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色再度光临这间小小的庙宇，现在这里多出来一个人，一个少女躺在被铺好几层的草席上，虽然还是睡得不舒服，却也十分安稳。
“烤鱼……不许走……”
听着少女的梦呓，越凛借着月光从外面走进来，身上滴落下干净的水，躺在少女的不远处，看着她的面容。
有时候，他会想，若是那一天奚兰没有挡在自己身前就好了，那时候死的就是自己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不再需要报什么仇，奚兰也可以找一个真心对她好的男人，而不是总是用那样沉静的眼光看着他，让他无所遁形，手足无措。
她是他除了报仇之外唯一的念想，但也仅仅只是念想，他们是不相干的两人，一个举世为敌，一个万人敬仰。
越凛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远处的暗卫正不眠不休地盯着自己，能够偶尔像刚刚那样看她一眼，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他们是阔别多年的老友，一个沧桑苦楚，一个少不更事。
…………
第二天，奚兰醒来之后，就看到越凛坐在外面，正在处理他们昨天晚餐过后的垃圾。
少女心中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所有东西都差不多进了自己肚子，却还要少年来收拾，实在是有些厚脸皮，不由慌忙跑过去。
“哎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越凛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算了吧，你那双手娇嫩的像是用玉做的一样，还是别碰这些东西了。”
说着，他将灰烬和动物骨头都埋在地里，用脚踩了几下。
奚兰撅起嘴，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少年那双粗糙的手掌，神色中有些迷茫。
“你想回幻月宫吗？”越凛收拾好，问道。
少女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子：“不想。”
“撒谎。”
奚兰抬起头，不满地看向他：“你凭什么说我撒谎？”
“你昨天晚上一直在抱怨没有人来接你，说明你早就想回去了，只不过不好意思罢了，不是吗？”
奚兰被说中心事，顿时气哄哄地踢了他一脚：“你讨厌！”说着，她便跑到了外头去，却没跑远，就蹲在门口石阶上，撑着小脸，一副要他去安慰的样子。
少女力气不大，踢得也不疼，越凛倒也不在意，不动声色地走到她旁边，坐下去，诱惑道：“不如这样好了，我要去苍龙山，你在外面反正也不知道去哪，不如和我一起去？”
苍龙山，乃修界最强的几大门派之一，地处苍州，与幻月宫只有一州之隔，虽然不算太近，但也不远，起码比这寒阳城近多了。
奚兰有点心动，但还是哼了一声，不理他。
“要跟我一起走吗？我可以给你做很多烤鱼。”越凛继续诱惑道。
听到有很多烤鱼可以吃，奚兰顿时眼睛一亮，扭过头来：“我还要吃叫花鸡！还有烤鸽子，还有还有……”
听着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越凛第一次觉得人生好像生动起来，鲜活起来，这不是日后那个沉稳优雅的幻月宫宫主，而是一个欢快淘气的少女，但无论哪种，都让他觉得可爱。
…………
从寒阳城到苍龙山，路途遥远，其中遍布危险，妖兽横行，数不清的妖魔鬼怪在路上等着他们。越凛带着奚兰，身后跟着幻月宫的暗卫，一同踏上了路程。
越凛将一直蒙着眼睛的黑布揭了下来，露出一双缓缓转动着太极图的逝影之眼。
自从宿命魔瞳被取走，他的逝影之眼便像是失去了控制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转动着，一旦他的将这只眼睛露出来，就会见到无数过去的场景。
更重要的是，凡人看到这只神异的眼睛，不会觉得这是仙人的眼睛，只会认为他是妖魔鬼怪，因此，越凛只能蒙着黑布，假装自己失去了一只眼睛，以此混迹大街小巷。
越凛拿出一把小刀，将过长的头发一点一点割下，直至齐肩。
整理过自己的少年，显得更加清俊了，一只灿烂漆黑的眼眸，一只旋转着太极图的异瞳，又让他显得有些妖异，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原先那个脏污的乞儿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朗却有些冷淡的少年，重新戴上黑布，站在湖边，打量着自己。
“嗯，越凛，你在干嘛呢？”奚兰揉着眼睛走过来。
越凛回过头：“没什么。”
奚兰定了定神，美眸仔细地注视着他，惊叹道：“你变帅了耶！”
越凛无语，抬头看看天边初升的晨日，开口问道：“你饿吗？”
奚兰点点头，神情严肃，好像肚子饿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嗯，饿了。”
越凛一笑：“饿了也没东西吃，前面有个小村庄，我们到那边买早点吧。”
少女努努嘴，不甚甘心地说道：“那好吧。”
如越凛所说，村庄就在前方，两人稍微抬抬脚就到了，村庄的早晨并不如越凛所想的那般热闹，反倒有些沉闷，越凛有种不好的预感。
倒是奚兰对这个地方相当新奇，买了张烤饼，一边吃着，一边发出疑问：“奇怪了，大早上的怎么都没有什么人，我还以为通常这种村庄里会挺热闹的呢。”
越凛使劲嗅了嗅空气，果然，有种奇怪的腥味传入他的鼻尖。
“有妖气。”
奚兰大惊：“有妖怪！？在哪里？”
越凛朝她做了个嘘的动作：“别声张，村里的人很可能知道这件事情。”
奚兰不解，疑惑地看向他：“他们既然知道，就应该报告给附近的修道者啊，为什么不说呢？”她看看周身：“这附近应该有修道者吧。”
越凛淡淡地解释：“让修道者驱妖，有的时候代价可高着呢，住在这里的不过是些普通老百姓，他们哪里有那个钱财请修道者来驱妖。”
奚兰大为吃惊：“还有这种事？！通常驱妖的任务不都是免费帮助村民的吗？怎么还要收费的？这附近的修道者是哪个门派的，真是太不像话了！”
越凛向前走去，他还没有告诉少女，这其中，还有更加黑暗的真香。那种冷眼看着村民去死的修道者都算好的，更可恶的，是人与妖合作，以极其残忍的方法，榨取村民财产的。
这种修道者，才是真正比那些魔头，魔教，更加可怕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