强大。陈学步挥着双拳袭来。
洛夜看着陈学步冲来,也不慌忙,把宽剑插在雪中,也是挥拳迎击。洛夜知道,这是战场,理应不该留情,但陈学步已经说过决斗,那么就不应该逞着兵器之强。于是使拳还击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洛夜先是画了一个半圆,推开陈学步的重拳,接着手心外翻,一推一摆,便把陈学步送出一丈之外。
陈学步大吃一惊,他哪知道这是五星功法的一招,还以为洛夜用了什么邪术,居然使自己无故后退。没等陈学步反应过来,洛夜闪到陈学步身旁,迅速打出四拳,正是火派拳法气楚长。
随着一声巨响,陈学步硕大的身子倒在地上,洛夜确信这个人已经被震的脉络具断,几天之内,无法动弹,他回旋身子,重新面向树林,那里一众怀南剑派还等在小峡谷的边缘。此时一名看似领头的人出现,他留着白须,看着花甲有余,应该是怀南剑派辈分较高的人,他粗鲁地打着手势发布命令。
尽管洛夜从一片白茫茫之中只能捕捉到几个朦胧的轮廓,风声也将对面的命今声吞噬,但毫无疑间,他定是在命令战士们进敌人的队伍开始进行攻击。
敌人从沟壑中蜂拥而至,洛夜本想喊出一个警告,但敌人攻向了他。
领头的一名敌人把陈学步的长矛从地底拔出,他扭动着矛身,将之折断,握在手中蓄力挥出。
那个人也是凶猛无比,如蛮牛般冲撞而来。
洛夜吼道:“你们这些宵小匪徒,尽管来吧。”
不待那人冲来,洛夜向前一步,一击划过了他的腹部,将他击到了亭子的石柱边。那人一头撞了上去,眼冒金星,整个人缩了下去。
洛夜站到了他跟前,将剑刃反转过来,准备了结他的生命,没想到他刷的一下站起,洛夜挥剑砍空。
那人趁机举矛一刺,自下而上倒刺,洛夜连忙闪退,脚下连使三招醉颠步,才躲过攻击。
那人笑说道:“我们为何会惧怕你?我不明白。你打败了陈学步,但你看起来没那么强。”
洛夜也咧开嘴笑道:“你的话充满了对我的羞辱,我接受这份羞辱,以此来当做我刚刚大意的惩罚,不过这种机会不会再有了。
那人盯着他,不得其解。雪花在小岛上盘旋飞舞,遮掩着其中的战士,一如青竹山脉上空的迷雾遮掩着这片山林。
此时,一片雪花落入那人的眼中,他被风雪迷住了眼睛,不知觉眨了眨眼。只在在一刻之间,洛夜两步突进,“刷”的一下,亮出剑刃向前。
那人刚刚睁开眼睛,看不见人影,只见一把剑刃击来,他待要还击,没想洛夜闪到一旁,同时手腕抖动甩出数道刀影。
那人哪里分得清,哪个是真,那个是虚,正犹豫之际,他只觉脖颈微微疼痛,而随后爆出来的鲜血让他认清楚现实。
随着倒地的声响,洛夜确认自己又干掉了一个敌人,但这并没有让洛夜感到高兴,因为洛夜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这种实力的人,若是几个,他尚能对付,若是再来上数十个,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要葬身于此。
此时,赶来的怀南剑派弟子已经将洛夜团团围住,其中四名怀南剑派弟子手持短剑,距离洛夜半尺之远,另有五名怀南剑派弟子围在外围,距离洛夜一丈之远。
洛夜心想:“看着架势,应该是怀南剑派独有的阵法,看来这里集中了怀南剑派的不少好手。”
洛夜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在西夏战场时,一个人突破敌方数十人的防卫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不同的是洛夜这一次不能撤退。一旦撤退,怀南剑派进攻青竹派的道路将会畅通无阻,这是洛夜绝不允许的事情。
洛夜深吸一口气,朗声说到:“我们所有人都想看下我的头领赏吧,你们若是有这个实力,尽管过来取。”
说罢,洛夜暗运几分圣火,右脚使劲一蹬,如穿花蝴蝶般迅速飞舞,在人丛中飞插来去、呛啷啷、呛啷啷之声不绝,怀南剑派众人手中兵刃
纷纷落地,惨叫声一片。
前头的怀南剑派弟子死去,后面的紧跟上去,虽实力较低,但凭着人数和阵法的威力,倒和洛夜打的有来有回。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只见雪白的地面被染成红色,上面铺的是尸体做的肉垫。洛夜的身上占满了鲜血,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血有多少是属于自己的,他只能大口喘着气,机械般挥舞刀刃。
怀南剑派领头的老者一直躲在怀南剑派弟子后方,看到洛夜坚持不住,才发话道:“洛夜,你若是放下武器,归顺于怀南剑派,我们不会取你性命。”
洛夜冷冷说道:“你们这些无耻之徒,有什么脸面说出这些话,我做出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和高琳为伍。”
领头冷笑道:“你这可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算你武功盖世又怎样,你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我们要杀你就像杀死一个村夫一样简单。”
洛夜沉默不语,隔了一会缓缓说道:“我确实很虚弱,但是你会死,你相信吗。”
领头人扬声大笑,这包含着对洛夜的嘲讽,“就凭你现在残缺的躯壳吗?倘若我是你,乖乖求饶就好,何必在此刻逞威风。”
洛夜脸无怒色,只是盯着那人,说道:“那我只能告诉你两件事情,一是不要小看你的敌人,二是,觉得自己安全的人会更容易死掉。”
风雪越来越大,尽管视线如此糟糕,一支黑色的箭矢还是刺破风雪射了过来,直击领头人的喉咙。
展昭本打算击中那人的头部,但他失手了,不过,这支箭仍然像面纱一般,在他眼前划过,将领头人一击致命,这便已足够。
怀南剑派的弟子还在吃惊发生了什么,而这为洛夜赢得时间闪到右边。他变得无比迅猛,和刚刚的虚弱比起来,仿佛换了个人。
洛夜的动作让他的伤口撕裂,若是放在其他时刻,这也许会让他异常心焦,但现在他感到与痛觉已经失去联结,对于未来亦不再忧虑。
洛夜这一出手,五名怀南剑派弟子五剑齐飞,又是一边尖叫呼喊声,剩下的怀南剑派弟子被洛夜和远处的展昭一网打尽。展昭赶来洛夜身边,“你的伤不要紧吗?”
洛夜把自己的宽剑从一个人的尸体上抽出来,说道:“不打紧,我刚刚只是装作虚弱,为的就是给你瞄准取得时间。”
“你早就知道我赶过来了是吗?”
“没错,这么多天的相处可不是白费的,我感受到了你的气息,所以装作无力,这个猪头果真上了当。不过你怎么有空赶过来。”
展昭笑道:“田青方大哥袭击了高琳的营地,去放火。”
洛夜大是诧异,但很快点了点头,已明白他用意。自己这里只寥寥数人,对方援兵定然越来越多,现在去高琳的营地放一把火,怀南剑派弟子必是保护高琳要紧,实是个绝妙的调虎离山、釜底抽薪之计。
洛夜说道:“田青方大哥可真有胆子。不过一会肯定还有敌人从这里进攻。如果让你选择,你会撤退吗?”
“我想知道你的选择,你会怎样?”展昭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想听一听洛夜的想法,“我猜你心里想的不会和我想的不会有很大出入。”
洛夜严肃说道:“只要饮茶那一边没有给我发撤退信号,我就不会撤退,我会固守在这里,我本来就做好了,准备丧生在这里,在这里牺牲并不可耻。而且,我不认为站在这儿会白白送死。”
展昭点了点头,意思便是说自己的想法,与他一致,“没错,西边有饮茶带领的队伍,只要他们在坚守在那里,我们就不会腹部受敌,而我们要面对的敌人不仅经过长途跋涉,还有遭遇陷阱的伤口。”
洛夜此时的表情平和了一些,似乎是因为和展昭想到一起而高兴,他接着说道:“让他们气喘吁吁的赶过来,看到这里只有两个人时,他们一定会放松警惕,心里想的是,这两个人就可以休息一会。他们不会想到正仅仅是二人便能去下他们的头颅,要让那些掉以轻心的人付出代价,就像方才那个猪头一样。”
饮茶仰天凝望,让风雪肆意打在脸上,饮茶并不是因为闲的无聊才在这里感受寒冷,而是因为寒冷可以令自己更加冷静。
佟婷兰在一旁握住饮茶的手,饮茶感受着脸上的刺痛和手心的温暖,说道:“风雪令我更加清晰,而你吾爱,则能让我燃起心中那名为保护的斗志。”
佟婷兰羞涩的说道:“不也是一种平衡不是吗?”
“没错,如果我能活着的话,我以后细细体验这种平衡,我从来不说沮丧的话,但这一次真的凶多吉少。”
饮茶看向山坡下,除了风雪和之前战斗留下的鲜血以外,并没有什么,但是饮茶知道敌人就埋伏在其中的某个位置。
孙华喜已经参与了三次战斗,即使身上的刀伤但他每次还是冲在最前方。饮茶知道不仅仅因为他性格刚烈果敢,正统火派传人,更因为是火派大师兄,他必须做出表率。
饮茶派出了侦察弟子已经有五批,还没有一批能活着回来,这不得不使饮茶这个乐天派感到担忧。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饮茶深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决定不再等下去,必须要搞明白对方的人员部署和情况。
饮茶对孙华喜说道:“大师兄,我要去下面看看情况,这里的一切由你负责。”
“情况?”孙华喜对此表示不解,说道:“大师,我们已经战胜了三次敌人进攻,他们应该是撤退了。”
饮茶摇头道:“我允许你有和我不同的见解,甚至会为此感到高兴,但是,事情没那么简单,对方应该还在休整,执行下一步的计划。不能坐以待毙。”
孙华喜握紧拳头,怒由心生,想到敌人正在山坡下埋伏气愤不已,当即喊到:“大师,我去打前锋,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行,”饮茶一口否决道:“这里需要一个指挥,而且我们并不是要主动出击,而是探测敌情从而建立我们的优势。去的人我和佟婷兰就够了。”
孙华喜完全遵从饮茶的意见,他知道这位足智多谋的游者绝对有更妙的主意,于是便没多说些什么。
饮茶和佟婷兰,披着白色布衣,以和环境融为一体。走了约莫一刻钟,饮茶突然停下,忽道:“这里有些古怪!”奔向左前方的一排矮树之间察看,那是一个雪堆平平无奇,但是饮茶总觉得这个雪堆有些不同。
他运气于足底,轻轻踏在半尺多高的雪面,缓缓走过去。
佟婷兰瞧着饮茶,知道饮茶为何如此,心想:“饮茶定是怕周围有敌人埋伏,故踏在雪上,不出任何动静,这雪堆定有古怪。”
想着便,同样运气于足底,使出水派绝学渡观山,踏在雪面跟上饮茶。
饮茶靠近雪堆,右手轻挥雪堆上方,带着一股暖流,拂过雪堆。雪堆的表面融化,开始一点点融化,过不多时,赫然露出一具尸体。尸首面目殊不可辩,但从身上衣着看来,显然是青竹派派的弟子。
饮茶怒目圆睁但还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旁的佟婷兰捂住自己的嘴,以防自己发出尖叫。
饮茶慢慢动手挖掘,不久掘出一个大坑,坑中横七竖八的堆着五具尸体,尽是青竹派弟子。饮茶从能否认出的面貌中发现,这些人全是之前自己派出去的弟子。
饮茶和佟婷兰心头的疑问都是一样:“谁干的?”
两人怔了一阵,不知该如何是好。饮茶想到这些年轻的青竹派弟子正当青年,还未娶妻生子,就被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杀害于此,饮茶心头一酸,不知所措。
佟婷兰柔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过,我现在的心情和你一样,但是我们不能久留在这里,我们还有自己的任务,不是吗?”
饮茶微微一笑,但稍纵即逝,他皱紧眉头,说道:“对,看来这附近没有敌人,但是我不认为他们会撤退,他们一定有什么计划。走吧,继续向前。”
饮茶继续踏在雪面,有过约莫一盏茶时间,饮茶突然停下,但这一次确实被佟婷兰拦下。
佟婷兰瞪大眼睛,看着一处灌木林,轻声说道:“有呼吸声,但不是敌人,是我们的人。”
饮茶眉头紧皱并没有理解佟婷兰说这话的意思,心想:“我派出的所有弟子都已经死去,也没听说还有别的弟子在附近徘徊,怎么会还有友方的人。”
佟婷兰接着说道:“那人气息微弱,但使用的调节呼吸的内力心法正是我们水派的武功,虽然我和他隔着几丈距离,但我十分确信。”
佟婷兰抢先扒开灌木林,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躺在雪中,积雪将他的全身覆盖,只有头部还露在外面。
饮茶察觉尚有呼吸,略感宽心,接过他身子,去除积雪,将他横放在地,定神看时,不禁又是惊怒,又是难过。但见他膝、肘、踝、腕、足趾、手指,所有四肢的关节全都被人折断了,气息奄奄,动弹不得,对方下手之毒,实是骇人听闻。
佟婷兰一惊,察觉出来,此人正是同派师弟陈丝伟。佟婷兰依稀记得陈丝伟被派去保护村民,再后来便再无消息,
陈丝伟未迷糊,见到佟婷兰,脸上微露喜色,饮茶先给他运气疗伤,然后详加查察,但见他四肢共有二十来处断折,每处断骨均是被重手指力捏成粉碎,再也无法接续,而最重要的是,体内还中了一种阴毒,此毒已经蔓延全身,心脏无法救治。
佟婷兰看到自己的师弟居然如此,气涌心头,岂知一口气转不过来,咕咚一声,摔倒在地。饮茶急忙抱起,知她在悲痛中忍住不哭。
陈丝伟低声道:“佟师姐,终于再见到你了,我快不行了,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佟婷兰忍不住痛哭,眼泪从脸颊滴落到陈丝伟的身上。她很清楚陈丝伟受的伤,实在过重,难以治疗,只还有一口气活着,况且在此时刻,哪有时间来给他医治。佟婷兰不禁哽咽说道:“你想说什么?说吧。”
“他们只是详攻,他们本来就没打算让大部队攻上山去,高琳已经派怀南剑派的精锐弟子前往山上,快去保护掌门。”
饮茶听了这话一怔,半信半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请尽可能的向我说明,我知道你现在身受重伤,但你若是不说清楚的话,整个青竹派都会面临危险。”
陈丝伟突然瞪大了眼睛,感觉舒畅很多,提起了精神说道:“我本来是护送村民离开这里,后来在上山的途中,遭遇风雪不小心误入了他们的营地,我心想既然来了这里,那肯定是九死一生,就算逃出去也会被抓住,还不如直走龙穴,若是趁他们不注意杀死怀南剑派的领头弟子。于是我便趁着夜幕风雪,杀死其中一个领头,从他身上搜出的信件,得知这个消息。那封信就在我的怀里。”
饮茶听罢,伸手从他怀里掏出一封已经被雪水浸沾过的信件,饮茶大略扫过信的内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巴略微抽搐。
佟婷兰知道他发出这种表情一定不是什么好的兆头,心想:“这信的内容恐怕是真,必须立刻赶回去,不得怠慢,但我又怎么忍心将陈丝伟丢在这里。”
佟婷兰犹豫之际,陈丝伟那充满兴奋的脸上,突然开始出现惊恐的表情,随着一阵黑血吐出,陈丝伟陷入昏迷状态。
饮茶伸手按在他背心一穴道,一股浑厚的内力隔衣传送过去。饮茶常年息于林中,内力修炼深受自然万物滋养,以此时的内功修为只要不是立时毙命气绝之人,不论受了多重损伤,他内力一到,定当好转,哪知他内力逶进陈丝伟体中,只见他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身子更是颤抖不已。
饮茶沉默不语,心想:“不好,他中毒太深,无法救治。看他容光满面,并不是什么吉兆,我走南闯北倒见过这种现象,濒死前突如其来的兴奋,这意味着一个人的逝去。”
佟婷兰瞪大眼睛,她并不知道这个时候陈丝伟已经死去,她认为暂时的昏迷导致他的气息衰弱,对饮茶说道:“我们带着他一起回去,我们不能抛弃这个生命。”
饮茶能够感受到陈丝伟的气息一点一点变无,饮茶无奈将他并放在地上,“是的,你说的没错,他还活着,我一定会背着他离开这里,但是,他已经死了,你应该感受不到他的呼吸。这等变故,嗯……实非始料所及。”
饮茶起身,拉着佟婷兰的手,准备离去,佟婷兰还因为震惊而杵在原地。
佟婷兰蹲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柔声说道:“你就安心的离开吧,我会替你报仇的。”
她顿了一顿,牙齿咬住了下唇,随即放开,唇上已出现了一排深深齿印,几乎血也咬出,说道:“我爱惜每个人的生命,但他们是一群魔鬼,我必将铲除这些魔鬼。”
佟婷兰这一句话虽是轻声细语,但又暗含怒意,饮茶不禁打了个颤,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佟婷兰如此愤怒。
佟婷兰含着泪,面向饮茶道:“我们该走了。”
饮茶点了点头道:“你的愤怒将会化为你的力量,走,去和其他人汇合,保护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