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小鬼”,不用看脸也知道他是谁。
我权当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兴冲冲地往前走。
越野车在旁边跟着缓缓滑行,男孩却沉默起来。
到了出租车乘降点,我站住不动,越野车也停下了。
“你不冷是不是?”吾烈没有下车,透过车窗问道。
天寒地冻的,怎么会不冷?
可我还是不理他。
反正代写作业从下周一才开始,我们的“契约”还没正式启动,我不想在他身上浪费精力。
随着火机两声脆响,一股烟味从车子里飘出。
“咳咳……”我捂住口鼻,往一旁躲了躲。
蓦地,余光瞥见一辆宝马车驶过来,停在了越野车后面。
我扭头瞄了一眼,发现沈放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副驾驶位坐着黑面姜茵,一脸不善的表情。
“你再不上车,我可走了啊!”这时,吾烈懒洋洋地说道。
我忖了忖,打开车门跳了上去。
“若若——”近在咫尺的沈放忽然惊呼一声。
“开车!”我缩在座位上,对吾烈说道。
他叼着烟卷歪着头,手脚麻利地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我从倒后镜里看见沈放气急败坏地做了个摔东西的动作,不禁觉得痛快。
“你男朋友……?跟他吵架了……?”吾烈口齿含混地问道。
我又咳嗽了两声,伸手拔掉他嘴里的烟卷儿,顺窗户丢了出去。
上一世我做了很多坏事,但是从不抽烟喝酒。
不抽烟,甚至闻不了烟味,是因为小时候得过肺炎、落下了后遗症,对空气的纯净度要求较高。
至于不喝酒,则是随了我妈妈。
据我九叔透露,我妈喝了酒会变形,最惊人的一次名场面,就是她醉酒之后于众目睽睽之下一举夺得仇人的初吻。
嗯,那个仇人就是我老爸。
而我,战绩也不遑多让。
十八岁成年礼上,我喝了一小杯香槟,之后便上蹿下跳搞砸了整场宴会。
最可怕的是,一个窝心脚踹向我大伯,差点把个半大老头子给送上天堂。
事后,居心叵测的老爸一点也没有怪罪我,倒是我妈妈,一反柔和的常态,把我骂了一顿,并且要我发重誓,以后再也不沾一滴酒。
说实话,喝酒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就算妈妈不让我发誓,我也是不打算再喝的。
那一世养成了不沾烟酒的习性,所以即便再作,我也不会出入夜场。
这一世依葫芦画瓢仍旧远离烟酒,既是珍惜得来不易的躯壳,也是希望对得起爸爸妈妈的爱护。
吾烈被抢走香烟,却没有发作,只是淡淡地摁了升窗按钮,倒是有点出乎我的预料。
“回答问题。”他寒声提醒。
我又看了眼倒后镜,再也没有见到沈放的身影,不禁舒了口气。
“他叫沈放,是姜家世交,也是我二姐姜茵的内定男友。说真的,我要是有那种男朋友,还不如一头撞死!”
吾烈轻哼一声,“眼光还挺高!就你这个AB面不分的身材,会不会有人要你都两说呢!”
我低头看了看,确实,有点瘪。
“看也没用,它又不会自己鼓成C杯。话说回来,就算你长得像头奶牛也是白搭,毕竟这是个看脸的时代!”吾烈继续用唇枪舌剑伤人。
呃,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居然懂得罩.杯大小,是不是有点早熟啊?
等等!
十七八岁?
我猛地转头盯着他那好看的侧颜,“吾烈,你多大年纪?”
他好像不太愿意说,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告诉了我,“再过半个月就是我的十八岁生日。”
我可不关心他什么时候过生日,我关心的是他还没有成年。
“拜托!你没满十八岁就驾驶汽车?无照驾驶是不是?”
吾烈单手扶着方向盘,扭脸睇了我一眼,“怎么?想举报我?不然你去试一试吧,看看会是什么下场。”
他没说看看谁的下场,不过用肚脐眼儿也能想的出来,不是他的,是我的。
“吾烈,我才不管你有没有驾照,我关心的是你的车技……”我解释道。
男孩轻哼,“怕死还上我的车?”
我白了他一眼,“是你让我上来的好不好?”
“没看出来,你那么听我的话呀!那来吧,马上亲我一下,随便哪儿哪儿都成!”他吊儿郎当地嘲弄道。
“神经!”我看看前面的路,“靠边停下,我自己打车回家。”
“不只是个小鬼,而且还是胆小鬼!”吾烈踩了刹车,停在路边,并未转头看我。
出于最基本的礼貌,我道谢之后才下车。
车门刚关上,车子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绝对带着怒火。
所以说,少年就是少年,成熟都是表面的,总是沉不住气。
可是回头想想,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比他可幼稚多了。
回到家中,麻烦接踵而至。
姜之栋又把我叫到书房训话。
“阿放去接你们下学,却看见你上了姓吾小子的车,这是怎么回事?”
听语气,看表情,都摸不透老头子在想些什么。
我索性一推六二五,“您不是让我跟校友们搞好关系吗?碰巧赶上吾烈让我上他的车,我就上去了。”
姜之栋的眼中划过一抹光芒,“他对你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说完我又立马补充了一句,“哦对了,他让我帮他写两周的作业。”
“写作业……,你的总成绩在全班倒数第三,能写对吗?”当爹的质疑道。
我耸耸肩,“我只管写了便是,反正他又没说必须得写对。”
姜之栋却若有所思地咕哝了一句,“看样子,醉翁之意不在酒……”
管他是在烟还是在酒,反正我都没有放在心上。
离开书房,又在走廊里遇见了蛇蝎女。
她腻腻歪歪地挎着沈放的胳膊,两人神色各异,但是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我的身上。
“又被爸爸骂了?”姜茵问道。
真是服了她了,自己在学校挨了一整天的欺辱,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幸灾乐祸。
我如过无人之境般走过去,直奔自己房间。
“若若。”沈放在唤我。
“嘛?”我懒懒地问道。
“明天我想领你们姐妹俩去泡温泉。”
如果没听错,沈公子的语气带着一点……讨好。
奈何,姑奶奶不领情。
“大姨妈来了,去不了。”我一口回绝,推门进屋。
在房门关上之前,就听沈放说道,“那好,就改为下周末去泡温泉,这周你好好留在家里休息。”
我“哐”一声阖上门板,算作回应。
走廊里很快便响起了女孩的“嘤嘤”声,其中夹杂着男人细碎的喃哄。
“渣男!”我鄙夷地骂道。
记忆里,沈放对姜若可从来没有这么迁就过。
现如今态度大变,不过是他的好胜心被激起罢了。
我在那一世虽然没有正正经经地谈过恋爱,但好歹也活了二十多岁,洞察人心的本事还是有那么一捏捏的。
看得出来,沈放不爱姜若,更不爱姜茵。
他爱的是姜家的财富,同时也享受心理上的坐享齐人之福。
这厮跟姜茵有没有上过床不得而知,我很庆幸姜若只跟他牵手和拥抱过。
若沈放真对姜若下过手,以我的性子,非得再想办法设计他一次,然后取证,告他强·暴。
更加令人厌烦的是,周末两天,这家伙都是早来晚走,一赖就是一整天。
我虽然整日躲在自己房里,可是总要下楼吃饭的。
每每遇见,他都故作关怀地嘘寒问暖,无视我的冷眼和白眼。
好不容易熬到周一开学,却发生了变故。
吃早饭的时候,姜之栋下令,从今天开始,我不可以再坐家里的车子上下学。
我没问为什么,——反正问不问都得照做,干嘛要浪费口水!
他也没有加以解释,——有钱人家的霸道父亲基本上都是这个德性。
不过有一件事很值得高兴,那就是我的零用钱涨了。
可是细细一算,除去打车的费用,也没剩下几个子儿。
出门的时候,姜茵故意让我看着她上车、看着奥迪一溜烟地开走,好像这么做能让她的胸和臀多长出两块肉似的。
到校之后,蛇蝎女的心情在持续变好,因为大家已经把“钟楼怪人”挑起的那场网络口水战给忘得差不多了,不再有人挤兑她,她又成了二号校花。
现实就是如此讽刺,在网络时代,人们喜新厌旧的速度真的太快了,连带着对一件事情的热衷程度也变得不那么持久,总有新鲜事物冒出来抢走注意力。
所以慢节奏反而成了稀缺之物,所以人们才会怀恋《从前慢》。
我没有再如法炮制一场新的口水战,因为无趣,也因为无暇。
快放学的时候,杜筱芸小声提醒,“若若,别忘了,从今天开始你要代写作业的。”
我怏怏地堆下肩膀,“你跟那三个家伙混得很熟吗?哪个是你的目标?别告诉我是暴发户丁晟,他长得太凶,恐怕会有施.虐倾向。”
杜筱芸傲娇地撇撇嘴,“我才看不上他呢!有钱了不起吗?哼!”
哟,不喜欢钱,那就是喜欢权咯!
想想她曾转述过高干子弟蔡俊彦的话,唔,原来目标是他。
很好,有胆识,孺子可教!
铃声一响,我背起书包,走出教室。
在校门口等了没多久,越野车开过来,车窗里飘出几个字,“小鬼,上来!”
我一溜小跑奔过去,没有打开车门,而是架起双臂趴在了窗口。
“不用上车,作业给我就行了。”
男孩转头目视前方,扔出来一句话,“只要没有按时拿到作业本,你就算违约。”
说完,摁了升窗键,愣是逼得我不得不退开。
紧接着,吾烈轰了两下油门,眼看车子就要离弦驶走。
尼玛,狗脾气!
我咬了咬牙,拉开车门,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