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赫景尧的提议,代黛假装听不懂。
赫景尧明知她在装傻,并没有拆穿。
小女人学精了,算是好事,至少说明她有防人之心。
那些无足轻重的人和事,任她怎么防他都行。
可是对于他介意的东西,她必须如实相告,一丝一毫的隐瞒都不能有。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顾皓桢的?”他寒声问道。
代黛照实回答,“两年前,在电视台,我被人欺负,撞破了头,是顾先生帮我跟台长请的假。”
赫景尧听完,眯起了寒眸。
难怪他觉得顾皓桢的身形有一点点眼熟,现下终于记起来,他在照片上见到过那个身影。
“认识之后一直有联系?”嗓音更冷了。
代黛扭头看他,“非要在这个时候拷问我吗?”
赫阎王不答反问,“你说呢?”
表情虽然平静,但,绝壁是愤怒的前兆。
代黛想了想,索性一次答完。
“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连彼此的姓名都不知道。这次回樱城扫墓,在樱山偶然相遇,我是搭他的顺风车去的高铁站,路上聊了几句。”
她把两年前在顾家海边别墅过夜的经历给删掉了,并且隐瞒了跟顾皓桢共进午餐这件事,希望为其减少麻烦。
可是,再优秀的编剧也写不出毫无破绽的剧本。
何况赫阎王是位精明又挑剔的观众。
“两年前只有一面之缘,两年后居然能认得出你,这个剧情是不是太扯了?还有,你几点扫完墓的?又是几点遇见顾皓桢的?你们几点到的高铁站?你在高铁站候了多久的车?难道你跟他只在一起待了一段路的时间吗?”
一个问号接一个问号,思维相当缜密。
代黛确实没法给出无懈可击的答案。
她耷拉着脑袋,双唇紧闭。
“无言以对,就说明你跟姓顾的之间不清不楚。”赫阎王冷冷地下了定论。
代黛没有力气再跟他解释什么,因为根本就解释不通。
两个人都保持沉默,一个是竭力克制,一个是无话可说。
没过多久,赫九赶了回来。
他察觉到了走廊里的气氛有些微妙,可是又不敢问什么,只有杵在一旁等候吩咐。
又过了一会儿,抢救室的门开了,唐欣被推了出来。
她虽然还没苏醒,但是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随后,唐欣被送进重症监护室,作进一步的治疗。
代黛则被赫景尧强行带离医院。
在小别墅门前,代黛的双手死死地扳住前排座椅,就是不肯下车。
“送我回家,我要陪孩子。”嗓音仍旧沙沙的。
赫阎王站在车下,掐着腰、歪着脑袋看她。
“你照镜子瞅瞅自己的样子,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嘴唇干涸,跟个快要成形的木乃伊似的,就不怕把小崽子给吓到?若是再一出声,估计能直接把他给吓死!”
代黛茫然抬手摸脸,嗫嚅道,“我、我回去洗洗脸……,化个妆就没事了……”
赫阎王趁机将她搂住,把她抱出车子,扛在了肩上。
“放……开我……,我要……回家……”抗议声断断续续。
“啪!”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拍在她的腰下。
“大半夜的,回什么家!这会儿小崽子已经睡了,有保姆照看,你毋须费心。当务之急,是把你自己的身体搞好,然后才能顾得上那娘俩。”
方才在医院的走廊里明明那么生气,可他还是做不到不管她。
代黛接着挣扎了两下,身上又挨了一巴掌,便不再较劲了。
赫阎王把她扛回主卧房,轻轻放在床上。
没等她起来,他便欺身而下,以寒眸逼视。
“如果你肯好好休息,我可以不计较你之前跟姓顾的都发生过什么事情,只要你以后不再和他来往就行了。”
凉薄的唇吐出退让的话,是存了一颗多么滚烫的心。
代黛凝眸望着上方的俊脸,哑声发问,“真的?”
“真的。”赫阎王低头啄了下她的唇,“你能不能听话?嗯?能不能?”
从未有过的温柔呢哝,如蛊如魅,撩拨人心。
代黛眼神迷离,微微颔首,“嗯……,能……”
喃完,拱了拱身子,脸颊蹭着男人的胳膊,闭上了眼睛。
赫景尧怕压得她难受,便把自己的身体擎起来一些。
俄而,她的呼吸声渐渐匀称,他轻手轻脚下了床。
为她脱掉鞋子、盖好被子,他又调暗了灯光,这才离开主卧房,去楼下客厅抽烟。
赫九把车子停在车库,从外面走了进来。
“boss。”瓮声瓮气唤完,站在沙发旁边,等候吩咐。
几口香浓的烟雾喷出去,赫景尧眼中的温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阴鸷和狠戾。
“九,如果你是顾皓桢,会就此善罢甘休吗?”
赫九摇头,“不会。”
“理由。”
“顾皓桢喜欢代小姐。就凭这一点,他也不可能轻易放手。”
好笃定的语气。
连糙汉子都看出来了,那就一定是了。
赫景尧狠狠地吸了一口雪茄,憋了片刻,才把烟雾吐出来。
“九,你去查一查这个人的底,越详细越好。”
“boss,您这是打算动他吗?”赫九问道。
赫景尧想到了刚刚对小女人做过的承诺,便摇摇头,“暂时不动。如果他非要找死,我再送他一程。”
第二天一早,代黛睁开眼睛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赫景尧。
昨晚睡得太沉了,她不确定这个男人有没有跟她同床共枕。
扶着额头坐起,忽然涌上来一阵眩晕感。
低血压和贫血的老毛病始终治不好,加上感冒还没彻底痊愈,不晕才怪。
好不容易稳下来,代黛起床去洗漱。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赫景尧已经坐在了小沙发上。
“乖!说两句话,我听听。”他像哄孩子似的。
代黛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说什么?”
“唔……,还好,没有昨晚那么哑了。待会儿吃完早饭带你去医院看唐欣,顺便给声带做个检查。”说完,赫景尧起身走过来,搂着她的肩膀下楼。
走廊里,代黛几经犹豫,还是踟蹰地问了出来。
“昨晚,你在哪睡的?”
赫景尧睨了她一眼,“你希望我在哪睡的?”
这样聊天,直接把天儿给聊得死无全尸。
代黛轻咳两声,想以此来结束对话。
孰料,赫景尧又来了一句,“你自己感觉一下身上疼不疼,就会知道我昨晚睡在哪里了。”
代黛听完,原本并没有异样感觉的身体忽然没来由地发疼。
也不知道具体疼在哪儿,反正脑子告诉她:疼。
eng,大概就是脑子疼吧!
用过早餐,去了医院。
探视时间还没到,赫景尧让赫九想办法挂了专家号,给代黛做声带检查。
昨天的几声嘶吼确有伤到声带,不过问题不大,只要用一用药,再坚持少说话多喝水,养个十天八天也就没事了。
之后,在重症监护室外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代黛做完消毒、穿好隔离服,被带进了病房。
唐欣醒着,但是目光凝滞。
“姐……”代黛轻轻叫了一声。
唐欣听了,眼球转了转,直到锁定她的身影,立刻泛起了泪光。
“阿黛……”隔着氧气罩,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代黛冲她眯起笑眼,“姐,你总算撑过了一关!”
唐欣缓缓转头,望着站在另一侧床边的护士,询问是否可以摘下氧气罩。
护士确认了仪器上的数据,帮她把氧气罩拿了下来。
但,只给了三分钟时间,不可以超时。
唐欣缓眨眼眸,弱声说道,“好,三分钟,足够了。”
代黛知道她要做什么,便微微俯下身子,侧头,把耳朵凑近她的嘴巴。
“阿黛,听好了,姐有三件事,要你答应。”唐欣为了省点劲儿,用的气声。
“姐,你只管说,我什么都答应你。”代黛忍不住吸了下鼻子。
唐欣喘了几口气,翕动嘴唇,“一、帮姐照顾端端,可以让他随你姓;二、关掉‘虹裳会’,换个干净又安全的营生;三、不要去找端端的父亲,我不想再跟这个男人有任何瓜葛。”
说完,平静地看着代黛,眼中毫无悲色。
代黛直起身子,“姐,端端我会视如己出,但是孩子必须随你姓。至于‘虹裳会’,我先把它做大,然后再转手,这样能多赚点。那第三件事,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唐欣闭上了眼睛,轻轻摇头,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
代黛又吸了吸鼻子,“姐,你不可以放弃的,知道吗?孩子需要你,我也需要你,我们两个不能没有你!有你在,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你一定要撑下去啊姐!”
唐欣睁眼望着她,“好……,姐撑下去……”
许是情绪起伏太大,仪器上的数据瞬间变得紊乱。
护士赶忙把氧气罩给唐欣戴上,然后催促代黛快点离开。
代黛出门的时候,遇上了紧急赶来的主治医生和随行护士。
医生那对紧蹙的眉头令她不由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事到临头,她还是无法接受。
刚走出重症监护室,代黛就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赫景尧过来抱她,她却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目光游弋地望着他的深眸。
“赫景尧,求你,想办法救救我姐!只要她能活下去,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我愿意伺候你一辈子!求求你了,救救她!我会用我的身体和我的整颗心来回报你!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