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佳卉挥舞高脚杯的一霎那,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惊呼,猩红的酒液溅了出来。
众人既感叹电视台当家花旦的不体面,也为骆廷礼怀中的小女人担心。
一酒杯砸到脸上,不毁容是没可能的。
甭管电台小主播是否做了三儿、究竟人品如何,真要是在那清清秀秀的面庞上添了伤疤,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可是代黛无暇考虑那么多,她明显被苏佳卉的疯狂举动给吓到了。
她忘了闪躲,也来不及闪躲,直接闭上眼睛,等待厄运的到来。
接踵而至的水晶碎裂声清脆极了,代黛的心脏登时被碎渣给扎疼,可是,脑袋和脸上却没有痛感。
在瞬间静谧得宛若子夜坟场的气氛中,她缓缓睁开了美眸。
一只张开的大手罩住了她的头和脸,挡住了她的视线。
眼前的掌心有一股淡淡的烟草香,还有酒香,以及……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儿。
代黛机械地抬起胳膊,拨开了那只大手,动作很慢很慢。
它却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指尖。
旋即,耳畔传来深沉的轻语,“没事了,别怕!”
代黛还有点懵,忽然看见那两个身材健硕的西装男分别行动,一个跑去钳住苏佳卉,一个过来急切地询问骆廷礼,“老板,您还好吗?”
代黛恍恍惚惚地垂下眼帘,这才发现骆廷礼的手背在汩汩冒血。
事实上,众人的目光焦点也都集中在骆廷礼的手上。
其中相当大一部分人亲眼见证了这只手是如何为电台小主播挡下那只万恶的高脚杯的。
“血……”代黛终于被刺目的红色给惊醒,一把抓住骆廷礼的腕子,“去医院,快点去医院……”
身后的男人却仍然搂着她不放,轻笑着宽慰,“别怕,不要紧。”
接着,他抬眸吩咐,“老七,把她放了吧!”
骆七鼓了鼓腮帮,松开了苏佳卉。
苏佳卉早已吓得嘴唇直哆嗦,毕竟她伤的是骆廷礼,一个不按路数出牌的王者。
令人意外的是,王者并未惩处她,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他对她,真的弃若敝屣。
很快,两个保镖一个开道一个断后,骆廷礼搂着代黛离开了。
宴会厅安静了片刻,蔡柏群走到还在筛糠的苏佳卉面前,恶声怨怼,“电视台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苏佳卉抖着嘴唇想辩解,杨奕卿却拦过了话茬儿。
“蔡台长,我真的没想到,骆总居然如此钟爱我们知暖,更没想到苏小姐会被嫉妒烧红了眼,竟然出手伤人!唉,你也别责备苏小姐了,毕竟魅力这种事是不能强求的,不行就是不行。蔡台长啊,电视台机构庞杂、人事繁乱,管理起来难度很大,真是辛苦你了!”
杨奕卿很不厚道地将刚才的私人纠葛引申到了电台与电视台之间的较量,虽然有点牵强,却又令人无法反驳。
蔡柏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颜面落了下风,心中万分不甘,便把邪火都发泄到了苏佳卉身上。
“从明天开始,你停职反省,暂时不要来上班了。”说完,转身就走。
苏佳卉咬着嘴唇没有哭出来,可是架不住有人落井下石。
那个精瘦的男人凑近她身边,低声说道,“苏小姐,新年第一天就丢了男人、没了工作,是够窝囊的啊!不过,刘某不介意帮你一把,让你做回电视台当家花旦。至于代价嘛,反正你现在也没有男人,不如让刘某上位……”
那个笑容,还有眼神,根本就是恶狼看见落单的小绵羊,红果果全是欲。
苏佳卉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但她是笑着哭的。
笑容与泪水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花了妆容,却铁了心肠。
“姓刘的,你特么给我滚远点!告诉你,老娘这辈子还就非骆廷礼不嫁了!”
说完,抚着被骆七抓疼的胳膊,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离开了宴会厅。
没人关注她的泪光之中掺杂了什么程度的决绝,所有人只记住了她的狼狈身影。
那边厢,代黛随骆廷礼上了他的车。
车内空间很宽敞,她却感觉有些逼仄,连呼吸都费劲儿。
只因,骆七已经用领带扎住了骆廷礼的腕子,可是伤口还在往外飙血。
但凡有一点医疗常识,就会知道这是伤到了血管。
伤口里面还有玻璃碎渣,骆七不敢用摁压的方式止血,只能不停地催促司机开快点,再快一点。
“没事,别咋咋呼呼的。”骆廷礼懒洋洋地说道。
其实他已经感觉到有点眩晕,怕吓到身边的女孩,所以特意轻描淡写。
可是代黛又不傻,能意识不到伤势的严重性吗!
“骆廷礼,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再坚持一下。”她哑声说道。
在此之前,她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更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有多厉害。
不过,从那些半老徐男对他的态度便可以窥见他是个极有分量的人。
就是这么个有分量的人物,差点被她踹成太监,反过来他又救了她……,真的没有语言能形容的了她此刻的心情。
男人拍拍她的手背,“别担心,死不了。如果你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待会儿把医药费付了吧!”
代黛当了真,点点头,“好,我来付!”
骆廷礼勾了勾唇角,拿起沾了血迹的外套,搭在她的腿上。
这个体贴的动作跟他的个性十分不搭噶。
代黛诚恳地道了声“谢谢”。
“一晚上也没见你脱大衣,都不知道里面的小礼服是个什么式样。”男人忽然说道。
代黛又被雷了一下,心说:你的关注点还真是够独特。
谁知,这件事却没完,他并不是说说算了。
到了医院,医生诊断骆廷礼确实伤到了血管,需要做缝合手术。
大概是因了他的身份比较尊贵,医生建议转去手术室进行正规处理。
偏偏,这位爷非要在处置室缝合,并且还要代黛陪同在侧。
血仍然流个不停,时间耽搁不得。
没办法,医生跟代黛商量了一下,就按照骆廷礼的要求去办。
做术前清理和消毒的时候,代黛忍不住裹紧了大衣。
其实一点也不冷,就是下意识的动作。
骆廷礼看着她,忽然扬眉说道,“大衣脱了,我要看看你穿小礼服的样子。”
见代黛一动不动,他便抽回了手掌,不让医生缝合。
医生不得不恳求代黛,“小姐,麻烦你脱了大衣吧!骆先生已经失血过多,再这么流下去,会有性命之忧。”
其实还没危险到那种程度,医生是为了配合骆廷礼,故意夸大其词。
可是代黛心里没底啊,只好照做。
反正小礼服也不暴露,给谁看都无所谓。
于是,脱了外套,搭在胳膊上,面无表情地对医生说道,“好了,缝吧!”
医生本想给骆廷礼用点麻药,但是被他拒绝了。
缝合中,他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目光一直落在代黛身上,仿佛她就是他的麻药似的。
倒是代黛,全程皱着小脸儿,间或“嘶嘶”两声儿,好像她很疼的样子。
骆廷礼看在眼中,嘴角时不时地跟着直抽抽,眸子里的小星星愈发明亮又闪烁。
终于,缝合完毕,包扎妥当。
代黛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手心儿全都是汗。
骆廷礼却像没事儿人似的,起身走到她的面前。
“衣服很漂亮,就是缺条手链做点缀。”说着,摘下别在西装衣领上的链状胸针,不管不顾地缠上她的手腕,扣好搭扣。
代黛立刻就要拿下来,她知道那胸针不便宜,何况他们之间还没有完全化敌为友,更达不到收受礼物的程度。
即便非要赠礼,那也得是她赠送谢礼给他才对。
骆廷礼却不让她摘链子,直接牵着她的手,边往外走边说道,“链子不值钱,戴着吧!就算是对你的小小贿赂,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踢我。”
代黛听得直想挠头。
走出处置室,骆七提着装药的袋子迎上来,小声禀报,“老板,外面有记者。”
骆廷礼眸光一黯,什么都没说。
出门前,代黛脚步踟蹰,想跟他们分开走。
她怕被拍,怕自己的样子被曝光。
没等她开口,骆廷礼便将他的外套蒙在她头上,搂着她的柳腰,往外走去。
骆七派人拦住了记者,护着他们走向车子。
上了车,开出去老远,代黛才敢拿下头上的衣服。
“谢谢你啊,骆先生。”她顿了顿,“对了,一共花了多少医药费?”
男人却忽然冷脸,看都不看她,不答反问,“你要去哪里?回家吗?”
代黛也跟着神色清冷,“不,回台里。”
“骆七,去电台。”骆廷礼凉声命令,随后便不再说话。
代黛不知道他犯的什么病,也跟着沉默不语。
下车前,她偷偷摘下手腕上的链子,下车时连同手袋里的两千多块现金一并放在了座位上。
骆廷礼一直目送代黛进了电台大门,才吩咐骆七开车。
一扭头,却看见了身旁的胸针和一叠钞票。
他没有拿起来,就那么歪头斜睨。
“老板,用不用让阿策把代小姐以前的资料给您送过来?”骆七看着后视镜问道。
骆廷礼忖了忖,摇头,“不必了。”
资料都是过去的事情,他不感兴趣。
他要的是现在,还有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