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黛咬着嘴唇跟顾皓桢对视,犹豫半晌,才姗然开口。
“我知道端端的生父是谁。”
顾皓桢微微侧头,“那……,端端的生父在哪里?”
就算是上天入地,他也得把这个男人给揪到医院来。
代黛鼓着嘴巴吹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
“桢哥,端端的亲生父亲你也认识。”
顾皓桢满脸疑惑,“我也认识?是谁?”
他真的想不出会是谁。
“是……乔展扬。”代黛据实以告。
“乔……展扬?”顾皓桢愣住了。
这么会儿工夫,先是获悉赫景尧并非端端的父亲,然后得知代黛不是端端的亲生母亲,现在又听到端端的亲生父亲是老乔那家伙,接二连三的精神冲击,令他有点淡定不下来。
代黛反倒平静许多,走去沙发那儿坐下,准备和他详谈。
顾皓桢到底不是一般人物,很快便调整好情绪,跟着坐在了沙发上。
“黛妮,老乔从未跟我提起过他有个儿子,对于端端的存在,想必他是不知情的。我敢打包票,如果有需要,他一定会来医院做配型。”口吻十分笃定。
作为相交对年的好友,他还是很了解乔展扬的。
代黛听了,不无忧虑地回道,“欣姐临终之前有所交代,不让我去找乔展扬。当然,眼下为了端端的身体健康,也就顾不上欣姐的遗愿了。可是桢哥,我担心乔展扬知道端端的身世之后会要回孩子的抚养权……”
作为孩子母亲的闺蜜,她是没有资格跟孩子的亲生父亲争夺抚养权的。
代黛实在无法想象,若是让姓乔的渣男抚养端端,会把孩子教育成什么样子。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欣姐泉下有知,一定会难过得要命。
顾皓桢却持不同看法。
“黛妮,以我对老乔的了解,他就算是知道了端端是他的孩子,也未必会跟你争夺抚养权。”
代黛不置可否,忽闪着长睫毛看他,似乎在讨主意。
顾皓桢沉吟片刻,目光炯炯回望着,“黛妮,你愿意相信我吗?”
“当然。”代黛想都没想就答道。
除了失踪两年多的亲哥哥,眼前的男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了。
顾皓桢暖暖一笑,抬手耙了耙她的头发,“既然相信我,那就让我来处理,好吗?”
“你……想怎么处理?”代黛有点不放心。
顾皓桢深望着她的双眸,眼神坚毅,“你毋须操心太多。总之,今天之内,我会给你一个想要的结果。”
代黛目光游弋,“其实不用这么急的。如果端端并不是那个病,也就不需要渣男的骨髓……”
她的意思是,如果不用做造血干细胞移植,就不必把端端的身世告诉乔展扬,免得节外生枝。
顾皓桢轻声啧唇,“不然……,你打算瞒一辈子吗?让那两父子永远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代黛辩解,“欣姐不希望端端跟那个渣男扯上关系……”
“血缘关系是割不断的。”顾皓桢只回了这么一句。
事实确是如此,代黛一时语塞。
“让我来处理,行吗?”男人再次征询道。
代黛抿唇忖了忖,颔首,“好。”
“乖。”顾皓桢又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起身,掏出手机,给乔展扬打电话。
通话内容简明扼要,就是要对方到医院来一趟,别的什么都没说。
乔展扬只要了具体病房号,多一句话都没问。
收线之后,代黛有些忐忑地望着顾皓桢,“为什么直接约在了这里?”
“情势不等人,这件事不能拖泥带水。放心,有我在,谁都不可以勉强你做任何不想做的事情。”顾皓桢顿了顿,“就算是我的好友,也不可以!”
其实他最最担心的事情并不是乔展扬会和代黛争夺端端。
他很确定,那个“洁癖王”是不可能跟一个连屎尿都不能自理的娃娃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
就算有保姆照顾,乔展扬也无法接受。
他担心的是……
蓦地,顾皓桢眯起了眼眸,令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代黛知道一切已成定数,便不再多问,起身回了里间,一面哄端端玩儿,一面竖起耳朵倾听外间的动静。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敲门声响起。
顾皓桢前去开了门,把乔展扬领了进来。
“皓桢,你怎么了这是?怎么还住进血液科的高护病房了?嗯?具体身体哪里出了毛病?很严重吗?要不要我把堂兄从国外叫回来,让他帮你看看?”甫一落座,乔展扬就急迫地扔出一连串问题。
血液方面生病,这可不是小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顾皓桢举起双手,示意老友稍安勿躁。
待到乔展扬彻底安静下来,他才开口说话。
“老乔,你不要着急,我没有生病。今天找你来,是为了别的事情。”
“没生病就好,健健康康最好了。”乔展扬松了口气,跟着又歪头斜睨,“没生病你把我喊到医院来做什么?是为了安抚我的洁.癖心理?所以特意找个无菌的环境跟我聊天?”
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这样,关系越是瓷实,就越是没个正形儿。
倒是那些一见面就客客套套的,都是表面熟稔,实则连背地里捅刀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顾皓桢蹙起眉头,长长地吁气,来表达自己的无奈。
每每这个时候,乔展扬就会收敛。
今天也不例外。
“好了好了,不闹便是。皓桢,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乔展扬正色以对。
顾皓桢的余光瞥了一眼里间房门,然后问道,“你跟唐欣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展扬捋了捋一丝不乱的背头,口齿有些踟蹰,“没……怎么回事啊!那个女人……以前认识的,早就不联系了。不过,听说过她已经病逝,我去她坟前送过花……,就这样。”
“没了?这么简单?你们之间就没发生过什么?”顾皓桢挑眉质疑。
乔展扬神情一僵,跟着有点不自然,“哎呀……,还能有什么?不就是……,有过那么一个晚上么……”
顾皓桢刨根问底,“一.夜情,对吗?”
如此一问,乔展扬有点炸毛。
“什么一.夜情?我跟她之间可是没有情的!那个女人太阴险,居然算计我……”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止住了。
只因,他看见代黛从里间走了出来。
代黛怕把刚刚睡着的孩子给吵醒,顺手带上了房门。
“代……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乔展扬的目光在代黛和顾皓桢之间逡巡着,“皓桢,生病的不是你……,难不成是代小姐?是吗?”
顾皓桢没作声,他没料到代黛这么快就按捺不住走了出来。
代黛则踱到乔展扬面前,垂眸望着他那张欠扁的面孔。
“你可以否认跟欣姐之间有感情,但是你不能说她阴险。这样诋毁一个已经过世的人,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声音冷冽,表情凌厉,不止震到了乔渣渣,连一旁的顾皓桢都怔了一下。
一头雾水的乔展扬终于回过神儿来。
“代小姐,我在说事实,没有诋毁任何人!唐欣真的很阴险……”
“啪!”
代黛一巴掌扇在了乔渣渣的脸上。
“这个耳光,是替欣姐打的。很遗憾,她没能亲自动手。”她恨声说道。
乔展扬被打懵了,捂着发疼的脸颊,满眼都是疑惑不解。
“代黛,只要你喜欢,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你不能替唐欣打我,因为她不配!”
这话说得很有意思,——什么叫“只要你喜欢,打我骂我都可以”?这是红果果的被虐狂本狂啊!
顾皓桢听出了端倪,不过没有言声儿。
他想让代黛发泄出来。
然,代黛打完这一巴掌,依旧怒火中烧。
“渣男,你敢说欣姐不配打你?她为你吃尽苦头,最后落得个悲惨的下场,你居然一点也不自责,甚至连愧疚之心都没有……”
她气得说不下去了。
“为我吃尽苦头?”乔展扬捂脸起身,“她死得早,是她命数不济,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顾皓桢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对代黛有肢体冲突。
不过,乔展扬只是起身而已,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代黛微微仰头,盯着他,寒声发问,“渣男,你是不是天生就没有良知?是不是?”
乔展扬喘了几口粗气,仿佛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
接着,他扬声说道,“没有良知的那个是唐欣!她一个女人家,倒追我也就罢了!我对她没有任何想法,屡次婉拒加上好心相劝,谁知她居然……,居然在水杯里下了那种东西阴我!我没告她性.侵,完全是顾及自己的面子,而非对她动了恻隐之心!”
这种丑事,若非逼不得已,任哪个男人都不会说出口的。
可是代黛根本不信。
“渣男,这话应该反过来说!是你对欣姐用了下作的手段才对!”
乔展扬听完,终于怒了。
“怎么强壮的男人就不可能是受害者吗?看似柔弱的女人就不可能是加害人吗?我被女人给强.暴,忍气吞声已经够惨的了,为什么说出来都没有人愿意相信我?为什么——?”
最后一句,有点岔音儿。
代黛不为所动,冷笑摇头,“相信你?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