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已经下了一天了,屋外的风也越来越大;厚重的雪花将房屋、道路、连成一线,乌云沉沉的压下来,让人窒息。
那雪下得过于急躁,硬生生的撞进人的衣领里,让人不禁打着寒颤。如此寒夜,街上往来的行人更加少了。宵禁过后,更是寂静的吓人。
过膝的雪中立着一个红色身影,那身影很是单薄。看情形应是站了很久,肩上和发间满是洁白的雪花。那人双目紧紧地盯着雪中漏出的断壁残垣,眼中似有泪花,却又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身后传来一阵咔哧、咔哧的踩雪声,赫岚转过身望着那人。一袭墨色衣衫,头戴白玉藤花簪,腰佩碧玉龙纹玉佩,手持一把纸伞恰好遮住了那高大的身影。
“想不到,如此雪夜竟有人同本王一般不顾宵禁来此的,在下佩服!”那人微微低头,以示友好。
“不过闲来无事出来赏赏雪景罢了。”赫岚自是知那人身份的,他就是东魏的二皇子燕亲王元朗。
“赏雪?此处风水甚好,阁下怕不是看上此处,想在此处大兴土木,就此住下了吧?”
听闻此话,赫岚并不否认“殿下莫不是同在下一般,也看上此处了?”
“本王从不夺人所好,阁主既看上此处,便由本王出资买来赠与阁主可好?就当作本王还了璇玑阁的情。”
“殿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殿下可能还不知此处为何地吧?”她缓缓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此处乃谋逆之臣楚裔的府邸。隶属户部直辖,若是叫殿下买了去倒是让人心生惶恐。”
“是吗?本王早就听说南楚文清平,武楚裔,想当年一时瑜亮多少风光。唉!如今也只剩了断壁残垣般的此等景象。”
是啊,当年风光之时又有谁会想到名震天下的一代忠义之臣会落了个诛三族的下场。
“看来殿下对南楚的陈年旧事很感兴趣啊?不过还是要提醒一下殿下,南楚的这趟水浑的很,殿下还是莫要掺和进来?不然有损殿下的登位之路就不好了。”
“看来阁主是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的,既然记得,便也不枉本王跑这一趟,本王还以为……”
赫岚依旧面带笑意,打断了他的话“殿下以为,在下趟了南楚这趟浑水不能全身而退,或者直接有毁当日的约定?殿下放心,璇玑阁最重信誉,既答应了辅殿下的事便无反悔的理由。”
“如此看来倒是本王多虑了,即是如此本王也不便再阻拦阁主了,如此天寒地冻,便由在下送阁主回驿馆吧?”元朗走至赫岚跟前,将手中的伞朝她倾了倾。
赫岚并未反对,而是朝着一间临近的屋檐望了望,便随着元朗上了那停在远处的马车。
刚至驿馆门前,便听到屋内传来了埋怨的声音。
“哎呀!闷死我了,这还要待多久啊?再这样下去,还不如给我一刀来的痛快。”
她知道那是贺旭的声音,推了门进去,贺旭此时正半挂在长凳上,垂下的一只手百无聊赖的在地上画着圈。看到她回来了,立刻一个挺身,嬉皮笑脸的开口“呦!看宅子回来啦?怎么样?有何收获?”
她退下身上早已湿透的披风,接过贺旭递过来的热茶,缓缓开口“燕亲王来南楚了。”
“燕亲王?元朗?”
“嗯”
“他来此处为何,东魏的事不是都已经同她说好了吗?还来南楚作甚?真是蹬鼻子上脸!”贺旭想到半年前,元朗去玄机山那副死缠烂打,非要见赫岚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并未答贺旭的话,而是朝着二楼的瞧了眼“水儿呢?睡了吗?”
“嗯!”
“过几日还是送她回阁里的好。”赫岚这样说着,贺旭却差点蹦了起来。
“我不,南楚本就无趣,我好不容易将水儿带来和我做个伴,你再送回去了,可叫我咋呆?我待不下去呢,就没法给你治病,没法治病呢,你也就待不下去,便了却不了你那心愿。可对?”贺旭翘着二郎腿,晃着手中的玄清折扇。
无趣?她不由得想起了十年前初见贺旭的情形。那时他那一副登徒浪子的情形也不见他喊无趣啊!
那年,远游了一年的先生终于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少年。那少年面容姣好,一身青色衣衫,手握一把玄清折扇,腰间挂着一个精致的小布袋。看着温润如玉,却是个十足的登徒浪子。
“在下贺旭,字独月,医者,江湖医者。敢问姑娘芳名?”……
当年之事如今看来恍如昨日,她不由得苦笑,当年之事虽已过了十年,物是人非。可如今想来心中的那份凄苦却半分未减。
她明白贺旭留下水儿的原因,无非是想用她来拴着自己,让自己心有顾,不会不顾生死而一心扑在那庄陈年旧事上。
屋外的寒风越发的大了,发出的声音犹如百鬼夜行般可怖。
寒风至,却没人能再阻拦她半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