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县南城门一百米处,一辆豪华马车宽敞气派,装饰的极为奢侈,黑楠木车身打造的很精巧,雕梁画栋,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内铺百花地毯。
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半卧其中,两名少女娇笑着,为其捶背捏腿。
这时一名中年汉子揭开帘子,笑嘻嘻道:“禀堂主,今日上午共杀乱民十五人,缴获疑似赃物十八两银子,还有一些银质首饰和器物,真是恭喜堂主,仅半日就抵得上昨日一天的收入了”。
男子抓起两个首饰,扔给两名少女,少女顿时笑脸如花,粉拳更密集的落在男子肩上、腿上。
男子笑盈盈道:“不错不错,传令下去,继续对来往行人严密盘查,受灾流民放入城中排队领粮,有作乱者杀无赦,过往商旅也不能放过,或许他们与劫匪有关,若想证明清白,得留下点东西来。告诉兄弟们,不必手下留情,我爹两个月后应该就能上任知县,大家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中年汉子心花怒放的走了,并叮嘱所有人,进行严厉盘查。
说是盘查,其实跟强盗差不多,乘着流民入县,饷银被劫一事强取豪夺,发民难财。
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这正是黑虎帮现在所做之事。
年轻男子名叫余兴佑,乃黑虎帮帮主余延雄之子,同时还是黑虎帮分堂堂主。
余兴佑强抢民女,坏事做尽,每次东窗事发都由老爹为其洗地。
余延雄与知县李茂走的很近,李茂是上面有人,而余延雄是下面有人,两人一拍即合,穿上了同一条裤子。
所以黑虎帮在司景县几乎是一家独大,青衣帮只能苟活。
有些事情知县及官兵无法去做,黑虎帮却能明目张胆的行事,这对知县大人也带来了不少方便。
目前饷银在司景县被劫,李茂深知如果不能及时追回,自己必定被免官罢职,所以他在补救的同时开始为自己找下家。
至于他上面的人,想都别想了,出了这样的事,人家估计忙着和他撇清关系呢,谁会趟这浑水?
于是他便鼓动余延雄上任知县,若这位黑虎帮帮主能上任,自己就算下诏入狱,也会过得很滋润,他对黑虎帮的护佑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也算是一种回报。
说起来,余延雄也是武举人出身,十多年前他就拿到了这个功名,但他为人不受拘束,向来我行我素,于是加入了黑虎帮,经过十几年的发展,成功继承帮主之位,这多年过的也很逍遥。
听了李茂的劝说,他也很心动,帮主坐久了觉得有些腻歪,换个口味做做知县也未尝不可。
还有个主要原因,李茂卸任之后,如果自己不出头,必定会有别人上任,到时候黑虎帮还能在司景县只手遮天吗?
自己那爱惹是生非的儿子一天都不得安生,若是闯祸,自己能保得住吗?
新任知县会不会拿黑虎帮开刀,拿自己儿子开刀呢?
这些都不得而知,但为了长久,自己上任知县是最完美的选择。
于是余延雄几杯酒下肚后答应了李茂,还拉来了县丞和主簿,企图劝说相助于他。
可这两名文官拥有文人的所有臭脾气,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坚决不为五斗米折腰,坚决保持自己两袖清风,对新知县一事不愿参与,全凭巡按御史自行考察。
主要是,他们打心底看不起余延雄,你力大无穷又咋地,只是四肢发达而已;你考过了武举又咋地,单凭诗词歌赋你还比不上我等。
更别说黑虎帮明里暗里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了,二人虽无法制止,却内心对其早就骂了八十遍。
相对于余延雄当知县,二人宁愿让那个有点固执的谁谁谁谁,叫啥来着,堂堂武举人还在做巡检的那位上任,哦对了,叫罗刚,那人之前屡次落选,现在都心灰意冷了,埋头种起了地,也太丢举人的脸了,不过比起来,还是比余延雄强,至少他不害人。
所以二人一直冷漠视之,没有余延雄能想象到的热情。
这不免让余延雄心中一寒,看来自己上任之后,这县丞和主簿该换一换了。
在余延雄确定要当知县后,余兴佑更肆无忌惮了,道上的关系做老子的早就打点的很清楚,官府方面一直有李茂协助,也无大事。
当自己老爹当上知县后黑虎帮该将青衣帮赶出司景县了,那贫瘠的一亩三分地也不想划给他了,或者可以将其合并,纳入黑虎帮,赐予青衣帮主一分堂的位置,这样也不错。
当然这是后话,眼下该做的就是乘机揽财,商人的钱不赚白不赚,流民的财物留着也没用,又不能当饭吃,官府都开仓放粮养活他们了,难道他们不知恩图报,奉献点啥?
当然这点东西落入我余兴佑的口袋也没错,毕竟过了我这一关你才有饭吃,在司景县,我就是你的再生父母,我就是天啊。
余兴佑美滋滋的躺在美人怀里,马车里有点闷热,随手将两边的绉纱揭了起来,开窗通气。
简直比当官还舒服,朝廷官员哪个敢和他一样,明目张胆的拦路劫财?
“站住,下马接受盘查”马车外黑虎帮弟子大声道。
然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没多久,那名中年汉子又来了:“禀堂主,遇到了个肥的,小的不敢吃,还请堂主定夺”。
余兴佑慵懒的翻了个身,道:“有啥不敢吃的,这是司景县,这里没有我不敢吃的人”。
中年汉子依然犹豫,遂将一个布袋呈上,打开之后道:“我点过了,足足四百两银子,还请堂主做主”。
余兴佑猛地起身,道:“四百两银子?”
随即露出贪婪笑容:“真是个肥商啊,他是哪里人氏,来此作甚问清楚了没有,背后有没有人?”
中年汉子道:“小人看到布袋的银子就来给堂主汇报,还没来得及盘问呢”。
余兴佑推开两名少女,道:“我亲自去问,这个人小爷我吃定了”。
要是吃下这四百两银子,足够享用好长一段时间的。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余兴佑眼光湛湛,盯着面前年轻人。
“秦启”
“哪里人氏,为何来此?”余兴佑继续问道。
“宿天府人氏,游山玩水路过此地,要是没别的事能否将我的布袋还我,我要进城了”秦启淡淡道。
余兴佑突然脸色一变,大声道:“来人休要张狂,本堂主怀疑你与饷银被劫一案有关,这些银两正是物证,我要扣留,交于知县大人彻查,你可服气?”
秦启道:“无凭无故扣我银两,我当然不服”。
余兴佑大笑道:“那你想怎地,报官吗?两个月后我老子就是知县大人,你觉得他会帮着谁呢?”
秦启一愣,莫非这余延雄有当知县之意?
一声冷笑,道:“好你个余兴佑,连我的银两都敢扣,你好大的胆子,就算你老子来了也得乖乖叫我一声大爷,你算什么玩意儿,你老子给我送钱巴结我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个青楼里逍遥呢,现在翅膀硬了,敢来挡我的去路了,你想死吗?”
对于余氏父子二人,秦启有很多关于他们的记忆,余延雄在道上混得开,主要是巴结宿天府大帮派阔刀门,当然他是巴结不到阔刀门主的,但能和一位堂主沾上关系就够他在司景县只手遮天了。
余延雄每年都会给阔刀门送去诚意金,甚至连堂主的面都没见到过,总有下人收了财物,偶尔替他出出头,他便在司景县混的风生水起,最终做到一家独大。
近年来他已经不用忙着去宿天府跑关系,但每年照样命人将一些银两送进宿天府里。
余兴佑忽地打了一个冷颤,有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自心底升起。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