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照赫阎王的意思,赫九和“贤哲二剩”离开了病房。
代黛站在病床边,却仿佛站在了大坑前,心脏没来由地直“突突”。
“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吧……”她嗫嚅道。
男人费力地向她伸手,“过来,离我近一点……”
代黛踟蹰片刻,缓缓走过去,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黛宝,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就事论事哈!”赫阎王的深眸之中闪烁着若隐若现的狡黠,“我这次受伤,你觉得跟你有没有关系?”
“嗯,有。”代黛回答完便垂下了眼帘。
如果不是因为她,骆廷礼就算再恨赫景尧也不可能下死手。
赫阎王状似很满意地颔首,“所以……,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代黛立刻抬头看他,“你……”
“放心,我还没有无耻到借机讹你跟我确立关系或者要你肉偿什么的,”赫阎王撇撇嘴唇,“可至少你得照顾我、直到我伤势痊愈吧?”
咳,这位爷跟他那个“情圣”损友的想法倒是十分一致。
代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你受伤是因我而起,我的确有义务照顾你,可你也知道,我现在是个半残……”
她觉得他应该能体谅到她的难处。
大家都是半残的状态,相煎何太急!
赫阎王轻啧一声,“你只是伤到了脚踝,至少上半身还是能动的。再说,你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要按时做复健,很快就能健步如飞。可是我就惨了,估计得在病床上躺好久。肋骨断了,稍微一动就疼得要命,而且胃又坏了,吃东西什么的要特别注意,唉……”
素来不知愁滋味的赫阎王同志居然在唉声叹气,这演技也太浮夸了。
然,深陷自责与愧疚之中的代黛并未察觉到他的表现有多么的假。
她颦眉忖了忖,说道:“你要回蔚城养伤,可我走不开啊!《樱语夜话》才起步没多久,如果这会儿我请了假,节目就会被彻底拿下,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伤了脚踝的当天她都忍着剧痛做完了节目,天知道她有多么热爱这份工作。
谁知,赫景尧轻描淡写地反问,“是哪个说我要回蔚城养伤的?”
代黛一愣,“就是你说的啊!”
“傻妞,我只说回家,可没说回蔚城。”赫阎王眼中的笑意都快要盛不下了。
见代黛一头雾水,他又接着说道,“回你家养伤,不也是回家吗?”
“我、我家?”代黛张口结舌,诧异到忘了反对。
赫阎王的唇角颤了颤,“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宜长距离移动,就地到你家养伤,是最合适不过的。”
代黛终于回过神儿来,“有医院你不住,非要住我家?再说我家那么小,怎么住得下你啊?而且,而且……”
她“而且”不下去了,——拒绝的理由有很多,可对他的歉疚也很强烈,真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
赫阎王不疾不徐、语调悠然地弱声分析道,“你家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卧室很宽敞,那张大床里面还有空地,是可以加一张小床的。我只要个可以栖身的地方就行了,要求不高。到时候我睡那张大床,你睡小床,赫九睡客厅沙发,这不是很好的安排吗?你想想,我都伤成了这个样子,还能把你怎样?赫九对你就更没有威胁了!悄悄告诉你个秘密,你在他心目中就是雅典娜女神一般的存在,他把你奉若神明都来不及呢,绝不可能亵.渎分毫。”
说罢,好一顿喘。
为了成功住进那套不足五十平米的小公寓,赫阎王不惜出卖赫九的隐.私,啧啧,是有多不择手段!
可是代黛依然顾虑重重。
她总觉得这件事儿透着莫名的诡异,——赫阎王终究不是个善男信女。
“不然……,由我出钱,帮你租一个面积较大的住处吧!”她咬咬牙,“或者,我直接赔钱给你也行!除了负担全部医疗费用,外加五万块精神损失费,够不够?”
她觉得这个数目已经不少了,毕竟她只是他受伤的诱因,又不是直接加害人。
赫阎王老神在在地看着她,“小黛宝,你觉得尧哥是差钱的人吗?尧哥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心里不平衡!姓骆的是为了你才把我打伤的,我要让他知道,他必须为自己的狠毒付出代价!而这代价,就是我住在你家里养伤。到时候,就算他没有被气吐血,也得七窍生烟!”
代黛一脸狐疑,“所以,你住到我家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惩罚骆廷礼?”
可是这种惩罚方式也太别致了吧!
“不然你以为呢?我都伤成这样了,难不成还能跟你发生点什么吗?就算你肯,我也不肯啊!我就一条命,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还不想死这么早!”赫景尧正色说完,开始喘吁不停。
毕竟身负重伤,为了劝服小女人,他真是吊着一口仙气在硬撑。
代黛赶紧倾身过来帮他轻抚心口窝,“好了好了,你先别激动,容我再考虑考虑。”
兹事体大,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必须慎重。
赫阎王一听,登时弓唇直抖,好像很生气似的。
“我把整件事掰开了揉碎了说给你听,结果你……,你还在犹豫不决!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要考虑?我赫景尧挨了打却没人负责……,还有天理吗……”
满脸痛苦的样子,令人感觉他才是要被气吐血的那个。
代黛慌了,生怕闹出人命,不得不妥协道,“别,你别激动,我答应你还不行吗?暂时让你去我家里养伤!不过你也得答应我,等你好了就立马搬出去!”
“好,我答应你,痊愈就搬走。”说这句话的时候,赫阎王居然中气十足。
代黛忽然有点后悔,——这男的伤势真的很重吗?不会是装的吧?
可是事已至此,她没有反悔的理由。
赫景尧喘了好一会儿,才逐渐稳定下来,脸色却白得像一张纸似的。
代黛终于意识到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他的伤势真的十分严重。
“景、景尧……”她口齿含混地唤了一声,很不适应这个称呼。
赫阎王翘起好看的唇角,“乖!叫我有事儿吗?”
代黛清了清嗓儿,“要不这样吧,你先在医院住个两三天,等伤情彻底稳定了再搬去我家,正好我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添置家具什么的。”
“你……反悔了?”赫阎王敏感地问道。
代黛赶紧摇头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你伤得太重了,应该留在医院观察两天。太早出院,一旦在家里出了什么突发状况,我怕应付不来。”
说到底,还是有点心疼他,不过没有宣之于口罢了。
赫阎王盯着她的眉眼望了片刻,点点头,“留院观察不是不可以,但你明明已经说好要照顾我的,是不是也该一起住在医院啊?”
夜长梦多,他可不能轻易跟她分开,哪怕暂时的也不行!
代黛不疑有他,解释道,“可是我得回去把家里面收拾一下啊!虽然干不了什么重活,但至少得给你腾出一部分生活区域吧!”
赫阎王大手一挥,“这些都不用你,把钥匙交给赫九,他就全权负责了。你那个腿脚,也不适合跑来跑去的,这几天除了到电台做节目,其余时间都留在医院给我端茶递水吧!”
让“腿脚不适合跑来跑去”的人给他“端茶递水”,听起来十分符合赫阎王的初期人设。
正是因为如此,代黛才放松了警惕,同意在医院照顾他几天,然后带他回家去养伤。
当“贤哲二剩”和赫九得知最新的“养伤计划”之后,几乎都在心里暗暗地挑起了大拇指。
尤其陆尔哲,对赫景尧简直是拜服有加。
随即,何颂贤和赫九去办好住院手续,顺便选了间病房,然后跟医护人员一起将赫阎王转了过去。
大家在病房里吃了点东西,刚放下餐具,赫阎王就开始赶人。
陆尔哲口中念叨着“有异性没人性”,跟浅笑不语的何颂贤一块离开了。
赫九送他们到电梯口,回来之后便躲在外间等候指令。
代黛则坐在床边照看赫景尧输液,——他连护士都不相信,只信黛小妮。
药劲儿上来,疼痛缓解,加上心爱的小女人在侧相伴,浑身是伤且疲惫不堪的男人终于睡着了。
他的大手紧紧地握着代黛的小手,睡梦中也不曾松开指头。
代黛心里有点小别扭,但是一想到医生对伤势的可怕描述,便放弃了抽手的念头。
天擦黑的时候,赫景尧终于醒了。
张开双眼,看见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小脸儿,登时觉得心旷神怡。
他好想亲她一下,可又担心会把她吓跑,只好隐忍着作罢。
用过晚餐,赫九送代黛去电台做节目。
出门之前,赫景尧寒声吩咐道,“九,黛宝做节目的时候,你去导播间等她,别留在车里。还有,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以保护黛宝为第一要务,听见了吗?”
赫九神情凝重点点头,“是,boss。”
代黛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她倒是一点也不怕。
有些事、有些话,是时候跟那个人说一说了。
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被惹急了的骆廷礼会使出那么致命的一招“杀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