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头压地很低，青灰的抛物线里夹杂着淡淡的橘黄与暗紫，层层叠叠，好象舞台表演结束后所放的烟雾弹，五颜六色地弥漫开来，又仿佛是飞机盘旋过后的尾声，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只是，在那渐渐涌起的旋涡的背后，似乎正隐藏着一个更为巨大的裂变，在悄悄涌来。
她又迟到了。
站在学校门口，不由得迟疑了一下，因为又看到那个人了，俊美挺拔的年轻男子，开着高级轿车，停在路边的梧桐树下，默默地等待着。从上个月到现在，大约已经有五六天了，天天等在这里。本来她以为是来接上课的同学，一次偶然的机会才知道，他等的是一位老师，是上个月才到她班里代课的年轻女孩子。
她上的是成人教育的夜校，学的专业是许多女孩子都会选择的财务管理，主要是为了找工作更方便些。如今，她就在一间外贸加工厂里做出纳，工资不高，但好在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而且还有钱给大妈看病买药，她已经很满足了。
车门打开了，他走下车来，倚在车门边，掏出烟来点燃了。一簇微小的火苗在修长的指间跳跃，照亮了隐隐有些忧伤的脸，仿佛有着浓浓的眉，挺直的鼻，坚毅的下颌……这样冷的天气，却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深蓝色的西装。抬起另一只手松了松领带，好象刚刚从什么重要场合赶来，一脸的疲惫不堪。
一颗橘红的圆球从梧桐树后猛地跌落下去，就在世界一片漆黑的瞬间，街道两旁的路灯一下子亮了起来，好象舞台上的大幕缓缓拉起。她突然从黑暗里被那青幽的光聚在了中间的焦点上，他的目光望了过来，稍微停留了片刻，又望向别的地方去了。
时间已经来不及，她已经迟到了，却还有心情在这儿欣赏帅哥，等着进去挨老师一顿数落吧。
不想今天晚上的课调成了经济法，那个啰唆而又认真的会计原理老师竟然没有来，换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就是这些日子以来大家在议论的那一个。不光人生地美丽，气质高贵大方，连姓氏也非常独特，复姓端木，单名一个晴字。据说迷倒了许多男生，纷纷奔走相告，许多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男生，如今都老老实实地坐在教室里，认认真真地记着笔记，当然是醉翁之意义不在酒的。
但是，她知道夜校里的那些男生恐怕要失望了，因为在外面的那一个仪表翩翩的年轻男子，默默等待的就是这位端木老师。
那一天，她最后一个离开教室，闭了灯锁上门，缓缓地沿着校园里的花坛走下去。路灯坏了，只有一点微茫的月，照耀着那影影绰绰的路。她本来是有些害怕的，不想却听得在树下一个女孩子略有些哀伤的声音：“你不要这样……我不能对不起……姐姐……”紧接着，另有一个男子执着叫着：“不，我是不会放弃的……”那女孩子却有些无奈地回应道：“你明明知道的……我喜欢另有其人，而你也已经有了姐姐……你们已经订婚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可是那男人却依旧不肯放弃：“因为你，我的心都要痛死了，血管都要爆炸了，我能怎么办？这才是爱情，我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我和你姐姐之间经历过的，只不过是一种习惯，根本就不是爱情……”
她寻着声音望了过去，其实看地并不真切……但是以后天天都能见到的两个人，她也渐渐地有些明了了。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外表那样出类拔萃的青年，为什么得不到端木小姐的青睐？端木晴另外喜欢的人是谁呢？
姓端木的人，少之又少，在这个城市里姓端木的，难免会使人联想到那辉煌的家族。端木仁是驰名大江南北的房地产大亨，旗下有大大小小的房地产公司，投资兴建了许多楼盘，其中不乏可以留存历史的标志性建筑。夜校里已经有人在传说，端木晴，就是端木仁最小的女儿，亿万富豪家的千金。这样一只金光闪闪的白天鹅，当真不是谁都可以觊觎的。
因为这个讯息，她难免对这位代替自己的导师来上课的女孩子有些好奇起来，似乎长地与端木仁并不是很象，也许是长地象母亲吧？据说端木仁为了这位美丽的夫人不惜一掷重资，建造了以其名字命名的庄园，好象是叫做“雅筑园”。其实她也没有见过真的端木仁，不过在报纸媒体杂志上常常见到的，温文尔雅的学者风范，时间久了，仿佛就象是隔壁的邻居那么简单。
“刘玉兰……你是叫刘玉兰吧？你今天既然已经迟到了，为什么还在打磕睡呢……”
那位年轻美丽的老师突然改变了声调，声声呼喝的竟是她的名字。因为来地太晚了，她只得坐在了靠近讲台的座位上，听了没多久，周公就找来了，眼皮沉重地交战着，她只得伏在桌上，本来是想歇一小会儿的，不想竟然睡了过去。
底下已经有人在“哧哧”地笑着，并不是为了一向品学兼优的班长，突然遭到年轻美丽女老师煞有介事的教育，而是因为她的名字，由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叫出来，更添了滑稽的色彩。
老气横秋的，标准的年过半百的家庭妇女的名字，可她今年却只有二十四岁。只是这理由，却不足以阻挡，她叫“刘玉兰”。
况且，她又不是故意要打磕睡的，主要是因为她最近太累了。年关将至，财务室到了最繁忙的时候，而工厂离她现在住的房子有些远，需要她倒一次车才能回去，给大妈做了晚饭，又急匆匆地赶到学校来，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老实说，她是少数几个比较用功的学生之一，其他的人，也许是为了混个文凭罢了。可是她不一样，她是真的想学点东西，可是命运在已经过去的几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没有念大学，却是毕生的遗憾。
为了大妈的病，她们一年前才从老家的小镇搬进城里来，住进大妈的母亲遗留下来的一套房子里，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旧居，六七十个平方，却是那幢老楼里面积最大的一套，当然与她们在从前在老家住的地方不可同日而语的。但是再好，也是从前的事了。现在的她们，很穷，只靠着她那一点微薄的收入过活，为此她变得越来越省吃俭用，左省右省，除了日常的开销，一个月下来，几乎也剩不下几个钱。
这一切艰难与困苦，那十指不沾得阳春水的富家小姐如何能体会？她也懒得多做解释，只微微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继续强打着精神听起课来。
端木晴仿佛也不愿意过多地纠缠在这件不愉快的小插曲上，依旧拿起笔在白板上写着下一章的教学大纲。很娟秀的字体，一排排一行行，显示着写字之人的良好修养，所谓字如其人的老话，她还是很迷信的。虽然她也很喜欢美女，可是她却对这位端木老师有些敬而远之的样子，倒并不仅仅是因为她当众睡觉被抓了一个现形。
没想到，端木晴那么善解人意，刻意在下课后等着她一起关灯上锁。她起初以为端木晴是为了避免与学校门口的男人碰面，后来才知道是为了跟她说一声“对不起”，理由也很充满说服力：“我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情绪有些急躁……况且，你们已经错过高考的机会了，如今来上夜校，无非是想多学点东西，总是抱着这么松懈的态度，可不行呀。你没看全班其他同学上课听讲都很认真吗？”
她有点怀疑这位老师应付世俗的能力，有可能几乎为“零”，因为显然高估了这些错过高考机会不得已经要在奔三十的艰苦历程里再努力一把的“莘莘学子”们，难道真的以为是为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吗？大约都是因为美色当前吧！
她一向是温婉娴静的性子，不惯与人争执的，端木老师这样低声下气，更是一片好意，便笑着说：“我以后会注意的。”
两个人一起结伴走出校园去，礼节性地说了些闲话，相互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她才知道这位端木老师正在读法律研究生，如今不过是替受伤住院的导师过来代两个月的课。
难得那样巧，她们两个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她难免有些意外的。
月亮出来了，秋天末尾的一点清亮，总是有些渐入昏迷的意思。一点点暗沉沉的黑，投映在那雪青的底色上，仿佛刚刚染好悬挂在院里高杆上的一方丝绸，突然被人不经意间扔掉的烟蒂烫着了。起初还不怎样，然而几分钟过后，却慢慢地蚀了一个个的洞，越来越大大，漆黑不见底，停留在那样透亮的青光里，总有些深深的恐怖。
她轻轻地碰了碰端木晴的胳膊，微微笑道：“老师，接你的人已经来了……那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等端木晴作出反应，就一路小跑着，一辆公交车刚刚转过弯来，她应当能在十点钟以前回到家里去的。
不然，大妈等门等晚了，肯定又要骂人了。
其实经济法的课并不是天天上，可她是班长，难免要等到同学们都离开之后负责关灯锁门最后一个才能离开。这样的话，总能碰上那位端木老师，尽管她有些不太情愿，可架不住端木晴遥遥地呼唤着：“刘玉兰……”只得停下了急匆匆的脚步，微笑着等着端木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然后一起走出校园去。
路灯依旧没有修好，黑漆漆的寂静里，惟听见稀稀疏疏的梧桐树叶在冷风里飒飒作响，也是有一下没一下的，仿佛更增添了那寒凄的凉意。
她仿佛很无意地问起来：“端木老师，你是不是很怕黑呀？”
端木晴怔了一怔，才应道：“是有点……可是我叫你一起走，不过是觉得你很亲切……真的，你那天迟到，独自一个人走进教室来，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上，我才有些注意你……你以前为什么总喜欢跑到角落里去坐着？我知道你是认真学习的人，所以你那天在第一排打磕睡，我真的是有些着急，所以才忍不住说了你几句……我总觉得你和那些来混文凭的人，是不太一样的……”
其实不过是一句带有玩笑性质的试探，不想却得到这样带有“知遇之恩”的回应，她仿佛有一些感触，半晌才笑道：“就为了端木老师这翻话，我也得好好学习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才是。”
端木晴也笑了起来，“总觉得你是温柔内向的女孩子，没想到我们却还能说这么多话。”
只是那一天，她们两个走出校园，却没看到那天天都来报到的青年。端木晴仿佛如释重负般地长吁了一口气，她有些不解地“咦”了一声，“你的柴可夫司机今天怎么没有来？”端木晴一把挽住她的胳膊，“走，我们去坐公交车吧！”
就那样相互搀扶着在嶛峭的寒风里嘻笑着走到了车站，夜市还没有散，有一个中年男人在车站旁边支着一爿架子，上面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头饰，在那凄切的夜色里，仿佛已经有些凋零不堪的颓败之意。不想，端木老师却极有兴致地拉着她上前去看了又看，并且还拿下一只发卡放到她的发间比了又比，仔细地欣赏研究着。
她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被摆弄来摆弄去，心里只是想着，这位多金的小姐难道对这些低廉的小玩意也感兴趣？大约是图个新鲜刺激吧？为了打发等车期间无聊而漫长的时光。没想到，端木晴竟然真的买了下来，还一下子买了两个。
突然，有一辆车急促地在公交车站停了下来，从司机位置下来一个人，她急忙拽了拽正在付钱的端木晴，“老师……是你的朋友……”端木晴回过脸来，正将其中一枚卡子递给她，“喏，这个送你，我们一人一个……”旋即目光一滞，“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不再来了吗？”
那年轻男子默默地盯着端木晴一会儿，目光之中全是爱怜与无奈，半晌才道：“这么冷的天，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端木晴迟疑了片刻，突然近前来抓住她的手，“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一辆车来，一起走吧……”
她如何能肯？百般推辞着，怎奈那男人一直定定地注视着，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想想时间确实已经很晚了，倘若十点之前回不去，大妈一定又等地望眼欲穿了，便微微向那个男人点了点头，方才上了车。
不想，端木晴也坐到后面的座位来，这样那男人真的成了“柴可夫司机”了。
车厢里有些令人压抑的沉默，只有暖风里散着热哄哄的气，扑在脸上，却是说不出烦躁。端木晴一直冷着脸看着窗外的景色，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她却明显地感觉到那男人时不时地向后视镜里望着，也许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不管多么忙，就算说今天不来了，却还是急急忙忙地，或许还是从千里之外赶了过来，不过就是为了见一面而已？
端木晴被看地有些不耐烦了，突然道：“刘玉兰，忘记给你介绍了，这是我姐姐的未婚夫，陈俊伟……”
这样的关系，未免太过尴尬。
她是没经历过复杂阵仗的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呆呆地向角落里倚了倚，手里捏着那只光滑的卡子，温凉如玉。窗外急星流火，正巧经过一间夜总会的门前，那璀璨的招牌仿佛跌落人间的焰火，一时之间，只若将整条街都燃烧起来一般，想要抢救，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坐在前面的陈俊伟却依旧纹丝不动，仿佛丝毫不曾受到任何影响。由她这里，刚巧可以看见他坚毅而冷峻的一个侧影，在街道两旁飞弛而过的霓虹灯中，忽明忽昧，闪动着冷寂的光。
突然，旁边有一辆车子抢过道来，他急忙打了把，向一侧偏了过去又急促地兜了回来。其实是性能很好的高级车，驾车的人技术也是一流，可她还是觉得在巨浪滔天的顶端颠簸了一下，又缓缓地回到地面上来，一切急流暗涌转瞬即逝了。端木晴依旧是冰冷的神色，前面的男人还是躲藏在阴影里，惟有她抓着车门上的扶手，心跳个不停。
她为什么要来蹚这淌混水？
还是把她送回了家，端木晴很客气地下车来与她道别，那个人却依旧坐在驾驶座上，手指轻轻地拍打着方向盘。可她却不能做那么没有礼貌的人，还是在与端木晴道谢后，向黑漆漆的车窗里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独自一个人走上那座昏暗的小楼里去。幸而是晚上，如果是白天，给他们这些豪门贵公子与小姐见到她住的地方，大约是要捂着鼻子皱着眉头，掉头就走的。
回到家里，挂在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十点三十分了，大妈气势汹汹地坐在餐桌旁，“刘玉兰，你现在是越来越疯了……你说，你上哪儿胡闹去了？”
她走到一旁自己的小屋里去换衣服，并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就去上课了，哪儿也没去……”
只听大妈手起掌落，拍地餐桌“啪啪”巨响，“现在你也学会撒谎了……刚刚我在楼台上明明看见你坐了一辆汽车回来……你跟我老实交待，你是不是认识什么坏朋友了？”
她走出来准备去洗澡，一看大妈正在那里呼呼喘着粗气，似乎真的是生气的意思，并不是平日里的虚张声势，急忙笑道：“哪有！您又胡思乱想了，我哪有功夫认识人……是学校里的老师，他的男朋友来接她下课，偏偏今天公车一直都没有来，天又那么冷，人家老师看见了，好意送我回来的……是我的老师，人很好的……”
大妈方才半信半疑地道：“是吗？你不是胡弄我吧？”但声音已经明显地和缓了。
她知道已经雨过天晴了，便走到卫生间里，刚刚带上了门，却听得大妈又道：“刘玉兰，我跟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也该找个人嫁出去了，我总不能养你一辈子。回头我就托楼下的王婶给你介绍男朋友……省得你现在的心越来越野……现在的人都坏地很，你一个女孩子家万一吃了亏可怎么办？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呀……”
拧开了花洒，滚热的水淋在身上，仿佛四肢百骸都放松了，积聚了一天的紧张，也惟有此刻才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哗啦啦的水声，掩盖的大妈的“谆谆教导”，她长吁了一口气，只恨这一刻的短暂。
水蒸汽渐渐地氤氲弥散，却还隐隐地从洗脸台前的那面镜子里瞥见自己的身体，洁白细腻的皮肤上错落有致，那一把乌黑油亮的头发已经留地很长了，改天有时间真的该去理发店里剪剪了，总不等让大妈再搞破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剪子下去，齐齐地拦截一空。为此她偷偷地哭了好久，女孩子家谁不爱美呀，可大妈偏偏不许，说女孩子太漂亮了就是狐狸精，她是纯洁的白玉兰，一定得保持洁身自好。她总是不能理解，难道这两者之间有冲突吗？
只是，她被这种封闭严苛的教育方式熏陶地久了，也就慢慢地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早就习以为常了。未来的前途也是一目了然，她顶多是找个差不多条件的人嫁了，然后是生儿育女，上班赚钱下班回家去做永远做不完的家务，这就是一个平凡女人的平凡一生，不可能有任何波澜和意外。
当然，那个差不多条件的人，必须得先过了大妈这一关才成。
其实厂子里有那么一个人，叫鲁海平，外地人，大学毕业后就在厂子的销售部做起，经常和财务上打交道，与她也渐渐熟悉起来。两个人从开始的点头之交，到之后吃午饭时也能坐在一起，随便地聊上一聊。她本来话就少，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听人说，只能算是个最佳听众而已。
还是春天里的一个下午，财务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在，鲁海平进来办理支票，突然问她周末的时候有没有空，想请她去看电影。她没有这样的经验，的确吓了一跳，想都没想就立即拒绝了。鲁海平也很尴尬，她方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礼”，急忙解释：“我大妈最近的身体不太好，而我还要上课，所以实在是没有时间。”
本来以为这样就算了，可是鲁海平周末的时候竟然找到学校里来，一直等着她下课，也不说什么，只是陪着她坐公车一起回家去。
如此没有几次，就被大妈发现了，却没有一如既往地咆哮如雷，只跟她说：“请人到家里来吃顿饭吧。”
那顿饭吃过以后，大妈就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刘玉兰，这个人不行，他跟你不合适，看你是跟他说明白，还是你重新找工作。”
大妈的话就是圣旨，她惟有照办。
鲁海平那么聪明的人，立刻有了察觉，却不再勉强，只是偶尔地冷笑：“你母亲究竟想给你一个条件多么高的？刘玉兰，你等着瞧吧，我一定会出人头地，我要让你母亲后悔莫及……”
后悔莫及？
入秋以后，鲁海平因为聪明勤快而被经理看中，调到厂部做了经理助理，前途似乎广阔了起来。可是她却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因为没有多么喜欢，更没有半点患得患失。还有就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