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砚将加西来扶至偏殿,低声询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你下去,我有话和你主子说。”阿史那·以决神情蔑视,居高临下的望着加西来,嗤笑道:“像一个丧家犬一样,莫不是真如我所说这长安的风水把你养太好了,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龙砚,下去。”
“可是,主子……”
加西来手紧紧的扣着桌沿处,厉声道:“下去!”
“是。”龙砚双手握拳,尽管不想在这个人面前服输,但他不能给主子惹麻烦。
“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啊!”
龙砚脚步一顿,随即沉重的向屋外走去。
“你要对我说什么?”
阿史那·以决:“我说我好歹是你四哥,这十六年的质子生活还没有让你学会什么叫做规矩吗?”
“如若四哥是来让我学规矩的,那请回吧。”加西来抬头继续道:“从父王把我作为质子送入长安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我与他父子缘分已尽,王兄自然也不必担心我会回去跟您抢什么王位,所说规矩,您身为四哥,理应身体力行,可在王弟看来,王兄并没有把榜样二字理解透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四哥都做不到的事有何资格来要求王弟。”
即便被如此反驳,阿史那·以决也没有半分的怒气,反而轻笑道:“我倒小看了你嘴皮子上的功夫,想必你也知我们此行所来的目的,王兄劝你,这人可不能忘本,不然可是要被天打五雷轰的!”
加西来身体开始慢慢的发抖,肩膀上传来触感,阿史那·以决弯腰在他耳旁道:“王弟怎如此害怕,莫不是流连长安这温柔乡,不肯回突厥?放心,若是你喜欢这长安,待父王攻下这长安城让他封你个王便是,毕竟这其中你功不可没啊。”
“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加西来双眼通红,仿佛能滴出血一般,阿史那·以决一骇条件的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加西来却用戏谑的语气道:“我笑你不自量力,你以为偌大的长安城是你想攻便能攻的吗?你以为凤毅死了这陈国就失了主心骨任你拿捏?你以为大殿之上的那个人是昏君?你以为这京都四周的军营是摆设?若你想死我不会拦着你。”
“你……你……”他竟一时找不到话反驳。
加西来突然泄气的坐回椅子上,“王兄请回吧。”
“我告诉你加西来,身为质子就要有身为质子的觉悟,若强行插足就别怪我这个做王兄的不客气了。”
“你干什么?”李遥上前拨开阿史那·以决的手,怒不可遏的望着他,转身扶着加西来,“你没事吧?”
“三皇子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身体不适便来看看。”
阿史那·以决整了整衣衫,“王弟,既然三皇子来了为兄便先走一步了,记住为兄对你说得话哦!”
李遥恶狠狠的望着阿史那·以决的背影,“他对你说了什么?”
“无非是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又或者是让我做好被他们利用的觉悟。”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李遥不明白,父子之间不是该父慈子孝,兄弟之间不是该兄友弟恭吗?为何,为何他们会对他做出这种事?
“你没事吧?”
“没事。”
李遥点点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
“加西来,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是。”
李遥将加西来扶到一旁,“你等我会儿,我去跟父皇说一声。”
小时候欺负自己的那个小子居然已经长这么大了,倒也多谢了那次,算是不打不相识,没想到当初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子如今竟反而保护起他来了,加西来轻蔑的一笑,这血缘关系不要也罢。
顾羲和悄无声息的离去,又不声不响的回来,不过却被一旁的文瑾逮个正着。
“你去哪儿了?”
“出去透了透气。”
文瑾自从得知这位状元爷就是当初和自己一同从贡院被抬出来的人时,就对他充满了好感,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此时不识,更待何时。
“刚才你离开的之后,皇上选定了三日之后的比武人选。”
“嗯嗯。”
怎么如此平静,都不好奇地问问吗?要说其中让他最为惊讶地便是自己在鹏程客栈结识的哪位名唤凤舞的姑娘,难怪她当初向自己打听顾羲和,想不到二人竟是夫妻,要说这缘分也是妙不可言,不知不觉之间他居然与他们夫妻二人都有了关联。
“你都不问我有谁?”
“哦哦?都有谁?”
你也倒真给面子,“顾家少夫人,凤舞!”
顾羲和平静的脸出现了一丝龟裂,捏着茶杯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可有刘英,刘将军?”
“没有。”
正当顾羲和探究皇上的意图是为何时,李遥刚好回到席间,“父皇,西来王子着实不舒服,想先行离去,儿臣见他一个人着实不放心,可否让儿臣送他回府?”
“可需要宣太医?”
“儿臣看样子想必是受了些风寒,又喝了点酒,卧床休息即可。”
本不想让遥儿与加西来过分接触,但想着今日这孩子说话的神情与语气,挥手道:“去吧,好好送加西来王子回府。”
“是。”
“这三皇子与王弟的感情真好,竟让我这个做为王兄的有些嫉妒了。”
这突厥王子摆明了找茬,李逸虽不喜欢李遥,但好歹自己是陈国的太子,是他皇兄,岂容的其他人出言挑拨离间,“我这王弟性情单纯,对谁都是一副友好的样子,就连王子不也看到了吗,他连一个宫女都不忍心责怪,看到加西来王子身体不适,伸手相助送他回府也是合情合理,突厥王子又何必吃这位没必要的干醋,若王子真羡慕,为何不在偏殿好好的照顾加西来王子,反而自己先行回来了呐?”
“倒是本王子欠考虑了,还是太子殿下想的开。”
李逸很不爽这个突厥王子,阴阳怪气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何必两面三刀,带着一副面具。
李纪见状扯开话题望向顾羲和,“刚才曦和不在席间,朕已经宣布让小舞作为五位勇士之一代陈国与突厥比试,曦和觉得如何?”
“不如何。”
席间一阵抽吸声,阿史那·以决好奇地望着顾羲和,还陈国之人倒有趣,真是不虚此行啊
好有气概!文瑾一直都觉得腰板硬说话都有底气,没想到硬到一定程度居然连皇上都可以怼,他太佩服了!
对于顾羲和的失礼,李纪也不恼反而笑道:“曦和觉得那里不妥?”
“皇上是从哪点看出了舞儿是武士的?舞儿一介女流之辈,况且已为人妇,怎可抛头露面甚至是与男人在比武台上拉拉扯扯,臣知道君无戏言,皇上说得话便是圣旨,臣无话可说,但皇上问臣如何,臣如果说假话便是犯了欺君之罪,请看在臣实话实说的份上饶恕臣的不敬之罪!”
文瑾算是看明白了,这顾羲和摆明了就是故意惹皇上的不快,又让他无理由治罪,既表明了自己的看法,又表示了自己的不满,高人啊!
“那朕收回成命如何?”
“皇上若是愿意,臣自然乐见其成。”
“可这陈国啊,一时朕还真找不出来这武功高强,又适合之人,你且回去问问小舞,若她真不愿为我陈国出力也便罢了。”
“皇上既然都这样说了,舞儿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李纪脸色一凛,众人都屏住呼吸,本以为皇上会发怒就此惩治顾羲和以打击顾相在朝廷的势力,谁知李纪赞许的点点头,“朕也觉得小舞肯定会答应这件事,毕竟她和小遥最爱玩儿了。”
突厥王嘴角一抽,敢情他这是千里迢迢送人来别人找乐子。
质子府外一辆马车停了下来,“我向父皇说你近几日染了风寒,需要休息,想必他不会在提及那件事了,你放心吧。”
“三皇子,你不怕我背叛你吗?”加西来满脸带着疲惫之色,眼中与往日的神色不同,带着一些黯淡,犹如烧尽的蜡烛只剩微弱的灯光,无力,孱弱,微风一至摇摇欲坠。
他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大皇兄贵为太子,向来政务繁忙,又一直对他不甚欢喜,二皇兄性格孤僻,从不与他人亲近,剩下的几位皇弟皇妹,年纪尚小,唯有这加西来年纪虽比他长几岁,但二人相处甚欢,即便小时候顽劣欺负他被师父教训了一顿,却也因此结识了他,要说真得算起来他比两位皇兄还有其他皇帝皇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都重,背叛二字他从来都没想过。
“算了,你的气性我自然了解,回去吧,别被你皇兄抓着把柄。”
“那我回宫了,下次再来吃胡烙饼,龙砚好生照顾你家主子,若那四皇子来找你家主子的麻烦,你尽管来找我,若不便进宫,去顾府也一样,师父和师娘会想办法的。”
“是,三皇子。”
李遥点点头,转身转入马车,“驾”车轱辘声响彻在静谧的黑夜当中。
加西来一直目送着马车的离开,直至没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