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中,为秋是最不近人情的,尤其是在这北方而言。寒风乍起,不知折煞了多少的花儿,枯叶飞舞,华容憔悴。
少女伸出手,抚摸着枯槁的树干,往上看去,所剩无几的枯叶摇摇欲坠,不免一阵心疼。
往日的绿意葱茏,全被这该死的秋毁了。
少女叹息道,随即不免打了个喷嚏,心中对秋的恨意加深了几分。
“我也想把你们放进去啊,可爹爹不让,还说什么枫树本就应该在刺骨寒风中生长,真是的。”
少女嗔怪着,向身后喊道:“昊天,来把庭院扫一下。”
“是!”
一穿着华服的少年急忙忙从庭院中走出,衣着整齐得体,看上去大概也就十来岁,只是穿着青白靴子的脚步实在是太过匆忙了一些,一入庭院就扬起了扫帚。
少女一边不舍,一边却又满怀期待地走进了温室。一开门,便是另一番别致的景象。
万紫千红连一片,花香盈庭沁人心。凡尘俗世何处寻?一年四季总是春。只待蝶舞莺歌起,便是人间四月天。
少女流连在这连绵的花海间,脸色灿烂的仿佛也成了一朵花。
头顶上刺眼的白光滋育着如翠玉一般精致的花朵,地板缝中涌出股股夹杂着灵气的暖流,使得这片空间内始终保持着怡人的温暖。当初建造这里,不知花费了多少的人力物力,只因为她的一句:“我想要。”
可见其有多么爱花。这不,少女正在用手习惯性地轻轻抚摸着娇嫩的花瓣,只是此刻却苦起了脸,自言自语道:“我可能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们了。”
忽然发现这盆花的土有点干,少女拿起了台子上的水壶。
在相隔不是太远的蛮荒平原,突然发现了一处上古遗迹,据传有着重大机缘,但似乎有着封印在身,且地境以上者,一旦靠近就会被碾杀。
位于天玄域最北方秋星郡的都城——白龙城内,各大势力纷纷集结,一来是为宗门利益谋划,二来是给门下的弟子及新上任的年轻宗主一次试炼的机会。
说起来,这些年还真是怪事不断,尤其是自打十四年前那道冲天的火焰光柱起,白龙城内便变了风气。
这还得从更远了说。
虎啸门现任宗主王雾影据说在其出生那天山门有异象发生,一只吊睛白虎从山门中飞出,仰天咆哮七次,随即归入云中消失不见。后有大师掐指一算,说是白虎降世,日后必是一尊杀神。
可谁知,这被无数名师高人挤破头颅想要踏进宗门内收为弟子的天骄之子,却是个不学无术的执跨子弟,从小就风流成性,常年浪迹于风花雪月场所,且仗着自己家大业大,不知多少家的床因为其染了红。
修为呢?在宗门内扫地的都比他涨得快!白白浪费了那一身天赋。前宗主也不管不顾,始终对外宣称闭关修炼。人们都叹息道:“老王的儿子被他养废了。”
似乎老天也看不下去了:我好心送你天赋,你却拿去糟蹋,耍我呢?
于是在长达七年的闭关后,虎啸门突然对外宣称:老宗主走火入魔,死的连渣都不剩。白龙城内一片哗然。
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虎啸门长老会一致决定,遵从宗规,立当时才二十出头刚刚成年的王雾影为宗主。也亏虎啸门财大气粗,竟然用丹药生生喂出了一位灵境强者!
在登基仪式上人们了解过后,皆忍不住笑道:“明明可以靠天赋,偏偏要靠家底。”
只是可怜了当初在比武大会上咸鱼翻身的逆天黑马徐娇娇,按照两宗从建立山门起就立下的宗规,身为掌门候选人的她必须与王雾影这废物结合。
上位那天,便是结亲之日。
据说前天晚上,其宗门内的人路过其庭院时,隐隐可闻一阵阵低沉的抽泣声。
第二天就如换了一个人一般,在仪式上公然改名——徐不从!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没人说得清楚。
其实总的说来,王雾影也并非他原先的名字,是在火柱冲天的那一年改的。也是自那年13岁起,便开始玩物丧志。
之后,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所有势力统统换了宗主!
幽冥宗雪天歌,被其原宗主毫不吝啬的夸赞为自幽冥宗开宗已来火系根骨最佳者,从踏入宗门起就一直夸到现在,可谓人尽皆知。据其同门师兄所说,其御火诀离最后一重只差一步之遥。
相比之下,枯木门李青藤却是低调的可怕,若不是因为他是宗主的亲儿子,恐怕都没人认识。枯木门刚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许多人都还在怀疑其是否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或者只是老宗主碍于面子。
直到那一手大成的一柱擎天笼罩了整个白龙城,才彻底打消人们的顾虑。
而灵符宗望乞渊,则是一个奇葩的存在。
上任之前,无人知晓,仿佛就不存在这个人一般。上任之后,一夜全城皆知。
倒不是因为灵符宗影响力有多大,而是因为那天,望乞渊公然与王雾影抢青楼第一花魁!两人还为此大打出手,从此结下了仇怨。
此后望乞渊的风流逸事更是没停过,成了平常武者们茶余饭后源源不绝的话题。
但是,比起王雾影,望乞渊的名声要好太多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其总是一袭青衫,身后两根青色丝绦随风飘荡,手握半尺折扇,俊秀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儒雅随和,飘飘欲仙,书生气十足。
不知迷倒了多少少女,远远见上一面便怦然心动,不知在多少个夜晚的梦里泛了春意。就连早已成家的妇女都会忍不住看两眼,捂住羞红的脸庞偷笑,被身后的男人骂道:“骚婆娘!”
全青楼的女子都在期待着他的光临。
至于王雾影?滚吧!
而天剑宗,则了解不多,只是那天有人说道:“银鸿缈缈贯天日,白衣飘飘踏逍遥。”
至于她家嘛,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个宝贝女儿,哪舍得?
在意外中邂逅了她。
在意外中拥有了她。
在意外中离开了她。
一切都只是个意外而已。
想到此少女的眼神有些暗淡,缓缓地垂下了眼眸。
这时她发现水早已溢出了花盆。
“啊!我的花!”
少女不禁惊叫出声,水壶扑通一声掉到地上。
“怎么了?!”昊天迅速冲进了房间里,只见少女伏下身端着花盆,眼睛红红的,话音中带着哭腔:“我的花……”
“我去拿新的盆和土!”昊天讯速冲出门外,走时还细心地把门轻轻关上。
少女手中凭空浮现出一根细长的银针,轻轻地将盆敲碎,耐心地将附着在根上的湿土剔除干净,然后放进一旁昊天准备好的新盆里。
“希望你能好好的。”少女双手合十祈祷道。
昊天恭敬地站在一旁,眼角余光偷偷地看着少女,有些痴呆,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少主,一切已准备就绪,宗主叫我来通知你。”
“嗯,知道了。”
少女恋恋不舍地走出温室,外面寒冷的天气与里面形成鲜明的反差,让少女有些不适应。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庭院,心想:春天什么时候才会来啊?
与此同时,虎啸门内,王雾影坐在容纳了几十人的飞行妖兽上,望着身后那隐藏在斗篷下的阴影里的人,神色恭敬道:“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只是低头的时候,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晦。
那些弟子神色没有太多的变化,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或者说早已接受了现实。
那人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是在无形中便比王雾影高了一个头,其道:“你先去探查情况,建立据点,人少了之后我们再赶过来。”
“是。”
待妖兽飞远之后,又是一绣着莲花花纹黑斗篷,对着身边的人问道:“他不会是演我们吧?”
“那又怎样?废物而已。”
说罢便已消失不见。
望乞渊这边还是两个样,宗门内冷冷清清,宗门外热热闹闹。身后的弟子都叫苦不迭,凭什么别的宗门是骑妖兽,而他们是要走路?
望乞渊没管这些,他正忙着和那些疯狂呐喊着他名字的小姑娘们打招呼。
就在这时,望乞渊突然察觉到什么,一回头,就像见鬼了似的,顾不得潇洒,将那些弟子一卷,便纵身飞去,下面无数少女心神黯淡。
那几里之外,她望着远处那淡淡的快要消失不见的青色影子,神似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口中呢喃道:“当年,到底是谁负了谁啊……”
莲步微移,偏转方向,继续走着,身后那几十米长的大刀已经不知道拖了几千万里了。
其余队伍也纷纷启程。
金旭阳不舍地扶女儿上了妖兽,道:“这次我就不陪你了,你可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听你洛叔的话,一定要注意危险,一定……”
“知道了。”少女紧紧地抱着身下的白鸳,对于接下来的旅程充满期待。
领头的灰衣老者对其微微一笑。
“昊天也去吧。”金旭阳笑道。
“谢宗主。”昊天神色十分恭敬,和其余弟子一起上了妖兽。
白色的气流吹起了漫天尘土,渐渐地消失在了远方。
少女初时有些害怕,后来习惯了,便大着胆子往下面看,一路上的景色都是前所未有的,看得少女头晕目眩。
行了不知多久后,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广袤的山脉,绵延上万里,全是一片枯黄,无数的落叶被吹了上来,漫天飞舞。
少女问道:“洛叔,这下面是什么地方?”
洛叔和蔼地笑道:“这里便是著名的苍叶山脉,其上妖兽纵横,数不胜数,四五阶多如粪土,甚至传说中还有的九阶妖兽!”
“那我们从上面过去不会有事吧?”少女一脸地担忧。
“哈哈,自打十多年前起,这里的高阶妖兽便不见了踪影,那会儿你还没有出生呢。”
少女朝着从小看她长大的老者做了个鬼脸。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一座巍峨耸立的山,漫山遍野皆火红一片,在这一片枯黄中霎是好看。
“那是什么山?”少女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梧桐山。”洛叔回道,只是脸上已不再带有笑意。
望着下方那东倒西歪的树林,和纵横的血河,其下意识地惊呼:“兽潮?!”
就在刚飞过梧桐山之时,少女身下的妖兽突然调转方向,只是片刻间便与队伍拉开了距离。
洛叔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轰鸣一声巨响,炽热的岩浆从火山中喷涌而出。紧接着所有的妖兽都失控朝地面坠去,包括其上的弟子。
洛叔瞳孔皱缩,忙调整身形,凌空而立,在人群中搜索少女的身影。
好巧不巧,其身影正好朝着火山飞去。
洛叔立即纵身而去。然而相隔较远,最终还是晚了,少女身影坠入岩浆之中。洛叔一咬牙,转头去救那些正在坠落的弟子。
少女感受着风吹过身边,心中感到莫名的恐惧,当火焰彻底包括身体时,意识逐渐暗淡。
会死吗?
少女心想着,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只有一道金光,和一条伸向她的纤纤玉手。
(未完待续)