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里屋的万氏醒来时，正听见小儿子的一席话。
也让她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场大饥荒。
大家饿的啃树皮，恨不得挖地三尺，只为了能够找到一只虫子吃。
她和老伴儿出去要饭，走了十里路，只得到了两个杂面馍，路上遍地都是要饭的。
那时候，他们一度以为，活不下去了。
那一年，闺女万月香差点饿死。
可即使饿的昏迷，她都不舍得多吃一口，怕她兄弟饿死。
万氏闭了闭眼，两行泪从眼睛滑落。
她坐起来，布满皱纹的手毅然把眼泪擦掉，穿上鞋站起来，好像还是年轻时那个雷厉风行不拖沓的她。
“还有谁要说的，今天就一次性说完吧。”
万氏掀开布帘。
万俊山见自家婆娘出来了，连忙起身去扶她。
宋念君快他一步，扶着姥姥坐在椅子上。
万氏稳稳地坐在上头，一一望过底下的人，声音还有些虚弱，可气势没有少一分。
看着这样的姥姥，宋念君终于知道，这些年姥姥为了他们母子三人收敛了多少。
“你爹说得对，是该分家了，可是你们兄弟三个都不愿意分，那就听听我三个儿媳妇的意见，轮流说说吧。”
三个妯娌都没不敢轻易说话。
宋念君撇了撇嘴，呵呵，这时候怂了。
宋念君偷偷拉住母亲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朝她微微一笑。
看着闺女的笑，万月香心一下子就定了。
她知道，君君想分出去住，今天事情闹成这样，二弟妹触碰到了她的底线，相当于撕破了脸皮，以后如何还能住在同一屋檐？
刘静张翠娥怎么对她都好，可是，念君和念伟的婚事是她的底线，她绝对不允许她的孩子下半辈子承受婚姻的不幸！
都说结婚是女孩子命运的转折点，她绝不能把闺女往火坑里推！
万月香回握住闺女的手，回笑了一下，转而去看三个弟妹，“弟妹们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什么。”
万氏看了自家闺女一眼，心下黯然。
香香这是看透了吧。
“你们大姐说的对，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咱们都一起生活十来年了，都是什么性格，咱们互相都清楚，也都别藏着掖着了。”
万氏一眼望过去，个个都跟鹌鹑一样低着头，嗤笑一声，“既然都不敢第一个说，那就从老大先说。”
万文宣扭头看了眼刘静，被万氏大声呵斥，“要跪就给我好好跪，跟个蛆一样，乱动什么！”
万氏手拍在桌子上，瞪着三个儿子，“一个个都给我跪好了！”
宋念君偷偷瞄了一眼三个舅舅，除了三舅舅跪的笔直，其他两人头还是挨着地。
扪心自问，宋念君觉得，三个舅舅对他们母子三个已经不错了，只是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总是有顾虑的。
“说！”
万氏气势十足，吼完之后咳了好几声，宋念君赶紧去帮她捶捶。
底下的刘静和张翠娥对视一眼，何丹把两人的举动看在眼里，显然是已经达成了共识，刘静先开口。
“爹娘既然让我们说心里话，那我们也就不藏着掖着，念君这样，你们还想要倒贴钱给她找个好的，还瞒着我们，如果不是二弟妹挑明，是不是等钱掏出去了再告诉我们？”
张翠娥重重点头，“三弟妹是好人，出了这么个点子，我就想问问，二百块钱，那相当于什么？！”
省着点，够一家人五年的开销！
何丹闭了闭眼，“既然都闹成这样了，分家吧。”
万文书回头瞪了媳妇一眼，她这是干什么，平时不都是支持谅解他的吗，这次是怎么回事？！
“你给我好好跪着！”
万氏忍不住伸腿跺了老三一脚，眼睛眯了眯，一时之间，她猜不透老三媳妇儿的意图，她也不相信，这些年，她看错了人。
刘静和张翠娥都是一喜。
宋念君也挺意外三妗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何丹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只是，这家不分是不行了，“娘，既然要分家，那以后你和爹肯定是要跟着大哥大嫂，老宅留给你们，我们三房和二房搬出去住，大姐一家，跟着我们三房搬走，以后跟着我们。”
宋念君一怔，没想到三妗子会这样决定。
她知道，母亲会答应的，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她想彻彻底底的分出去。
不是她不相信三舅和三妗子，只是担心以后一个不好，会让原本关系比较好的他们互相怨怼。
距离产生美，离的近了，时间长了必定有隔阂，三妗子再好，也会有累，有心烦的时候，没得到时候大家弄得难看。
万俊山夫妻俩对这个决定也很满意。
万文书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
见大家都没意见，宋念君一想，把自己的想法比划姥姥姥爷。
既然分开了，他们也没得再去麻烦谁，姥爷他们担心别人会欺负他们娘仨，完全可以把他们的房子盖在三舅家旁边，他们家那边要是有什么情况，三舅他们第一时间就知道，这跟一起住没啥区别，只是各过各的日子罢了。
最主要的是，她不想再麻烦三舅一家了，人家也有俩孩子呢，谁不愿意过好日子啊。
万俊山夫妻俩不太情愿，邻居和一家人终究是不同的。
“念君，你先跟你三舅家一起过，等你和你哥成家了，就搬出去，说不定今年年底，你们俩就能各自成家了。”
宋念君摇头，她走到外公面前，跪下来。
万俊山见她下跪，急得赶紧去拉她。
可宋念君坚持：姥爷是知道的，一家人或多或少有摩擦，我不想好好的感情最后搞得一塌糊涂，分开了，没什么不好，我才十八岁不到，不愁嫁人。
对爱情，她有期待。
如果遇到合适的，那就结婚，如果没有，她宁愿一辈子不嫁人，就守着母亲，守着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